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之前不是想考吗?放心,一般的情况当然是来不及。不过,只要我跟司判说一声,你考得过,下午就可以拿到辩士的资格证明。五天后的审案,就由你来当雷震的辩士。”
“这……”雷苹脸上倒没有出现为难的样子,不过却眯着眼看着雷理,然后用质疑的口气问道:“爷,您该不会想要趁机把苹儿支开,好解除酒禁吧?”
“咳、咳!”雷理急道:“喂!我的好苹儿,爷就这么没信用吗?请你帮忙是因为雷震大概也没办法请到优秀的辩士,帮他辩护。雷家现在又表明不插手,你以为雷霏就有钱请得起有分量又有能力的辩士?让你当辩士能与他们密切合作,好在判官面前证明雷震的清白。”
“好吧。不过,爷,可不能趁机胡来。”雷霏警告着。
这一老一少的对话,把沉重的气氛冲淡不少,不过也让雷霏与季行云用奇怪的眼神看着雷理。
“咳——”雷理咳了一下,重新用严肃的语气说道:“雷霏,明天起你就不要干涉案件的侦察。”
雷霏马上不满的叫道:“不行,这怎么可以!大哥的事我怎么可能退出……”
“哈!别激动,我又没叫你退出。不去查案,也有其他重要的事该做。”
“还会有什么更重要的事!”雷霏嘟起嘴巴,神情甚是不满。
“我要你自明天起,开始向家中各个重要的长辈进行游说,向他们请求援手。”
雷霏依旧嘟着嘴,心生不满的说:“这未免太没意义了。家族会议的决定,是没人会去违反。更何况太爷您已经答应要帮忙,还要其他人干嘛?”
“没错,家族会议的决定就该遵守,就连你也一样。而我,也是在帮季队长,可没说要帮你或雷震的忙,要让人误以为我站在雷震这一边也会很麻烦,你明白吗?”
“好吧……就听太爷的……”雷霏垂头丧气的回答。
“季行云。”
“是。”
“明天下午起,就请你护着苹儿追寻线索,有新的消息就交苹儿汇整。要让雷震脱罪其实也不难。第一要证实黄家兄弟的致命伤,不是雷震所为。第二要能说明雷震当时怎么恰巧出现在案发现场。至于动机什么的,只要有心,随便生个几百条都有。”
季行云為难的说:“这恐怕不容易。飞拳那位唯一的目击者,必定会一口咬定是雷大哥出手伤人,至于第二点也很难找到合理的说辞。”
雷理神秘的笑道:“我已经帮雷震找到最合理的理由,让他出现在那里。至于第一点,是比较麻烦。如果那个叫飞拳的佣兵撒谎,硬说是雷震出手反倒好办。要戳破他的谎言还不简单。就怕他说,当他来到现场,人已经被杀死。而合理推断是雷震伤人,那才难办。”
“怎么会呢?”
“算了,最坏的打算,我们要让判官相信,那伤不见得是雷震所为,甚至不一定是雷家之人所为……”雷理沈吟了一下,为难的说:“要是云彩也在就好了。要他也在,当场施展个与震电类似的功夫,马上就能证明,雷电不是雷家的专利。”
“让我来!虽然威力弱了点,要做出类似的效果我也办得到。”季行云马上自我推荐。
雷理惊奇的道:“你也行?这倒好。不过光你一个也不太够,而且你又是武议团的小队长、雷震的好朋友……说服力不太够。”
“那让我也帮忙一下。”东方寻彩道:“对雷电的使用我虽然不熟悉。但距离审案不是还有几天?这几天让我多加练习应该也行。”
“你也会?也对,东方秀绫可又做对了一件事,没让你使用法印,而学云彩的功夫。哈!这下又多了几分胜算。”
踏入南城南郊,季行云才发现自己对这个城市的了解竟然如此贫乏。原来南城还有这个面貌!
