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有客远来(1 / 2)

天人 月雨 5060 字 1个月前

一只巨蝓兽在南郡的官道上向北前进。

在法天拥有唯一海港的南郡,一只巨蝓兽不过是庞大交通吞吐量的千万分之一。只是这只巨蝓兽所搭载的乘客非比寻常。其中包含了一个上年纪的老先生、一位壮年人、一名少妇、及两位年轻人。

那位老先生可是法天武议团第四大队的考查员,撇开武艺不谈,他可是掌管法天南部武议团第四大队的人事决策者,影响力与重要性自然不在话下。

那位壮年人也是武议团的高手,曾任中队长的武风士。

至于少妇的身分则比较奇怪一点,说是归属于武议团,可是在武议团的人员名册绝对找不到她的名字,要说是大家族蓝家的要员,又没什么人听过有这么一个家族。这三个人坐在一起,个个都表现出不同风格的不安。

两名年轻人明显与那三人不同伙。至少由所处的位置与双方的神情,就可以明显地察觉。两边人马正好对立于虫室的两端。

年纪较长的那组人很明显地表现出警戒的神态,而年轻人则是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

重蒿的神色甚是狼狈,心中更是忐忑不安。

与那位年轻人呼吸着相同的空气好像是某种酷刑,让他心跳异常、汗水直流。而且他脸颊更是肿了个大包,牙齿也少了好几颗。

武风士坤采邑刻意将脸朝向两位同伴身上,不过六感中除了视觉外,无不全神贯注在那位年轻人身上。

他脸上没有伤痕,只是左手上架着一块木板,固定着手骨。一只手臂暂时失去作用,往后能不能完复恐怕也是个问题。虽然那位年轻人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敌意,可是任何小小的举动都足以让他血压上升,情绪紧张。

古老家族成员的蓝凰再也没有那种悠闲高雅的气息。

她就像是断了翅的精灵般无精打采,不同的是眼神中埋藏着熊熊的怒火,整个人像是绷紧的弦。她不但脸上看不到外伤,全身上上下下也没有任何的包扎,但这不代表她身上没伤。她反而是伤势最沉重的一位,只是丹田与筋脉的伤由外观不易察觉罢了。

两位年轻人之中,那名出生自法天炎郡的梁钧,目光中偶尔发出复杂的神情。

他原本是法天炎郡预备团的成员。

当时他的直属上司就是同乘一车的坤采邑,那时身为炎郡武议团最高负责人——小队长的坤采邑已经是遥不可及的目标。如今那位“武艺高强”的队长,却两三下就被自己的结拜大哥击败。这之间的落差与变化怎能不叫他感慨万千。

还好当时梁钧在预备团的表现并不出色,再加上坤采邑也即将调升到他郡任职中队长,这名前上司并没有认出梁钧。不然可就更加尴尬。

这位令那三位武议团暗部成员血压上升、心神不宁的主凶,外表看来轻松自在。对于自己的“功绩”好像只当成饭后运动那般平常。

“梁钧,坐这种有趣的大虫到法天的首府要多久?”

“如果要赶路,十来天就能抵达,若依巨蝓兽一般的速度前进,每天扎营休息则至少要一个月的时间。”

“喔——那咱就慢慢走好了。这巨蝓兽坐起来倒也舒适,没有马车的颠簸,虫室又大又宽广。真是搞不懂文邦那些讲究舒适与排场的人,怎么不引进这种交通工具。”

“大哥……这样慢慢来可以吗?”

季流风饶富趣味地故意提高音量,说道:“当然,这是必要的礼节。那位老先生不是请那几位有点逊的密探先行一步吗?既然已经派人回去通知有客自远方来,当然要给主人充裕的准备时间。”

“这样好吗?”梁钧开始担心了,虽然他深知季流风有着不可见底的力量,但是享誉大陆的武议团也非易与之辈。

“没关系,下面的人不长大脑,并不代表最高决策人员也没眼光。”季流风笑了笑又道:“你知道吗?那位老先生竟然把我称为‘极度危险’的人物。要是我真这么可怕,在这车上怎么还有三个一同旅行的同伴。所以我又请那位送信的肉脚密探也帮我转交书信一封。”

听到季流风的话,重蒿又是尴尬又是惊恐。

“你先别嚣张!以你这种程度,见到家主大人或是团长大人也要俯首称臣!到了都郡,武议团本部会让你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蓝凰终于忍不住生气了。不过她一动怒说完话,就连续咳了几声,脸色甚是憔悴。害她的话变得一点说服力也没有,反而像是败家之犬的叫嚣。

“别生气了,这对内伤不好,要不要我帮你看看。虽人打伤你的人是我,不过先动手的人可是你们。唉——我只是出于无奈而自保,想不到你们这么不耐打……”

蓝凰双目射出又恨又气的目光,只是技不如人,如今只能任人讥笑讽刺。

“唉呀,别这么敌视我。要是你们的‘团长大人’有长脑袋,是个能辨利害的人物,见到我的书信一定能明白我的来意。以后可能还会变成长期合作的伙伴。”

三名暗部的成员听到这句话,脸上都浮现不可思议的神色,就连原本将视线避开季流风的坤采邑,也忍不住好奇地看着季流风……

“大哥,要是武议团还是把你当‘极度危险’的人物处理,那该怎么办?”

