第二天一早,孙大胆等人还是和往常一样在周家大门附近巡逻。
其实孙大胆等人来的那天周衞国说自己“不太习惯吵闹”只是对孙大胆等人的略微试探,没想到从那天开始,孙大胆等人果然没有特别原因一步都不迈进周家大门,倒让周衞国很是不好意思。周衞国曾劝他好几次,让他带警衞排住进周家,都被孙大胆翻来覆去的一句“首长,俺们不能给您添麻烦!”给婉拒了。到最后,周衞国也无法,只好由得他了。
如今苏州解放虽然已有十余天,治安情况也一直很好,孙大胆却还是一如既往忠实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当孙大胆第九次巡逻经过周家大门时,突然见到一行十几个军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当先的那个军人,个子不高,身形瘦小,腰间既没有系武装带,身上也没有佩戴任何武器,但步履稳健,顾盼之间,却自有一股摄人的气势。
孙大胆看了那人一眼后,双眼立刻瞪得大大的,低声说了一句“二号首长?!”后就呆住了,直到那人走到他面前还没回过神来。
“二号首长”走到孙大胆面前后,微笑着说道:“小孙,你这是怎么了?”
孙大胆被“二号首长”的话惊醒,赶紧立正敬礼,大声说道:“首长好!”
“二号首长”微笑着回了个军礼,说道:“小孙,交待给你的任务完成得怎么样?没给人家添麻烦吧?”
孙大胆立刻挺胸说道:“报告首长,野司警衞团一营一连一排负责周衞国首长的保衞工作至今已有十二天,期间,经周首长同意,共放行苏州商界代表二十九次,原苏州地下党负责人及苏州起义指挥官一次,周首长的老战友两次;警衞排保衞周首长出行共计十五次,均未出现任何意外,同时,在切实完成保衞工作的前提下,俺们也没有给周首长添任何麻烦。”
“二号首长”点点头,说:“这就好。一号首长和我派你们来保衞人家虽然是出于好意,但难保给人家日常生活带来不方便,而且也不知道人家心裏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们能够做到不给人家添麻烦,这第一步就做得很好!”
孙大胆说:“首长,您放心,周衞国首长很通情达理的。”
“二号首长”笑了,说:“看来你倒是比较了解这位周衞国首长了!”
孙大胆挠了挠头,也笑了,随即好奇地问道:“首长,您今天来这裏是……?”
“二号首长”说:“我想见见鼎鼎大名的周衞国。”
孙大胆“哦”了一声,说:“俺这就给您叫门去。”
“二号首长”拉住了孙大胆,说:“小孙,先别急,这时候叫门方不方便?”
孙大胆说:“首长,您放心,周衞国首长每天很早就起床的,一般这时候他都在院子里锻炼。”
“二号首长”说:“你怎么知道?”
孙大胆说:“周衞国首长有几次就是在这时候让人把俺叫进去商量事的,每次俺都见他在院子里带着他的保镖们锻炼。首长,那周衞国首长可不简单,俺单看他那精气神就知道他的功夫肯定很不错!”
“二号首长”笑道:“没想到你还这么有观察力。既然这样,那你就叫门吧。”
孙大胆应了一声,立刻走到周家大门前,拿起门上的铜环叩了起来,不一会儿,就有人将门开了一条缝,却是周忠。
周忠见叩门的是孙大胆,随口问道:“大胆,有事吗?”
孙大胆低声说:“周老伯,俺们野司二号首长想见周衞国首长,不知现在方不方便?”
说完又回头对“二号首长”说道:“首长,这位周老伯是周家管家,周衞国首长的事,他能做一大半主呢!”
周忠心中一动,立刻看向孙大胆身后的“二号首长”,“二号首长”对周忠微微一笑,说道:“鄙人粟裕,冒昧打扰,还请老伯恕罪。如能安排与此间主人见上一面,不胜感激。”
周忠却毫不犹豫地打开了大门,做了个“请”的手势,说:“粟将军请!我家少爷现在正在院子里晨练,如果粟将军不介意,这就请随小人进去。”
粟裕一愣,说:“老伯您这是……?”
周忠微微一笑,说:“小人周忠,虽然孤陋寡闻,却也听说过解放军粟将军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
粟裕不由大为叹服,说:“周家果然是能人辈出!”
