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送太平公主到大明宫后,薛崇训便从玄武门出来回家去了,顺道去找张五郎取那只小白兔。飞虎团驻扎在大明宫玄武门夹城内,属于禁军营地,虽有轮流休假时间,但平日里得到这裏上值。
薛崇训却不同,不仅不用常常到禁军里当值,连他现在没撤销的户部侍郎头衔也是个幌子,户部点卯他从来不去。王公贵族的官位很多都是这样,像以前的薛王,担任过万骑将军,平日还不是呆府里声色犬马、听歌赏舞,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
母亲本来说要把兴庆坊那里风景秀丽的宅子赏一座给薛崇训,但他谢绝了,在某些物质方面他倒算有点自律。所以仍住安邑坊的衞国公府。
从大明宫出来向南走,穿过东市,便是安邑坊的坊门;进入北坊门的第一条横街便称“北街”,衞国公府便在北街靠西的地方,两处院子。
街南边斜对面那处小院便是“氤氲斋”,是他的别院;街北有道朱红的大门,便是衞国公府了。平时有两个奴仆在外面站值,两边的戳灯底座上插着灯笼,裏面还有两个门房负责接名帖通报等事,除了河东老家,但是长安的衞国公府全府人口就有六七十人,主要是家奴和侍衞。整个府邸占地几十亩,主体结构是廊庑围城的两进大院子,两边还有一些小房小院作为厨房储藏室等。前院有客厅、廊庑,奴仆多住在倒罩房中;进得裏面的一道门楼,便是内宅,池塘、假山、花草、楼阁、廊庑组成了庭院格局,东南边的水井周围还种着一些菜。
薛崇训起居的地方在池塘北边,沿着长廊直走,一处装饰着鸠尾的朴实无华的建筑群,外面是一间半敞式的大厅,只有两道土夯板筑的墙壁,前后相通用柱子支撑,进入门厅便有房屋十余间前、左、右三面排开,正面那两间屋便是薛崇训的卧房。卧房里有书架,而书房在更北面的花园里,所以平时他基本不书房,去那边也是练武。
这个地方和太平公主府自然比不得,比占地一坊之宽的五王子府亦不如,但薛崇训还是比较满意。有权位者,才能占有如此宽裕的社会资源……起居进出数十人服侍,三千户人家的赋税以供享乐。(封王后要涨了,五千户“羊”身上割的羊毛养他一人。)
王侯巨大的利益摆在那里,值得人们不择一切手段获取;更别说富有四海的帝王之位,有资格的人内心裏都想要吧?
薛崇训把装着兔子的笼子放到榈木大案上,看着它的鼻子一张一合的,心下有些走神,又想起被掠夺了巨大利益的李隆基来……这个人一天没死,他就不能完全放下心。只等哪天李隆基被人从锺南山逮回来,那薛崇训就可以更加放心了。
就在这时,听得“哗”地一声,木格子门被拉开了,薛崇训的思绪被打断,抬头一看原来是董氏,从洛阳带回来的那个女人。现在她和裴娘一起轮流服侍其起居,作为近侍。
董氏拉开门之后,先把铜盆放进来,然后才走进屋关门,转身第一眼就看到了岸上的那个笼子,这个左颧骨有块蝴蝶状的红胎的女子眼睛里顿时露出惊喜的神色来,脱口说道:“小兔子是郎君带回来的么?”
薛崇训道:“别人送的,你一会出去叫人弄些兔子能吃的东西,我要亲自喂活它。”
这时薛崇训仿佛骤然一变,变成了一个很有爱心的男人,董氏十分惊讶,“裴娘肯定也喜欢它呢,交给我们好了,一定能将它喂得白白胖胖的……兔子是最小气的活物哩,郎君粗枝大叶的喂它很容易生病。”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薛崇训从未养过宠物,更别说兔子这种东西了,他便随口问道:“兔子很容易死?”
董氏笑道:“也不是啦,得看怎么喂,比如它吃不得带露水的草,吃了就容易生病。喂食之前先洗净,然后晾干才行……嗯,窝也得经常打扫呢,偶尔带它出去走走……”
薛崇训愕然道:“这玩意如此精贵?买它的时候只花了一串铜钱,卖主还说给多了。”
“把它照顾好了,它会依赖你,连笼子都不用啦。”董氏道,“也不是很麻烦,我们照顾郎君可比照顾它要细心多了……”
“哦……”薛崇训怔怔地看着笼子,心道:难道宇文姬送兔子的深意是想让我有点爱心?
想到这裏,薛崇训的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当然这只兔子不是关键,关键还是自己拥有的地位,就算他马上把兔子给剁了煮掉,一切亦在掌控之中,宇文姬得顾及他父亲的意愿吧,否则就是不孝。
不过,这只兔子他还是要养的,难得有女人和他玩这种有趣的小游戏。
“它饿了,嗯,前院菜园子里有苜蓿,我这就去采一些来,还有清水,郎君等等。”董氏说吧转身便走,直接把薛崇训撂下。
没过一会,她便提着一个竹篮回来了,竹篮里是一把湿漉漉的草,已经淘洗过的。她气喘吁吁的,好像是跑着来回的,“晾干了就能喂,够吃两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