不同于内城的井然有序,不同于外城市街的繁华。这个地方看似杂乱无章,却又隐隐带着某种秩序,一样是热闹非凡、交易热络,但这个地方却也随处可见贫穷与脏乱,一样是喧哗嘈杂,却夹着叫骂与哭喊。路边随处可见衣衫褴褛的贫困游民缩在街角,可以发现充满酒臭的水手躺在路旁。
也许相对于南城的洁净与高雅,这个地方好像将南城排除的混乱、肮脏与贫穷全部接收。
跟在雷苹与东方寻彩身后,季行云还有点不知所措。
因为他得非常小心。短短的几步路,他已经阻止过三位陌生人企图摸走他口袋中荷包的行为。有两次他差点被强拉到不知进行什么交易的小房间,还有一次,他差点被一个胡言乱言的醉鬼缠上。
走在路上,他得避开向他推销奇奇怪怪商品的男男女女。只要一开口应话,就没完没了。虽然他很想留在街上,好好研究一下这个“有趣”的地方,可惜,他没有空。
由于雷苹光是全盘研究案情、研究雷震的交友状况、熟悉控方的背景就花了两天。再加上半天的辩士资格检定,再过不到四十小时,雷震的案件就要开庭审判。
现在她才要实际寻找关键线索——目击证人飞拳的下落。
为此,白任还心生不满,同时还赌气要与雷苹分头寻找,比赛看谁先抓到人。
本来季行云是想要随着白任找人,可是又想到督议长的交代。他可是把雷苹的安全交给了季行云。季行云只好跟着雷苹,以便保护她的安全。
不过由实际状况来看,却不知道是谁在保护谁。抓到扒手,差点把事情闹得不可开交,是雷苹三言两语打发扒手;被小贩搭上,是雷苹简单几句话把小贩赶跑;被醉鬼缠上,是雷苹直接把人给敲昏,丢到路旁。
季行云实在很想问,她怎么会对这个地方如此熟悉。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季行云无法明白。为什么只有他会卷上那些麻烦?要说第一次来到这裏,东方寻彩也应该是第一次。为什么那些人就只会找上自己?
事后他向雷苹问了这个问题,答案却令他很后悔问了这个问题。雷苹直接老实回答的答案是——那是因为你看起来很好骗。
雷苹老马识途的走进一家名为“酒渣”的酒吧。
嘈杂的乐声,冲耳而来。
待在这个地方让季行云觉得有点不习惯。不是因为它吵,也不是因为它乱,而是它充斥着一种糜烂腐朽的气息。
比方侍者前来点菜时,季行云的目光就不知道该摆哪?虽然张叔的常客来的女侍穿着也很凉快,可是那是一个很健康的凉快。这边的女侍却似是故意突显女性的身材,特别强调重点部位。眼睛还不时对季行云与打扮中性的东方寻彩放电……
这也让季行云佩服起这位来自安郡的女性。为什么她总能表现的相当稳重,又不失亲切。只是她双眼又偶尔会流露出一丝丝的寂寞。而这个寂寞的眼神也是季行云最在意的地方。因为她与她的神似,并不在于血缘上带来相似的外貌,而是这个略带寂寞的神情。
没一会儿,侍者依雷苹的要求,送来两瓶烈酒与三碟小菜。
雷苹一言不发,就脱下外套,露出略为暴露的穿着。拿起酒,就往身上洒了几滴,灌了几口,又吐出来。紧接着拿出粉笔,在脸上画了几下。
两三下的工夫,雷苹的样子就变得非常成熟,而且与这地方的气氛相当契合!
季行云吃惊之余,雷苹就道:“在这待着,等我消息。”说完就往吧台走去。
酒吧虽然吵,季行云定下心来,要关心雷苹的安全与谈话还难不倒他。
走到吧台前面,雷苹就先丢出一个金印,再道:“来一杯龙舌兰。”
这句话让季行云又吃了一惊,因为她的声音一点也不像雷苹的声音,原本的稚气与天真被充满精明干练的娇媚所取代。
端上一杯酒,酒保又问:“还要什么服务吗?”
