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官员答道:“已于六日前接到兵部调令,张守捉奉命率上郡轻骑直趋西面,奔袭灵州去了。”
“张守捉?”薛崇训脱口问了一句。
上郡官员忙解释道:“守捉姓张叫张崇嗣,但和张仁愿并不是亲戚,恐怕连面也不曾见过,王爷请放心。”
薛崇训听罢点点头,像孙王李赵张这些姓氏都是大姓,天下到处都是,也不见得彼此有什么血缘关系,也许追溯往上若干代是同一个祖宗,但这有什么意义?按照汉人的说法全天下的人追溯上去都是炎帝黄帝的子孙。
那上郡使者又说道:“嗣泽王和朔方总管真是吃了豹子胆,竟然敢起兵反对殿下。”
薛崇训沉默不语,心道:张仁愿派了两路人马,一路奇兵一路刺客偷袭,这么久了没听到得手的消息,怎么也能判断出偷袭失败了。此时他再不抓紧时间动员部属就完全没有机会了;此时正大光明地起兵,便能让辖区内对长安的敌对措施“合法化”,这个合法化便指他至少对自己不遵守朝廷法令有个说法……否则长安一道押解回京问罪的正大光明的诏令,他作为长安朝廷的臣子有什么理由不束手就缚?到时候再反抗就等于是因畏罪而负隅顽抗。
薛崇训琢磨着张仁愿极可能还会与突厥汗国联军,借兵发动反对长安政权的战争。
他从上郡使者口中得到了必要的消息,便把那人打发了,并不想对一个不熟悉的官儿多说什么。此时他身边没有幕僚谋臣,从华清宫出发北上时只带了飞虎团衞队,和飞虎团那些将领也没有什么好商议的,要么级别太低要么像李逵勇这样的连字都不识,和他有什么好谋的?
虽然张仁愿等已公开反叛,但薛崇训并不慌,他完全不认为张仁愿能立刻动员起一支大军南下打到关中来。于是一切行程都不变,次日一早他带着飞虎团离开绥州,继续向上郡进发。
三日后到达上郡,上郡郡守王岱率官吏百姓热情迎出城外十里,其礼仪之隆重几乎形同天子临幸。薛崇训也完全理解他的心情,特别嗣泽王传檄天下之后,公开指责他窥欲九鼎,让那些本来是外围不太知情的人都明白了现状。
王岱出身士族,在上郡也广有田园产业,接待了薛崇训之后并不迎之到破旧的郡衙安顿,而是在自家的豪宅里设宴款待,并将自己的宅院让出来作为薛崇训的行辕。前院为办公发布军政命令的地方,王岱自己住的内宅作为薛崇训休息下塌之处,府上的奴仆丫鬟尽听凭使唤。
宴席后,王岱又带着儿子女儿小妾来拜见薛崇训,并暗示小妾依然住在家里……薛崇训心下好笑,心道真以为老子像檄文上写的那样荒淫无耻?再怎么着还能动下属官吏的女人不成?
他便干脆下令飞虎团将士把前院大厅的一间堆放仪仗杂物的偏厅收拾出来,然后李逵勇等校尉旅帅也住在隔壁。又将大厅里摆上桌案文墨作为大堂,就征用了这一栋房子,并不骚扰郡守的内府。
行军行辕设立之后,薛崇训才开始安排人手,暂时身边就只有飞虎团将领及上郡文武官吏……当然要对付张仁愿就这么点人是不成的,随即他就制定了前期的布置。
他先写了一份急报回长安,要求被封为“黑沙(突厥南庭)道行军大总管”,并派大将殷辞、张五郎北上为副将,王昌龄、张九龄为行军参赞幕僚,以此为基础组建文武团队。
名分先要正式合法,才可以名正言顺地以行军大总管的名义讨伐叛乱和外敌。
次日薛崇训经过一晚上的考虑,认为与突厥的战争也许难以避免,在使用外交手段之余还得准备大军进伐,便给太平公主写了一封信,想让她授权集结关内北部地区的精锐到上郡准备北伐。
递传军务急报的信使用的是八百里加急,沿途不断换马,所以消息传递相对来说是很快的,二月下旬便接到中书令张说的咨文。张说在文中大倒国库空虚兵力不足的苦水。因去年刚刚对吐蕃国进行了大规模战争,战争和战后善后都消耗了大量财政(太平修华清宫也耗资巨大只是张说没有明说),现在刚过去不到一年时间,新一年的税收也没有开始,薛崇训又准备要对突厥发动战争,政事堂自然会建议慎重施政。
但薛崇训正在兴头上,期待着要给反对自己的内外敌人一个沉重打击,便对张说的咨文不予考虑,坚持要兵部调一批精兵及粮草军械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