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做梦,梦会醒,但有些会成真,每天都有人梦想成真,每天也有人梦想破灭。
钱沛很少做梦,却是个有梦想的人。
他梦想自己能被永远也花不光的钱砸中,每天不用干活,也不用烦恼钱从哪来,睡觉睡到自然醒,每天只要随心情四处游荡,听听书看看戏,或者泡泡烟花赌把银子,把有限的青春投入到无限的享乐中。
众所周知的,云陆首富是一位少女,一位正当青春年少,貌美如花的少女,她就是明玉坊现任女老板舜煜颐,若要问舜煜颐的资产有多少,从一个传闻就可以知道。
据说有一次,她失手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相当于大楚五位一品大臣的年俸)掉在了地上,这时每个识得数字或者认得银票的人都一定会做同一件事——弯腰把它捡起来。
舜大小姐没有做。
道理很简单,她是个瘫子,行动不便,捡钱是一件费力的事情,而用捡这一千两银票的时间,她完全可以想出更多赚钱的方法。
钱沛碰巧也听过这个传说,心裏非常羡慕,但他的脑袋很清楚,就算自己累死累活坑蒙拐骗,外加拼死拼活逃漏每一分税银,也休想在身家上超过舜大小姐。
虽然如此,钱沛知道理论上仍然存在一个切实可行的法子,就是把舜煜颐的财富变成自己的财富,把舜煜颐这个人变成自己的人,反正一样是坑蒙拐骗,何不挑一个最具价值的人下手?
或许是老天爷不长眼睛特别眷顾他,钱沛的运气真的很好,好到让人眼发红——被一座大魏宝库砸中脑袋的机会有多低?
于是故事就从钱沛应邀担任明玉坊总号大掌柜,星夜赶赴京城就职的一刻开始。
为了能够早一天赶到京城,晋王亲自替钱沛精挑细选了一匹西域宝马,这匹马还有个名字叫乌云盖雪,还真不是吹牛,这匹马跑起来日行千裡外加夜行八百,连晚上住店的钱都省了。
可是刚出宝安城没多远,乌云盖雪就停下来不跑了。不是他摆谱故意和钱沛过不去,而是紫桑河河水暴涨,从一条小河变成一条宽达十丈,水流湍急的大河,乌云盖雪眺望河对岸,对这样远距离的负重跳跃或游泳显得没有信心,他只能昂首朝天一声长嘶,气呼呼的摇晃脑袋,打出一连串响鼻。
此时月亮刚过中天,摆渡的船工还在黄粱梦里没回来,钱沛手握缰绳举目四望,荒郊野外的,别说一个人,连条野狗都找不见。
可这时岸边的芦苇边分明传来悦耳动听的歌声,在寂静的黑夜里幽幽飘荡,一位身材丰|满的船娘手荡双桨,划着一叶小舟从芦苇里缓缓行出,向钱沛这边靠了过来。
钱沛的眼睛发直,夜深人静的,自己居然走桃花运,就不知来的这位是狐仙还是鬼魅。
钱沛之所以怀疑来者非人,是有两条依据的。首先,这位美女主动现身的时间和地点,基本上符合各种鬼怪传说中非狐即鬼的出场套路,第二,黑夜中的她有一种眩目的美丽,无论姿色、身段或是才艺,入选云陆船娘三甲亦不为过。
既然来的很可能不是人,就需要判断到底是狐还是鬼,虽然有点难度,但根据经验人士总结,粗心的狐仙有时候会不小心露出自己的大尾巴,而鬼魅当清晨来临之际一定会消失。
传说中大部分的狐仙和鬼魅都是为了前世各种未了情缘而来,依此推论,这位美女和自己也该有过什么情缘纠结,可此时哪来这么多转想……钱沛正呆坐马上胡乱猜想时,小舟靠岸了。
船娘收住歌喉,招呼钱沛道:“公子要过河?”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这裏摆渡,不害怕吗?”钱沛试探着问。
“公子不也是这么晚还一个人赶路吗?”船娘开价道:“人十文,马五十文。”
乌云盖雪似乎对自己要比人多给四十文船费很不满,又摇晃脑袋打出一串响鼻,可是钱沛的想法毕竟多了点人性——谁晚上加班不多讨点夜班津贴啊?何况偶遇也是一种缘分,于是他一口答应,跳下马硬就拉着乌云盖雪上了船。
小舟离岸向南驶去,河面清风徐拂草木飘香,船娘说道:“你的行李要加一百文。”
钱沛瞅瞅斜背在身上的小包裹,再回头望望渐渐远去的河岸,深刻领会到了什么叫做离岸价,看来今晚自己遇上的也可能是一个专营水上生意的女强盗。
忽听船娘又轻轻唱起了歌,钱沛反应奇快,捂住耳朵道:“大姐,听歌加不加钱?”