梁钧这一问,这三名暗部的成员也拉长耳朵,等着他的回答。

“那还用说。当然是……”季流风拉长语调,故作神秘地说:“……发挥我极限的力量,赶快逃跑!”

梁钧一阵错愕。

重蒿与坤采邑两人还以为季流风会采取强硬的手段,听到这个答案,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奇怪,完全无法理解这位看起来实力与自信都过盛的男子,葫芦里到底在装什么东西。蓝凰不客气地咒骂了几声,当然声音只在喉咙里打转。

“大哥,这……”梁钧也觉得不妥。梁钧认为就算真的打这种主意,也不该当着这三位“俘虏”面前大方地说出。

季流风不以为意地说:“你也知道我向来最厌恶麻烦的事。要是法天的武议团倾巢而出,让我一次解决也就罢了,可是他们只会不停派人出来找我麻烦。你想想,要是饭吃到一半、逛街正逛得起兴,被逊逊的肉脚中途叫阵打断兴致,那多煞风景。我光想象就觉得讨厌。”

“这样说是没错啦——可是……”

“别说了。要是武议团高层真的有势均力敌的对手也就罢了。可是……”季流风停顿了一下,把目光移向重蒿三人,摇摇头说道:“可是,我只看见名过其实的人物。老是欺侮弱小,可是会贬低我的人格。”

南城雷家本宅的大庭院内停了两头中型的黑甲。不少人正忙进忙出,将一箱箱的行李搬上甲室。

忙碌的人不单隻是雷家的仆役,其中还穿插了不少军方的人物,其中一位还官拜锋将。看那位锋将紧盯着其中几个箱子,让人可以理解那些东西的重要性。

雷严透过窗户,看着楼下忙碌的人群。

“看来东西都准备得差不多了。”说罢,雷严走到书桌坐回大椅。

这间书房没有华丽的饰品,除了挂了一幅武尊的彩墨画就没有任何文饰之物。房间一侧是整面的单向玻璃,一面是整排的书柜,上面塞满书籍与报告,而另一侧放了一具盔甲与数种兵器。房间的中央是一座小型的演兵台,两边则各放了三组舒适的大椅与茶几。

素有南郡战神的督军雷战就坐在其中一张大椅上。他将姿势调整为最舒适的模样,不过即使如此还是散发出浓浓的威严,像是一头猛虎盘踞其上。

南郡议长的长子雷震拘谨地站在督军对面。

虽然同处于一室的两位长者,一位是他的叔父,另一位更是他的父亲,可是在面对两人时雷震反而感到特别拘束。这不单是因为这两位长辈身为议长与督军的身分,议长雷严平时严厉的要求与深深地期许,让雷震面对父亲时总是更为自我要求。当然,雷震少小时就赌气离家,多少也造成一点隔阂。

但这不代表父子两人的情感不深。雷震回到南城的表现一直都让雷严暗自为傲。靠着自己的实力爬上前将之位,回到南郡接掌参军之职,也将事务处理得井然有序,在军务与政务上都交出亮丽的成绩。

对于这样的儿子,雷严虽然口中不提,私下却早已极力培植,希望他能成为下一任的家主。

“父亲,您哪时候要出发?”雷震问道。

“三天后。”

身为南郡主议会议长的雷严与督军的雷战,每年都得至都郡两趟。

其中有一次是属于全国性的军政会议,两人必需同时离开南郡长达半个多月的时间(他们当然不是乘坐巨蝓兽那种舒适但慢速的交通工具,不然光是来回的旅途就不只半个月的时间)。

议长与督军前往参加这一年一度的重要会议,当然不可能只身前往。尤其是今年南郡打完了两场战事,后继的善后处理工作,更是需要天文数字般的经费。钱从哪来?南郡地下又没有丰富的矿产,地表农作的产物也十分有限,最出名的产物——壮盛的军队——也只会增加财政的负担。

虽然可以向战败国要求巨额的赔偿,但是也不足以弥补战事的开销。更何况战争早让扥罗王国的经济残破不堪,挑起战祸的代价终究只是一个高额的数字罢了。

为了支付在战争中伤亡官兵的抚恤费用,并维持适当的军力,南郡必定得支付惊人的费用。重新编整军队,得好节流的工作,但效果终究有限,毕竟要付给伤亡的官兵或家属的钱是一毛也不能省。如何开源才是重点。

增加财政收入的方法,不外乎提高南屿港的种种规费与税务,以及争取中央的补助,只是这两项都不容易推动。

提高海关的税收,势必会波动所有由海上进口的货物价格,受影响的几乎是整个法天联邦,除了南郡之外的二十二个郡恐怕都会提出抗议。

而争取中央的补助,南郡的自主性也会受到波及,这则不是南郡所乐见之事。

为了争取南郡最大的利益,这一次的政军会议雷严与雷战责任之重自然是不可言喻。随行的参谋、携带的资料、游说用的财物自然也准备得特别充分。

“这次的行程让我有点担心。”雷严说。

“大哥,放心啦——咱们只要据理力争,一定没问题的。哼、要是有哪位议长、督军不给面子,嘿!我雷战就让他知道战争的严酷。”雷战半开玩笑地为雷严加油打气,不过只换来雷严一记白眼。

