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不想见我。”
安新医院的VIP病房,头发斑白的男人坐在轮椅里。阳光透过窗户,照耀在窗沿的一盆杜鹃花上,那是生命的活力,和两个年过半百的人形成鲜明对比。
江云瑾被陈放带到这间病房,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我也知道你……恨我。”
任家家主,L市首富,任青松,如今身体也被时间摧垮,目光虽矍铄,却带着悲伤。他这一生爱着面前这个女人,被迫分离,被迫脱离她的生活,被迫成为江云瑾口中江尤早死的生父。
年轻时内心燃起的火焰足够燃烧一生,他是这样想的,却不知在江云瑾心中,这股热烈早成了灰烬。最俗套的富家小子和平民姑娘的故事,诞生于婚姻后的爱情,爱恨痴缠,大半生被这四个字概括。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江云瑾面无表情,“你说过不打扰我们母女。”
“我知道你们过得不好。”
江云瑾回以冷笑:“你要看是谁逼的。”
她在年华最盛时遇见爱情,承受背叛,经历绝望,未婚先孕成为小镇的笑柄,自此被撵出家门。没有一技之长,她强撑起天,养育出如今热情而善良的女儿。
江云瑾庆幸没把孩子养成情感缺失而淡漠的模样,生而为母,她该给予的就是全部。
“你不能左右女儿的意愿,更何况,你还没告知她。”
“那是我的女儿!你还对她存着妄想吗?她从小就没有爸爸,你奢望早就身死的父亲出现在她面前时,她要痛哭流涕地拥抱你,向你倾诉这些年她受的委屈,她没有父亲照样努力成长的日子吗?”
“云瑾……我……”
江云瑾站起身,浑身都在发抖:“你死心吧,我在一天,江尤就没有认祖归宗的那天。哪怕我哪天没了,我在地府召唤,她也是我江家的鬼。”
任青松颓然地瘫坐在轮椅上,纵然两鬓斑白,眉眼间亦是不难瞧出年轻时的俊朗。江云瑾将他这副模样瞧在眼里,这就是她爱了半辈子的人,纵然她恨,用自己的刺同他抗争,却还是忍不住难过。
任青松轻喘两声,指示身旁的陈放将抽屉打开,裏面是一沓文件和一张银行卡。这二十多年,江云瑾没收过他一分钱,他年复一年存了金额进去,看裏面的数额与日俱增,好似自己的愧疚便能减少,他期盼亲手交予她这天很久了。
“我想补偿,补偿亏欠,从离开江尤那天就在想,想她能不计前嫌,远远扑过来喊我一声爸爸……”
这句话狠狠戳中江云瑾心中最疼的痂,她失力地坐下来,把脸埋在手中,没说话。
“这份文件是我子公司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转让协议,未来你们还需要用钱……更何况,江尤大了,步入社会还需要推手,任家会给她最好的。”
江云瑾身躯一震,她抹抹眼角的泪,深吸口气:“你死心吧。江尤自己有能力,不必依仗你。”
任青松苦笑。
“更何况豪门是非多,我十月怀胎的孩子,不是在我入土后,进你们家当靶子的。”
任家少爷,任家主母,甚至任家高寿的任老太,都是横在女儿江尤面前的坎,她年少时经历的那些,不想再让女儿承受了。
她拎起包,把脸颊边冰冷的泪抹掉:“任总,话不投机,我还是不打扰了。”
江尤把文档拷进U盘,再看外边,天已经暗沉了。她伸伸懒腰,把U盘放进夹层,拎包往外走。
除了荣成集团的事,还有大堆应酬要穆清忙活,江尤制作了Excel表格,整一周都是标着对号的备注,她瞧着都替他心累。
有关无人售货项目的事,两人在吃工作餐时聊过,细致规划没说,但纵观大局和粗略流程,就知道要耗费不少人力、物力,更何况,这是项跨越式的电商线下融合,成功与否根本未知。
江尤不由得感慨,胆子太大了。
离开公司前,江云瑾给江尤发消息,让她去书店把新做的菜拎走。
江尤拉开书店卷帘门,裏面没人,前台放着包装好的饭菜,带着腾腾热气。
她给江云瑾又拨了电话过去,被挂断了,发消息来说是在复印部打印最新广告单,让她先回去。
江尤有些纳闷,她回来后,和江云瑾的联系似乎还没在校那会儿多。
江云瑾大抵是真的忙,成天见不到人影。
那容若木在书店都干吗了?
