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行云带着忧郁的神情离开议会大楼。
一行三人前去拜访雷震,回程时只有他一个人。
他一面在路上走着,同时思考关于战争的问题。
基本上,季行云对所谓的战争并没有真正的概念,所谓没有真正的概念,并不是指他不明白“战争”这两个字所代表的真正含意,可是他对战争所带来真正的结果与影响的层面,却仅有模糊的想法。
他回想以前读过的历史书本,在描述战争的过程,不过都只是些时间、地点、伤亡,还有在政治版图上的影响,但是对战争给相关的人带来的实质影响,却所知不多。
战争是残忍的、战争是无情的、战争会带来破坏、战争会造成伤害,但是有多残忍、多么无情、会造成何种破坏、带来哪种伤害,却不是季行云现在所能体会。
可是他已经知道,如果法天不停止对外的侵略,好心收容他的夜俱人,就会失去苦心照料的家园,那片美丽的自然景观就会消失。
虽然季行云已经对雷震说,要力阻法天破坏夜俱人栖息的那片净土,可是到底该怎么做,他却毫无实际的办法。
就消极面来看,只能不停地把入侵者赶跑,可是这是一种毫无效率的方式,因为这只会造成更大的冲突。
用伤害人的方式是无法让森林得到安宁,相对的只会让法天派出更多人员,到时候要继续保护森林,必然要伤害许多人……这也不是季行云乐见的后果。
所谓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难道季行云就能够为了森林里的朋友,去伤害住在南郡里的朋友吗?只是感觉上不对的是主动挑起纷争的法天这一边。
不过当武议团的朋友授命,要除去阻挠开采森林资源的敌人时,季行云恐怕也很难狠下心去伤害武议团的朋友。
想着、苦恼着,季行云不知不觉中,走到过去常在南郡待的地方。
他看到南城一如往常充满活力,人们脸上洋溢着朝气,来自世界各地的商人在这裏交会,他们之间没有种族的纷争,文化上的隔阂也无法阻止彼此之间的交流。
那么为什么还要透过战争这种最差劲的手段,来统合不同的民族与国家?
如果真的要阻止法天破坏青木他们居住的那块土地,唯一的方式,似乎只有让法天停止对外侵略,结束战争。
可是以一人之力,又如何能做到这种事情?
要由根源解决一件事情,就必须了解事情的始末,可是季行云对法天为何会引发战争毫无概念,就连法天目前对哪个地方出兵,战况如何都无从得知。
这样怎能阻止这场战争?
季行云越想越烦,越想越苦恼。
当他停下脚步,抬起头看着当空的烈阳,突然觉得自己很蠢,在这裏自寻苦恼,对解决事情毫无益处,不如想想,哪些事情是现在可以做的,做哪些事情,对事态会有帮助。
季行云拍拍自己的脸颊,决定要重新振作精神。
当他要重新出发时,正好看到眼前的招牌写着:“常客来”三个大字。
“这么巧?正好来到张叔的酒馆……对了,这正是实际了解状况的好机会。张叔这裏向来是龙蛇杂处、佣兵汇集的场所,更是消息交流的地方。我就进去探望一下张叔、牛皮他们,顺便打听法天的军事进展。”
常客来这家酒馆一样是热闹非凡,虽然距离中午用餐的时刻还有一个多小时,可是里头依然挤满了人。
裏面的客人不再以佣兵为主,虽然说佣兵的数量也还是不少,可是就比例上而言,却降低很多,可是再仔细想一想,在这种时候,来这裏喝酒的佣兵,也不会太多,除了等待雇主,希望能在这裏找到工作的佣兵之外,这种时候哪会是一位有事干的佣兵能耗在酒馆的时间。
季行云依照他的习惯坐到吧台前。
主掌吧台的依然是牛皮,可是却没看到张叔。
“你要点些什么?”