周忠唯一躬身,说:“粟将军过奖了,请。”
粟裕不再客气,大步走了进去,周忠立刻在前引导,粟裕身后的警衞员正要都跟着进去,却被他摆手示意留在门外,他的警衞员无奈,只好选了其中两人硬着头皮跟了进去,其他人则都留在了门外。周忠对这一切却故作不知,只是微笑着在前引导。
见只是个管家就如此知晓进退,粟裕不由对尚未见面的周衞国大感兴趣,不由微笑着跟在周忠后面,也任由那两名警衞员跟着了。
四人脚步都不慢,不一会儿就进了一个大院子。
进了大院子,就发现这裏原来是个大操场,操场的中间立着好几排单、双杆和十几根竹竿,在操场的周围,却是各种如矮墙、壕沟、汽车轮胎、独木桥等障碍物。此刻,正有一队三十余名汉子在锻炼。只见这三十余人个个都光着上身,身形也都极为彪悍,而且每人肩上都横扛着一根圆木,在一名并不高大的男子带领下,沿着操场周围,越过各种障碍物,快速前进。
转眼间,那队汉子已经跑过大半圈,来到了院门口的一侧。带头的那人见到周忠和粟裕等人后,立刻停下了脚步。其他汉子却没有停留,仍然继续沿着操场周围的障碍物快速前进。
带头的人自然就是周衞国了,在将肩扛的圆木卸在一边后,周衞国走向周忠,同时解开了腰间系着的毛巾,擦了一把汗后,已经到了周忠面前,这才朗声说道:“忠叔,这位客人是……?”
周忠立刻说道:“少爷,这位是解放军第三野战军的最高指挥官粟裕将军。”
周衞国立刻眼前一亮,说:“原来是粟将军,久仰,久仰!”
这话却是发自肺腑。解放军第三野战军的粟裕将军那可是不折不扣的常胜将军啊。更难得的是,这位从未上过军校(红军时期的教导队恐怕不能叫正规军校吧?),从班长干起(南昌起义时,粟裕是周恩来的警衞班长),经过近二十年的历练才当到解放军方面大员(1946年,解放军华中野战军和山东野战军合并为华东野战军,10月15日,中共中央军委电示:“在陈领导下,大政方针共同决定,战役指挥交粟负责”)的粟将军,却无数次击败了出身黄埔的国军名将,对于这样凭借自身本事出名的将军,周衞国素来钦佩。
粟裕却摆了摆手,说:“我想纠正一下周老伯的话,解放军第三野战军的最高指挥官是陈司令员,不是我。”
周衞国笑道:“粟将军过谦了,其实解放军华东野战军向来陈粟并称,却也不必强分谁是最高指挥官了。”
周衞国说完这话,突然发现自己还光着上身,不由大为尴尬,说:“衞国无礼,请粟将军先到大厅用茶,衞国穿好衣服立刻就来。”
粟裕显然也明白要让周衞国继续光着上身和自己说话实在有些为难他,便笑道:“一切听凭主人安排。”
周忠立刻肃声道:“粟将军请。”
当先带头将粟裕引向大厅。待四人转过回廊后,周衞国立刻飞奔向后院,边跑边嘀咕道:“忠叔也真是的,连粟将军来了事先也不告诉我一声,这回我这脸可真是丢大了!”
※※※
粟裕在大厅坐下没多久,就见身穿长衫的周衞国大步走了进来,两人这才正式见礼。
为了赶时间,周衞国刚刚可没敢洗澡,只是略擦洗了一下就换上长衫出来了。两人分宾主落座后,周衞国心裏还有几分不自在,见粟裕微笑不语,不由有些讪讪地说:“粟将军,想必孙大胆所说的派他来保护我的一号、二号首长就是指解放军第三野战军的陈司令员和粟将军您吧?”
粟裕笑道:“原来衞国老弟早就猜到了。”
这位粟将军虽然年纪只比自己大六岁,但周衞国却没想到他言语中对自己竟然这么亲近,不禁一呆,但很快就心中释然,说道:“其实这也是经我一个老战友提醒的,要不然衞国就算再大胆,也不敢做这样的猜想。”
粟裕说:“哦?不知衞国老弟这位老战友是谁?”
周衞国说:“他叫鲁震明,现在就在粟将军的第三野战军当一个师长。”
粟裕笑道:“原来是二十七军的鲁震明。我知道他,是员虎将!”
周衞国说:“能得粟将军如此称许,震明也足以自傲了!粟将军,震明和我是老战友,他也不是有意透露您的消息,希望您不要责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