江尤皱眉,又把卷帘门阖上了。室内恢复寂静,只留墙上的挂钟在滴答走着。
没多久,楼上隔间的木门被人从裏面打开了。
江云瑾眼眶红肿,扶着楼梯下来,整个书店的潮湿气和方才的饭菜香混在一起,不太好闻。她走到前台,一眼看见贴在电脑后的字条:妈,饭我拿走了。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泪,又止不住了。
翰林书店到中央帝景有一段路,江尤没安装那些小黄车软件,一直步行。迎着月色刚走到楼道口,就见三楼的自家窗口趴着一个小人影。
她吓了一跳,这会儿四下无人,她也不敢喊,怕他一不留神跌下来。
屏息跑到花丛边,她飞快地给容若木打电话。
几秒钟后,容若木懒懒的声音传过来:“干吗?”
“客厅窗户!”江尤目光扫到不严实的窗帘,有影影绰绰的光透过来,几近崩溃,“你又在家干了什么?”
“研究数据。”容若木皱眉,想了想,关闭按钮,一把拉开窗帘。紧贴在玻璃上的小屁孩呆愣地看着他,肉手使劲扒着窗户把手,手用力得泛白。
江尤这会儿又走回楼下,见容若木冒头,莫名地放心下来,扬声喊道:“程一维,你这臭小子,又想干吗?”
这是五楼郎姐家的小孩,邻里间走动得比较多,大学放假期间江尤给他补过课,他认了家门,没事总来找她。这次他干脆门都不敲,另辟蹊径。
小家伙一慌,手有些发软。他没看江尤,持之以恒地把目光放裏面:“哥哥,你家有投影仪!”
容若木冷冷扫他一眼,从裏面把纱窗打开,寒风透过来,吹得脸都要僵了,也难为他待外边看这么久。
“你自己爬进来,还是跳下边那姐姐怀里?”
程一维嘴张成了“〇”形,正常来说,不是他把自己抱进去吗?
“哥哥……”
容若木无动于衷。
被人间冷漠刺|激到的程一维失落地往上蹬了蹬小短腿,中间还滑了几下,让江尤看得心惊胆战。等瞧见熊孩子终于以圆润的弧度滚进去后,她三步并作两步噌噌就迈上了三楼。
门一打开,一大一小的两个人正望着她。
熊孩子头上戴着针织帽,光洁的额头下一双电眼忽闪忽闪的,臃肿的羽绒服把他包裹得像个球。没待江尤说话,这位小小巨蟹暖男颤颤巍巍走过来,用冰凉的小手拢拢江尤因为跑步敞开的外套拉链:“外面冷,别冻着。”
江尤一把将他的手握在掌心暖着,横眉冷眼道:“别跟我来这套,你妈呢?”
“我妈知道我到这儿来。”
“知道你攀窗户吗?”江尤冷笑,太阳穴隐隐作痛。
程一维这小子纯粹是被放养惯了,郎姐心大,能放他在整个社区乱跑,自小到大惹猫逗狗的本事与日俱进,脾气好的金毛都能被他追成二哈,简直是个混世魔王。
程一维人小鬼大,知道这是秋后算账的节奏,眼珠滚了滚,扭头看向容若木。容若木被这小不点灼热的目光烧得不自在,转身从冰箱里拿了瓶水,走向卧室。
“哎,哥哥!”小短腿咚咚跟着跑了过去。
“叫什么哥哥,叫叔叔。”江尤一把将他拽回来,心想更恐怖的真相是他该叫你祖宗。这个想法在脑子里滚了一圈,她因为自己的恶趣味打个寒战。
看那人懒洋洋地留下个背影,江尤警告小鬼:“下次再爬窗户,我就让你爸整治你。昨儿我瞧见你爸买了新的习题册吧,再捣蛋,我让他把《亮点激活》《开心寒假》《快乐寒假》都给你买全了。”
本来憋在胸腔的好奇被这句恐吓震慑得消失殆尽,泪珠啪叽一下就从程一维眼睛里掉出来了,他吼得撕心裂肺:“我不要做题!”
