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屿港可以说是南郡的经济命脉。像南郡这种土地不算特别肥沃、没有丰富的矿产、更没有挣钱的特殊产业,能够支撑南郡壮盛的军容,就是靠这座法天唯一的海港。
南屿港让南郡成为法天的重要商业都市。海运让商人们省去陆运重重的关税,顺风的船只、借用潮流的船只速度,可远胜在地上慢慢行走的各种驮兽,要是没有海相无常的危险就更加完美。
这座港口,一年的进出口的载货量,就占法天二十三郡总进出口的二成,其重要自然不在话下,如果有能力南郡一直希望能扩建港区。无奈,经费一直没有着落,战事带来的庞大军费排挤了其他的建设费用。
本来这事关整个法天的利益,可以请求中央议会拨派专款。只是历任的议长、司总都不大愿意将南港的管理分出去。另外一方面也是西界各郡的反对,法天西部与异国交界的各郡,一点也不希望南港的规模变得更大。对他们而言,法天对外的吞吐方式,只有陆运才是正道,海运那种风险过高、船期难测的交易一点也不保险,最重要的是南港要是再行扩建,他们能收取的关税岂不是又要被瓜分。南郡的主议会也因而有个借口好对南郡内的商人交代,是联邦议会不通过,我们已经尽力争取了。
港口无法扩建,但想要从事海上交易的船只却远超过港口的容量,所以海运公会的地位与作用也就显得更重要。
南郡虽然有全法天唯一的海事官方组织“航司”,不过航司的工作却只负责登录船籍、管制货品的优先进口量、码头的养护与治安的维护。至于谁能优先使用港口,除了确保某些民生、军事的必需物资能顺利进口外,其他的就交由海运公会自行打理。因此在粥少僧多的情况下,海运公会安排协调的能力与地位也就显得格外重要。
若是其他的国家,管理大港口的官方单位巴不得由自己来安排这一类的事务,哪会将这项工作下放给民间的公会,放弃这种可以上下其手、从中大捞油水的机会,大概只有法天这个国家的官员做得出来。
不过这也算是法天的政治特色。因为法天有廉司这个单位,而司判中的判官又多是六亲不认、公正严明的人物。其实光有廉司这种专门调查行政官员有无贪赃枉法的机关,并不代表就能有清明的政治。“人”才是最重要因素,由于法天执法严格,一旦操守有问题,不单个人会受到重惩,连带所属的家族也会跟着蒙羞,因此大体上政务、事务官员们都相当爱惜羽翼。文官不贪钱、武官不怕死,大致就是法天军政的写照,这也正是法天强大的主因。
法天的另一个特色就是强调专业。
司农是由具有农士身分的人遴选,参军亦由军士选出,司符、司民则由政士选出。而农士是有经验的农人,军士也是当了几年兵的人,政士则是通过考试具有担任基本公职的人员。而航司成立之时,法天并无多少海运事务的人才,讲求专业的法天官员不会打肿脸充胖子,而将相关的工作下放给民间的公会运作,只负责监督与政策的制定。
那么南郡就不担心海运公会不会胡来?这倒不必担心,认真负责的廉司可常常在抱怨工作量太少,鲜有机会可以让他们发挥,要法运公会真的出乱子,那可是廉司求之不得的事情。
海运公会有南郡官方的授权,享有很大的权利。但商人总要和气生财(就算私底下竞争激烈,也外表也要保持着和善的笑脸,私底下再偷偷地捅你一刀),为了方便协调码头的优先使用权,船主、商人与公会之间的联谊自然也就少不得。
现在季行云就参加了这种性质的宴会。原本他从不参加这种无关武议团直接事务的社交活动(基本上,会与武议团事务有关的社交活动好像也没有过),不过为了好友白任,破例一次也无可厚非。通常参与这一类的宴会,都是带着异性|伴|侣参加。季行云带着一位超俊美的朋友参加,不过整个会场只有他一个人认为自己是带着女伴与会。虽然不知道东方寻彩的女装扮相如何,至少她的中性妆扮非常成功,一出场就吸引无数女士的目光。
在场的多是走船的船长、船主、各国商人,整个会场活像一个民族服饰博览会。由于季行云对商界的人士认识不多,相对的异国的商人对法天的军方与武议团兴趣也是不大,所以季行云与会场上的人士们并无多少交集,虽然东方寻彩像朵盛开的多蜜华花,让许多美丽的蝴蝶多加关注,不过季行云倒是相当自由。在兼顾带有各国风味的美食外,能够轻易地注意白任与铁柔琴的动向。
白任已经发现铁柔琴出现在这个宴会。基于佣兵的守则,他还是默默地待在宴会的角落,尽到会场安全人员的责任。只是铁柔琴往东移动、他就向西前进,她走到北边、他就移至南边。在白任刻意的回避下,两人如同日月一般久无同天之期。
硬拉着铁柔琴出来散心的雷霏,当然发现了这个情况。她很努力地想把可怜的琴儿带往白任身边,无奈又不能做得太明显,而白任行动自由、又是会场的安全人员,动作总是比较方便。急得雷霏心中发火,却又无可奈何。
季行云在仔细观察下,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白任的目光明明就有大半的时间停在铁家小姐身上,可是却又刻意回避,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既然想她,就过去呀!何必想看却只敢偷瞄,一点也不像白任的作风。可是他有心避开,又不能强迫。难道要季行云在这种场面强押白任到铁柔琴身边?