“我并不担心此行会不顺利。南郡对整个法天的重要性与贡献是有目共睹,这一、二十年经历了多少风雨,为南方诸郡挡下多少战事。一旦南郡的军事力量被减弱了,真正要哀嚎的可不是南郡。真正让我操心的是辰儿啊。”

“大哥——你也真是的。这小伙子自个一人跑到都郡,不但好好地回来,还领着前将的头衔光荣归乡,现在不单是前将还身兼参军之职,又留在咱们雷家的地盘上,有什么好忧心的。”

“三弟啊——我问你,现在雷家中最具声势的是哪些人?”

“不就是大哥您这位家主,还有佔着督军位置的不才小弟……要说有第三号代表人物,才带领大军归来的雷焰勉强可以凑合凑合。”

“是的,问题就是出在这。你我两人离开,家里的事是不是由雷焰做主?”

“可以这样说……不过这又怎样?”雷战还抓不到问题的重点。

雷震却明白父亲的忧虑,便道:“我会小心。凡事就先顺着焰叔的意思。”

“你明白就好。”

父子两人明白了,雷战可弄得一头雾水,说道:“明白什么?难不成雷焰会把辰儿吃了不成。都是咱们雷家优秀的军人,互相帮忙都来不及了,还会怎样?”

雷严看了看雷战,叹了口气。

雷战终究是名专业的军人,又缺乏政治的斗争之心。当然雷战也非不懂诡计阴谋之人,只是在估计政治利益对人的影响力上总是比较迟钝,更何况对自家人更缺乏防备之心。

“雷焰为了扶植雷真手段可用了不少。现今雷家同侪之中,就只有辰儿够资格与雷真争夺下任家主的位置,一样是前将,但辰儿已经跨出军部的范畴,位兼主议士之职。不过在人脉上,长期离家的人总是居于劣势。总之你可要小心,别在这段时间内给雷焰找到打压你的机会。”

“孩儿明白,我会低调行事。父亲您也不必太担心,不论如何焰叔还是雷家的人,心胸与气度也许小了点,但也不至于做出危害雷家声誉之事。”

“当然。不过,小心点总没错……”

“你们一老一小也太夸张了,少年人互相竞争不也很好,老一辈的我们插什么手。要是雷焰敢玩花样,哼!翼将又怎样,会比督军还大吗?”虽然雷战在雷家中不归属于任何派系,不过很显然,他对这位侄儿相当欣赏。

“雷焰的那个孩子雷真是很不错啦,不过要当一家之主就是少了点宏大的气度与胸襟。辰儿,我可不准你输给那厮。这可是督军大人对你下的军令!”

“是的,三叔!”雷震有模有样的应话,让雷战满意地笑了。

虽然雷震已经知道该小心行事。但,人力所及的范围终究有限,在某些事态下雷焰只要采取消极作为,就能为他的孩子除去最大的障碍。

武馆是长青家在南郡的主要产业,虽然对长青家而言,开武馆并不怎么赚钱。即使是由武馆延伸而来的护院、走镳,也非维持长青家运作的最大收入。

不过由遍立的武馆所累积的广大人脉,却是长青家最具价值的无形资产。

兰心武会是长青家在南城众多的武馆之一。

这间武馆与其它武馆有着极大的不同,兰心武会是一个男宾止步的地方。在这裏的从武师到仆役都是清一色的女性,当然也只招收女弟子。

在法天联邦男尊女卑的观念并不存在,虽然在议会中女性的议士占不到一半,不过也有三、四成议士是女性。而军队中女性的比例更少,可是这也是基于男女天生体能的差异,而且较高阶的军官、将领,女性的比例也有三成以上。

虽然法天不论在法律的制定与一般的社会观念中,都无重男轻女的意识,不过有时候女孩子总有比较不方便的时候。

就像习武,由男士来教导女性时,偶尔总是会有一些尴尬的地方。兰心武会也就因应而生。而且这个武会还是长青家少数带来丰厚收入的武馆。

毕竟会把家中的女性特别送到这个地方来习武的人家,都是比较重视隐私、及特别保护家中女性成员的家族,这样的人家大多都属于社会上比较有钱、教育水准比较高的家族。

由于一般的法人家族借由家传的法印,多由家中长辈传承,是不大需要到这种武馆来练功。而会把家中的千金小姐送来兰心武会的地人家庭,不见得希望子女练成绝世武功,不过是希望练武强身、多点自保之力。

同时在武风盛行的法天,就算本身武功平平,至少眼光不能太差。

透过兰心武会,学习武学常识反成这些小姐的主要目的。当然也不乏认真学习的女仕,只是在这个地方很少会出现较高水准的比试。

不过现在正在广场上拳掌交错的两人,可不是花拳绣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