“不想做题就乖乖的!我把电视给你打开,到十点,我就送你回去。”
这边搞定,江尤走去阳台给郎姐打电话,讲了几分钟,再回头,沙发上早没了人影,容若木的房间门微敞着,程一维正猫腰往里看。
电话那头郎姐满口道着添麻烦了,江尤回了几句就挂断电话快步走过来,她怕他再搞事情。
刚到门口,门被一下子拉到最大。程一维盯得聚精会神,以为自己下意识地把门拱开了,回头看到背后的江尤嘴冲锋枪似的把话突突出来:“江尤姐姐推的!”
容若木忍不住先笑了:“你也是个人才。”
见容若木面色稍霁,程一维顺杆爬,问得小心翼翼:“我能看看你的投影仪吗?”
江尤在楼下的时候没听清小家伙那声喊叫,这会儿乍一听,稍稍宽心,但转念一想,一个投影就能让这小子置安危于不顾了,又恼火起来。
“臭小子,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不能!”程一维撇着嘴,“我同桌给我炫耀好多天他家彩电能投屏了,我要找个投影仪,压过他!”
江尤抱拳冷笑:“呵,你目标还真是远大。”
程一维见状,嘴撇得更高:“江尤姐姐,我不信你就没跟同桌攀比过……”
“我攀啊,”江尤脸上露出嫌弃,“但我不崇尚这种享乐奢靡主义,你姐姐我上学那会儿,可是用做题速度碾压同桌的,他做对一道,我做十道,撵着他边做题边掉眼泪!”
“……”
江尤瞥他一眼:“小同学,《亮点激活》滴要不要……”
程一维的眼泪又掉下来了。
容若木抱拳望着这搞笑二人组,静默一下,大手一揽小鬼的脑袋瓜,把他搂过来:“进来。”
走了两步,目光落到安利不成反被鄙视的某人身上,他冲她扬扬下巴。
江尤迟疑了下,跟进来。
容若木的房间和江尤的房间相隔一个洗漱间,平时两人房门都关着,彼此井水不犯河水。江尤很少进他的房间,上次进来没有细看,房间里和他搬进来之前比变化不大,衣柜放了几件他常穿的衣服,台式电脑开着,背景图是江尤搂着江云瑾的合照。
台式电脑是从江尤房里迁过来的,江云瑾说是方便容若木查找资料。这人大概抱着尽量减少痕迹的想法,除了在桌面保留一些网页和表格,电脑里一切都没变过,等他走的那天,这些估计也会删干净。
想到这儿,江尤莫名有些怅然。
目光瞥到身侧仰着头满眼崇拜的小鬼,她又自我安慰。日久生情是人之常情,哪日这小不点一家搬走,她大概也会舍不得。
“咔嚓咔嚓”的声响传过来,把江尤的思绪打散,她回神。
容若木和程一维这会儿正面对面坐在地上,将她的高透放大镜镜片卸下来。她眼皮一跳:“喂!”
容若木懒洋洋地看她,指尖靠唇,轻轻比画一下:“嘘。”
江尤不甘心地抿抿唇,半蹲下,看他操作。床底堆放的空鞋盒被他扯出来,挖了几个有序的窟窿。内里用几块抠下的纸板组成小空间,可容纳一个手机,她看他专心致志的模样,似乎有点明白他想做什么。
容若木动作很快,几下把镜片黏在侧边的洞口,从身后掏出自己的手机。他随意找了个视频播放器,把屏幕倒置,阖上鞋盒盖,看向江尤。
两人一对视,江尤沉默着站起身,把灯关上。
一瞬间,亮影投在墙上,清晰不已。整面白墙都生动起来,海绵宝宝嘻嘻哈哈地笑着。
容若木调高了音量,程一维看得目不转睛。
江尤盘腿坐在一旁,手肘压在腿上,托腮瞧着,有些新奇。七彩的光从墙上投过来,映在这一大一小身上,气氛莫名地柔和到了极点。
“感觉有时你和我想象的还是不太一样的。”江尤喃喃道,“难得瞧你对孩子还有这份耐心。”
容若木收起地上的纸屑,轻拍裤腿,她的身边总有那么多的“变故”,他不得不学会应对。想到什么,他挑眉问她:“你想象的我什么模样?”