暗骂了白任几声,灌了一口带点蓝绿色的不知名果汁后,会场发生了纠纷。
苦心安排之下两人没有交会,东方寻彩却碰上了麻烦。
一位“英招”的商人,带着他两名身高两米有余、乌黑雄壮的随从,挡住了东方寻彩的去路。原因无他,不就是为了找麻烦。
身为会场的小主人——殷荃自然是急忙赶来。季行云身为东方寻彩的友人,自然也不能置身事外,而会场的安全人员当然也不能坐视不管,白任也暗中接近。
见到惹事的人,殷荃脸上闪过一丝厌恶的神情。这位英招的商人齐鲁·穆·杰士·夏元特,说得上是一位相当有办法的国际商人。
而且是相当传统的英招人,一位自大且视女性为私有玩物的英招人。
白任想要动手把这个想要惹事的商人撵出去,雇主的女儿殷荃却传音制止。动用保全人员把客人赶出门外,对南郡海运商会的公誉可会有不良的影响,更何况她也不认为东方寻彩会有任何危险。能跟武议团的大姊头对招,还在开始占了点便宜,惹恼了“他”,倒楣的肯定是那位商人。
殷荃虽然要保持主人的风度,却也很乐见那位异国商人出丑,更想看看欣赏东方寻彩的英姿。反正武议团的小队长都站到“他”旁边,出事也有武议团顶着。
在这种场合会起冲突,无非两人原本就因商业竞争而有嫌隙,不然就是为了争风吃醋。东方寻彩既不从事海运工作,也不经营商会,在这之前更未与那位“英招”的商人见过面。被他找麻烦,当然就是为了“女人”的问题。
原本在码头的优先使用权的分配上,就未能达到他的理想,在宴会又出现在一个专门跟他抢女人的粉头小伙子。不知道东方寻彩来历的国际商人——齐鲁·穆·杰士·夏元特,很自然想把气出在这位看似文弱书生、光靠长相骗吃骗喝的小白脸。
不过他虽然阻在东方寻彩面前,却不直接针对她,反而发挥起无比的民族意识,在法天地盘上操起母语。
“真是奇怪,我一直以为法天是个武风兴盛的国家,怎么尽出一些粉头小子。”
“主人,我想凡事都有例外。法天也有一些只在花丛中穿梭的无用懦夫。”他身后的高大随从也出言附和。
“真是的。我才在想,这个宴会怎会出现这种人。由小女孩主事呢就是会这样,只会找个一样靠外表的夜郎。我看南郡的海运公会也快垮了,竟然请一个女人来招待各国宾客。”
虽然在场的众多商人都懂得海权强大的英招语,就算不懂,英招语与法天话其实也没有很大的差异,用心点听也能懂得一两成。而东方寻彩成长的安郡可也是法天内陆的交通运输中心,来来往往的各国商人自然也不会少,自幼就经常接触各国语言。英招这个海洋国家虽然不往内陆发展,不过听多了外国语,一般的英招话其实用点心也能理解。
东方寻彩个人受到羞辱她能忍。受到比这更恶毒百倍的中伤,在安郡可以说是家常便饭,不过这位英招商人却不该涉及到法天,也不该辱及殷荃以及法天所有的女子。
东方寻彩也不直接回应那位跋扈自大的商人,就学那位异国商人的方法,高声对季行云说道:“你有看到两团丑陋的肉块挡在眼前吗?我原本听闻英招是个艺术水准高尚的国家,但凡事果真都有例外。还是那个家主有带着废物出门的习惯。”
夏元特冷哼一声,道:“两位,你们认为我身边的两位力士只是废物吗?”
季行云不愿生事才想说点客气话,东方寻彩却故作惊讶的说:“那是力士?我还以是两团肥油呢!”