雷苹咬牙切齿,仿佛与飞拳有深仇大恨的说:“我要飞拳。”
酒保眯起眼睛,语气不明的说:“哦!本店没这种东西。”
“那真可惜。”雷苹说话的同时,手上又玩弄着一枚币值五金印的钱币。
“不过小的可以为美丽的小姐调货。只是飞拳这东西伤身,我也不能不明不白的交给你。”
雷苹似乎早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形,随口就道:“哼、哼,你也管太多了。总之我要那个混蛋,不然一些拳渣也可以。”
“哦!这可有趣了……”酒保似乎认为雷苹能提供一些小道消息,就与雷苹两人套起话来……
季行云听了一会儿都不得其意,不过却也明白雷苹很能应付这种场面,也就把精神收回不再关心她的谈话,只注意四周避免会有突来的危险。
原本也是注意着雷苹的东方寻彩,似乎也认为没有必要继续注意雷苹与酒保间的黑话。便开启话闸子,说道:“真羡慕雷震有像你这样的一群朋友。”
“也没什么,朋友间本来就该互相帮助。你不也有许多关心你的朋友吗?”季行云道。
东方寻彩有点无奈的说:“应该说是一群关心我的长辈。不过数量已经越来越少了。”
季行云意外地看着东方寻彩。像她样外形讨好、行事稳重、待人亲切的女孩,怎么可能会没什么同年龄的朋友?
东方寻彩似乎抓到季行云心中的疑问,主动说明:“其实我的出生,一直被引为东方家的耻辱。一个来路不明的私生子,是很难被一个注重声誉的家族所接纳。当她的母亲是家族的重要人物时,这个问题似乎也变得更加严重。更糟的是,除了父亲的朋友外,几乎整个安郡都对我采取敌视的态度。”
“现在也是?”
“好像更严重了。”东方寻彩语带苦涩的说:“在安郡,想与我交朋友可要有被逐出家门的觉悟。”
“这……”季行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我还是很感激父亲,至少他为我留下三件东西。”
季行云好奇的问:“是什么?”
“一个是他的内功心法,这让我得到自保的能力。一个是这对耳饰。最后也是最有价值的一项,是他为我准备了一群关照我的长辈。”
季行云突然问道:“你会生父亲的气吗?”
东方寻彩斩钉截铁的回答:“当然不会。父亲的离开一定有他的原因,而且我希望有一天能成为像父亲那样的人,即使他已经消失多年,留下来的人还是对他留有极为浓厚的情感。从母亲以及众多的长辈,可以让我深深感受到父亲的为人,因此我才更想追寻父亲的足迹。希望,总有一天我也能成为像他那样的人。”
“我相信你可以的!”季行云这才明白,东方寻彩的稳重与寂寞的来源。老跟一堆老人家在一起,自然而然的就把那份沈稳给吸收了。但是长辈给予再多的关怀,也无法弥补同侪的友谊。在整个环境几乎是敌视她的情况下,耳边随时可以听见闲言闲语的她,还能拥有这等乐观进取的胸襟,不会有怨世嫉俗的心态实属不易。只是被排挤的这份孤寂,却是无法排除,即使有着父亲的朋友的关怀,但一群老头子能做的事还是有限。
“好!我决定了。”季行云又道。
“什么?”
“我希望能成为你的朋友。”季行云宣布。
“耶?”东方寻彩的表情在瞬间改变了。
“我不知道能为你做什么?不过我相信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我们现在不是一起为了救人而努力。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有问题尽管来找我。”季行云道。
“……谢谢你……”
“别谢我。我要是有问题,也会去麻烦你!就怕到时候会让你受不了。”
“不会的……随时欢迎……”
东方寻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季行云说这些话。不过,她知道,她没看错人。这一次她可以安心与他来往,不用担心会有外力的阻挠,不用担心会给他带来麻烦。
也许她本身也不知道,离开安郡寻找父亲的过往,并不只是为了安慰母亲、为了追寻父亲,在内心,她还深深地期望,离开安郡那个不友善的地方也许就能得到一个朋友。
“可以走了!你们怎么回事,两张贼兮兮的笑脸。”雷苹打听完消息,回到圆桌,看到季行云与东方寻彩的笑脸,嗔道:“讨厌,你们一定在笑我对不对!”
“没这回事,你表现得很好喔!”东方寻彩道。
“没错、没错。”季行云也全力附和。
“真的吗?”
“真的。”东方寻彩肯定的说。
“嘻!”雷苹这才觉得是受到夸奖转怒为笑,道:“走吧!到下一站,美人鱼酒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