“毒舌、冷酷、难缠……”江尤一一数来,看他青筋突起,吐了吐舌头,“好啦,别生气,你温柔时给人的感觉简直炸裂好不好!”
容若木没理她,站起身看向小鬼:“过瘾了?”
无论方式如何,投影的目的还是达到了。程一维的新奇劲这会儿达到顶峰,思绪几乎和动画情节融为一体,敷衍地点点头。
“乖乖的,到十点,让你江尤阿姨送你回去。”
江尤:“……”敢情这家伙刚才都听着,还不忘毒舌报复一把。
她皱皱鼻子,迅速闪身出去,怕透进去的光亮扰了小鬼兴致。拿回的菜已经温热,她这会儿胃口全无,想着吃两口随便将就一下。
门“吱呀”又响了一声,高大的身影投下,对面的人不请自坐。
江尤没说话,拨开盒盖。
两人静静的,容若木拿筷子,她没阻拦的意思,扒拉口米饭,开口道:“说真的,你糊弄孩子的本事真强。”
“孩子的求知欲不填满,后患无穷。”
江尤咬着筷子尖:“这也是你心理学研究出的成果?”她又摇摇头,“你那是普遍案例,对这小鬼你不能按照常理来推。”这两年的遭遇让她痛定思痛,“欲壑难填知道吗?你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他以后就是你的常客。”
容若木皱眉:“很难缠?”
江尤迟疑了下,没说得太绝对:“怕你精力不够。”
两人没再说话,吃完收拾了碗筷,时针正指向九点,小家伙噔噔又跑出来了,手里举着的手机还在语音通话中,他眨眨眼,语调很兴奋:“哥哥,我也要去长城。”
这神展开弄得两人一头雾水。
容若木额角一跳,接过手机,是沈潇。
沈潇是个话痨,江尤和容若木都知道,可程一维不知道。他正看章鱼哥被海绵宝宝折腾得死惨死惨的,通话消息就过来了。
程一维平时没少玩手机,胖胖的指尖轻轻一戳,就点了绿键。
沈潇先是诉苦一番故宫数据的复杂,又吐槽了一下盛教授的压榨,歌颂了一番兄弟情,发现容若木脾气还蛮好,一言不发,又给他点个赞,犹豫着说这边还想要楚长城的数据,想让他实地勘察一下。
程一维听不懂沈潇的专业术语,但在语文老师的教导下,很会抓中心思想,扎根在脑中的就两个字——长城。
沈潇在那头听见,人都蒙了:“这是哪位小英雄……”他后知后觉,“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容若木看一眼被程一维扑上身满脸生无可恋的江尤,心态还算好:“没事。”
江尤被程一维晃得快散架,看某人悠然旁观,气不打一处来,指指他:“你找容叔叔,跟我没关系!”
程一维眨眨眼,小脸红扑扑的,转身往前靠了一步。
容若木掌心向外,制止他:“站在原地。”
程一维噘噘嘴,满眼委屈,还想找江尤,却见她手机响了。
容若木静在原地,看她接通后往外挪了两步,轻声道:“学长。”
他的眼睛瞬间眯起来。
穆清收到国际差旅发来的差旅申请,知道于飞和江尤沟通过了,叮嘱她别忘记要带的文件。
江尤在这头点头应着,听穆清又问道:“明天周末有没有空?”