为季行云服务的是一个生面孔。
“来杯……嗯……泡沫啤酒。”原本想喝果汁的季行云,改口要了一般佣兵会喝的东西。
原想与牛皮打招呼,可是当季行云发现酒馆内的气氛与过往不太一样,让他按下这股冲动,改口叫了啤酒,伪装成一般的佣兵。
酒馆裏头的人除了佣兵之外,还有不少习武之人,更有不少是新兵团的士兵,这也是让季行云不敢向牛皮表明真正身分的原因之一。
这些新兵团的士兵来自法天各郡,到了南郡跟离乡背井没什么两样。轮休之时,很自然的就出现在酒馆、妓馆之类的休闲场所。
这些人虽然没有穿着军服,可是一举一动就有军人的感觉,况且曾经跟新兵团动手过的季行云,看了他们体内真气的流动方式,就不难判断出,这些人所带的法印,正属于新兵团的法印。
另外,还有另一类人也是身怀武艺,有法人也有地人。
在季行云的观察之下,这些人也是来自法天各地,不过却不是新兵团的成员,也不像是佣兵。
这些人虽然装作是来常客来喝酒聊天,可是季行云却发现,这些人并没有真的喝醉,都只是喝些不容易醉的淡酒,再不然就是只在桌上放着酒杯,实际上却没真的在喝酒。
而且这些人还故意跟士兵们交谈,让话题围绕在法天的军事行动上,用夸奖、劝诱的方式,让士兵主动说出,他们所知道的战争情况。
一开始季行云还以为这些人是他国派来的间谍,可是整个大陆就只有法天才存有能用法印的法人,虽然也有法人移居到他国,可是也不可能出现这么多法人的间谍。
不论是法人还是地人,这些打探消息的人,都像来自法天各郡各地的人。
法天人也要查探法天军事行动的状况吗?季行云感到有些奇怪。
不过也多亏了这些人,季行云才能够很轻松的听到法天的战事进展。
只是听了一会,季行云就失去兴趣,因为这些士兵所知有限,说出来的也都是法天军事进展顺利。
略做分析,季行云就明白,这些小兵只是运输部队的护衞,并没有实际参与战争。
虽然由他们口中,是能够得知一些消息,却十分有限,而且大多的士兵口径一致,更让季行云怀疑,这些话是新军团的高层,故意要让士兵传播出去的,也许是用来鼓舞法天内部的士气,让观望的人加入主战派。
这么说来,那些打探消息的,很可能就是法天各郡还在观望的家族。
理解到这一层关系,季行云感到失望。在有计划说出的话语中,哪能听到事情的真貌。
就当季行云放弃这个管道时,牛皮来到他面前。
“咦?你……你不是……”
牛皮话说到一半,季行云马上接话:“哈,没错,就是我……我就是以前曾跟雷大哥一起来这裏的禾雨。”
牛皮先是一楞,然后便高兴的说:“没错,没错,就是你,好久没看到你了,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
“还不是战乱的风……”
听到这句话,牛皮的脸色一沉,有点无奈的说:“唉……真是麻烦的战争,害酒馆的客人都变质了,更让张叔气得不想来他的酒馆。”
“这样啊……”
“算了小……小雨兄,你想知道第一手消息吧?就让我告诉你好了……”
雷开山所带领的四七二军,进入莲山自治区之后,没有受到任何抵抗,所经莲山自治区的大小城市,全部无条件让部队通过,甚至还有开城欢迎,主动推销军用物资,请部队的士兵到城内休息,提供各种休憩服务,趁机大赚一笔。
虽然法天原本就知道莲山自治区的倾向,可是国土遭到法天军队的入侵,竟然连一丁点抗议的声音没有,自治区内各城主与他们人民的想法,实在叫雷开山很难理解。
不过莲山人的作为,给法天的军事行动带来相当的便利,这不但使部队不会遭受到任何损失,也使得军事行动可以顺利的进展。
这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是当雷开山与几位城主交谈过后,他却感到不悦。莲山自治区的政治型态,在某方面有点类似法天,他们是由各城组成联合议会,这个议会与法天联邦的联邦议会性质相近。
各城的地位相当法天的各郡,不论在政治上、经济上、军事上都相当独立,只不过各城城主的产生方式,不像法天各郡的议长那样,是由人民选出主议士,再由主议士票选出议长,莲山自治区的城主,因各城的风格不同,而有不同的产生方式。
有像法天那样由人民选出、有世袭的城主、有的则是商业工会的会长兼任城主,还有的是负责保护城市安全的警备团团长,另外也有该城宗教领袖指派的城主。
反正莲山自治区的各城差不多就是一个完整的政治实体,只不过单一一个城市的力量有限,于是众多的城市联合起来组成莲山自治区,由各城共同决定关税、共同出资建立一支长备的军队,同时统一外交立场。
不过联合议会主要功能还是在协调关税,因为莲山是个贸易天堂,在这裏任何东西都可以自由贩售,各个城市对外来的商旅并不收取人、货进出的关税,也不检查货物的种类,不过要摆摊贩卖物品,就要承租摊位。
另外各种商务旅店、货运服务,都相当完善,这些才是莲山自治区最大的收入。
这裏的人民,对统治者的更替并不感兴趣,各城的城主也知道,只要不妨碍商业行为的行进,城主由谁来当都无所谓,只要不造成商贸上的麻烦即可。
大部分的城主都明白这个事实,而且大多数城市还有一个“小小”的困扰,城中的流民难以翻身,执政者又不能将他们赶走,也不愿花费精神与金钱扶助那些人。
贸易自由让销赃管道畅通,也使得城内小贼横行,城中的保安官、警备队,根本无法有效捉拿那些偷窃、行骗的歹徒。
如果法天能愿意保证维持自治区内原有行政体系,让他们成为名义上的统治者,对追求实际的莲山人而言,不过是一件无伤大雅的小事。
况且有法天做后盾,他们就不必努力与各国周旋,避免邻近诸国企图指染他们的自由。
在维持治安与城市安全的警备,也可以交由法天,代价则只是一笔合理的“贡金”,这对精打细算的莲山商人而言,也是很划算的交易。
雷开山在进入莲山才明白,联邦议会早与莲山签定协议。
不过为了让士兵们受到胜利的滋味,而并没把这些事情公开,让广大的法天民众与参战的士兵以为,莲山是惧于法天的军事实力而开门献城。
然而如此重要的事,竟然连军部司令都不曾告知,这让雷开山感到相当不是滋味。
莲山自治区的军事行动顺利,接下来的两个目标,却与预料的发展相反。
劭阳这个国家,不论在人口多寡、军队数量、素质上,都高于邦文这个重文轻武的国家,可是针对邵阳的军事行动却势如破竹,反观在邦文境内,却是阻碍重重。
劭阳是个阶级分明的国家,在这裏占人口比例最高的平民与贱民,受到不平等的对待,而上人、巫者与皇家的成员,则享受平民与贱民劳动所得到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