“喔——”英招商人眼睛眯成一条直线,外表和悦的说:“那你们不妨试试。法天不是习惯以武会友,还特别成立了一个叫武议团的机构,欢迎各方好手上门讨教?不过为了两位的安全着想,还是没必要在这种场合动武、煞风景。”
用法天话对东方寻彩说完话,英招商人又用母语对两位力士说道:“我猜他们不敢接受挑战。毕竟每个人都会爱惜生命,搞不好他们马上就要出言讨饶。”
说完,两位力士与商人都发出轻视的笑声。
“怎么办呢?季兄弟,我实在不想把拳头打在又脏又臭的肥油上。”东方寻彩装出苦恼的神情。
季行云倒是忠厚老实回答:“您本是客,这种事正好又是我本分。既然你嫌打发那个巨人麻烦,就交给我好了。”
季行云与东方寻彩的话语中,一点也不把英招商人的两名力士放在眼里。这种不知来自何方的自信,让许多异国商人为俊美的东方寻彩着实捏了把冷汗。却又觉得奇怪,法天的商人怎么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一点也不为那位中等身材的少年担忧。
“殷小姐,我们在这裏动手方便吗?”基于礼节,东方寻彩问了殷荃一声。
流有武议士血液的殷荃当然不会觉得不妥,马上大声宣布:“高贵的英招绅士齐鲁·穆·杰士·夏元特为了替众人助兴,带来两位力士,将与季行云先生演武比试。请诸位贵宾做个公正,尽情欣赏。”
英招商人对殷荃与季行云的反应感到奇怪,不过看到他两位魁梧雄壮的力士,心上随之浮现季行云惨遭蹂躏痛哭求饶的景象。还大方的用母语说:“阿一,出手‘轻’一点,别把人打死了。”
法天人对宴会上的比武助兴似乎相当习惯,而经常往来法天的商人也见怪不怪。很快地,人就围成一圈,等着观看好戏。其中还有不少法天人还抢到前面,想占个好位子好观赏武议团小队长的英姿。雷霏也拉着铁柔琴找了好位置凑热闹。
站在人群中间的季行云与被唤作阿一的力士,感觉上好像是一头大熊对上了一只小白兔。那位力士比季行云高上不只一个头,也快有他的三倍宽。怎么看都觉得是大人在欺负小孩的比试。
许多外国的商人不免为季行云感到担忧。
“这场比武太危险了,你们不出面阻止吗?”对英招也不满的异国商人问了熟识的法天商人。
法天人认同地回答道:“是很危险。不过,我们何必顾及英招的面子?”
季行云实在不大愿意多生是非,心中只想快点结束这场纷争,好把握重新撮合白任与铁柔琴的时机。
“两位不是要一起上吗?一个一个来实在虚耗时间。”
想不到这位少年竟然如此狂妄,英招商人反倒保持了虚伪的君子风度,道:“等你证明了实力,自然如你所愿。”
“好吧——”季行云失望地同意了。
有着季行云半颗脑袋大拳头,挥起来自然力达千斤。只是在他眼中,这位力士的身手实在不值一提。力量很大,皮很厚,他对这名力士的评价就只这样。季行云轻踩奇步,力士连续挥出空拳。见对方空有一身蛮力,季行云也不想虚耗时间,伸手拍打力士的手腕穴位,阿一只觉得整只手臂好似废了一般,手臂麻痹完全施不上力,心中慌乱还以为眼前的小人用了巫术,又急又怒。
巧劲一施,拨开有大腿粗的手臂,季行云埋进力士身前,他情急之中用力乱抓,季行云早就以他为轴,转到身后,拍了他一下龙骨。
力士自觉遭到戏弄,施了个横扫千军,回身要用手斧解决这个烦人又讨厌的小人儿。
这一个用力刚猛正合了季行云心意。只见他身形放低、顺手一推,力士手斧挥空,力道之大却连自己也无法控制,像个陀螺转了个几圈,弄得自己昏头转向,才狼狈地停下。摇摇头,要看清楚状况,却发现主人就在正前方怒眼瞪视,耳畔尽是无情讪笑。
这种实力悬殊的战斗,让季行云觉得一点意思也没有,好像有种欺负小孩子的感觉(虽然由体型来看正好相反)。明眼人一看就只道英招商人的力士远不及季行云,而强势的一方也不想在这事上多费时间,才想说两句客气话,结束这场纷争。
对方却气昏了头,用母语骂道:“阿五,还不快上!帮你那个丢脸的兄弟争口气!”
另一名力士听了主人的话,喝了一声,就张牙舞爪地扑向季行云。
力士阿五像只狂奔的巨象,以排山倒海之势冲了过来。季行云随意面对他,像是不经意地向后退去。力士明明就是全力冲刺,却怎么也追不上悠闲自在的季行云。
追不到人,力士急了,以母语骂道:“狗养的,带屌的就不要逃!”
还有这两名力士不知是英招商哪个地方找来的,喊出的母语相当罕见,说了也没人听得明白。不过季行云也知道他在骂人。
故意一顿,力士还以为他终于肯停下来。只要能抓到这个只会跑的小人,还怕不能将他捏成肉饼!
全力一扑!眼前的小人儿却从视线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正是自己的兄弟!碰的一声!两大团肉撞在一起。两个力士都是全力撞击,顿时是眼冒金星,怪叫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