室内空间不大,虽说是三个人,另外两人却都特意为她留下通话的静谧气氛,所以这句话,清晰地传入在场的人的耳朵里。
程一维明显感觉大哥哥身上的气息骤变,瞧见对方并不好看的脸色,他下意识地挪动了下小脚。
容若木眼神盯准了他:“可以。”
江尤一心两用,听见这话差点奓了毛,瞪着容若木。
“磕了碰了我不管,吃喝拉撒我不管,丢了我也不管。”容若木笑了笑,笑得毫无温度,“你,要不要去?”
梦想成真的喜悦早在体内形成冲击波,程一维还管什么丢不丢、吃喝拉撒的,欢呼雀跃着在屋里跑了一圈:“耶!我去!”
江尤闭目静静心神,再睁眼时,语含歉意道:“抱歉,学长,我有事……”
容若木嘴角勾起,转身慢腾腾地进了屋。
程一维没待多久,被郎姐遛弯顺带着捎回去了,临走前,小手挥舞着像个Hello Kitty,不断提醒着江尤明日之约。
江尤只觉得身心俱疲,她坐在沙发上想了一会儿,朝容若木的房间走去。
卧室门没关,有光从门缝透出来。她推开门,容若木整个人惬意地半倚在床上,见她进来,眼神都不给半个。
“你故意的吧?”江尤语带不满,把大灯打开,拖了张椅子坐下。
光芒瞬间照入整个视野,有些刺眼。容若木合上书,语气冷淡:“嫌我妨碍你约会了?你可以不去。”
“什么约会,只是工作上……”
“你没必要跟我解释。”容若木打断她,语气像是结了一层碎冰,凉飕飕的,“我不是你的谁,再说,你也说小鬼是个麻烦,我照看不了麻烦。”
“那你不用带他去的。”江尤斜他一眼,“大不了明天我带他去趟舍利塔,就在城郊。”她语气幽幽,“转移他的注意力就好,小鬼是精,但终归是小孩,对各种玩来者不拒的。”
容若木:“你不早说……”
“你哪里问我了祖宗?”她打个电话的工夫,他就拍板定了。
“而且对孩子,要有最起码的诚信。”
“没瞧见郎姐听见我们照看小鬼乐成什么模样了吗?”
江尤默默给明天的长城之旅烧了炷香。
“早点休息吧……”
天还没亮,江尤就被“咣咣”的砸门声弄醒了。耳边听到隔壁去开门的声响,她卷卷被子,还想再眯几分钟,未料,锁住的门被人在外面搅动得“咔咔”作响。
她皱眉坐起身,愣了几秒,捋捋头发,走过去。
门被打开时,外头的人大概没料到,随着惯性一脑袋就扎在江尤腿上。程一维穿得厚重,肉肉的一团撞过来,江尤也没觉得疼,就是太阳穴因为睡眠不足而隐隐作痛。
“这么早?”江尤揉揉眼,看一眼小鬼身后的容若木,着装整齐,也不知他几点就起来了。
程一维蹦了蹦,怒刷存在感:“妈妈说最早一班的火车在六点,我们现在赶去正好。”
“坐火车去?”大概大脑供血不足,江尤浑浑噩噩的,觉得哪里不对劲,她下意识地看向容若木。
却见他拍拍小家伙的脑袋,说道:“晚点也来得及。她没睡够,我们等等她,你也再睡一觉。”
“我睡不着。”小家伙仰着头。
“去茶几那儿喝点热水,休息一下,我们这两天会很累。”
程一维听话地点头,跑过去了。
江尤愣愣地看着,难得这人还有和颜悦色的时候,刚想调侃一下,就见那头杯子一歪,小家伙倚着沙发呼呼睡着了。
“你给他喝什么了?”江尤赶忙跑过去,声音有些急。
容若木道:“放心,对身体没副作用,到目的地就醒了。”他又补充一句,“难道你想他回去跟父母愉悦地说坐了‘过山车’?
“……那下次劳烦您先给我打个招呼。”
“看心情。”
江尤磨磨牙,转身去洗漱了。
二十分钟后,城郊荒僻之地,程一维在江尤背上睡得香甜,从家里到衞矛丛要很久,她累得气喘吁吁,额角的冷汗经冷风一吹,透心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