船娘咯咯一笑道:“我唱歌,你划船,这样就不另外收钱了。”
她将双桨递给钱沛,钱沛一边划船一边聆听船娘的歌声,不知不觉来到江心。
歌声毫无征兆的戛然而止,船娘从她的衣袖里慢慢抽出一条细长的红色锁链,哗啷哗啷缠在了白皙光洁的纤手上,微笑着问道:“我等你很久了,你知道吗?”
“你的手好美,哪像个船娘……也好,我不用付船钱了。”钱沛一边赞叹,一边放下船桨,突然间,脸上流露出一缕掩饰不住的惊诧之色,望着自己摊开的双手,勃然大怒道:“臭婆娘,你在船桨上下毒!”
船娘发出一串娇笑声,如风铃般悦耳,身影斜飞而起,纤手掣动晶莹闪烁的红色细链,在空中舞动出一圈圈令人眼花缭乱的光环攻向钱沛。
这些璀璨的光环如同美丽盛开的红花,一朵又一朵交错重迭,环环相扣连绵不绝,在行云流水之间产生出千百种微妙变化,没有任何破绽更没有让人闪躲的角度。
“千红铃花!”钱沛近乎是从心底发出一声痛苦呻|吟。
这下他知道这个在河面上等着打劫自己的美丽强盗是谁了,她就是金沙门门主东方发白的两大姬妾之一,死鬼东方既白的二嫂,“千红铃花”玉罗娇。
他的双手又麻又痛,一直红肿到小胳膊,怎么看都是不能用了。
“噗通!”
钱沛翻身跃入清凉的河水里,身子像灌了铅般急速下沉。
河面上的光环在刹那间隐没,千红链化作一束风驰电掣的流光急速刺入水中,仿似长了眼睛一样精准锁住了钱沛的脚踝,随即沿着他的小腿飞速向上缠绕。
“给我出来!”玉罗娇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千红链像施了魔法般飞快围绕她的纤手转动向上回收,连带着将水下的钱沛一块拖出了河面。
她正得意的准备用千红链将今晚抓到的大活鱼结结实实捆绑起来,带回去交给东方发白或蒸煮烧烤,或切片料理,为东方既白报仇雪恨之际,意外发生了。
那条出水的大活鱼突然从嘴裏喷出一道水箭,激射向玉罗娇的面门。
玉罗娇一记冷笑,抬起左袖往外拂扫,将水箭荡碎,如珍珠般漫天散落。
嚓嚓几声,钱沛的右手握住了一把乌黑古朴的宝刀,像削豆腐似地将她拂出的袖袂斩成数十片飞散出去。
斩开“天高云淡袖”的天下刀刀芒如虹,气势更盛,直直劈向玉罗娇的酥胸。
“咦?”玉罗娇不明白钱沛的手在中了金沙门特制的“折戟沉沙”后,为什么还能伸展自如,难道这药搁得有些久了,不知不觉过了保存期限?
不过眼下她也没有时间去研究质量问题了,娇躯后仰就将千红链往上飞甩。
钱沛手里的天下刀眼看就能把玉罗娇一劈为二,身子却在紧要关头被千红链甩飞了出去。
凌厉的刀气吐出,形成一蓬黑色的幽光,撞击在从玉罗娇体内散发出的强大护身罡气上,犹如海潮撞上了岸边的分水堤,霍然从她的身侧涌过,轰的一声将小船炸碎,乌云盖雪惊恐长嘶一声就落入滔滔江水里。
钱沛顺势脱开千红链的绑缚,扬手向玉罗娇射出三支青蛇锥,他不认为用三支青蛇锥就能搞定玉罗娇,他这么做只是为了延缓对方的攻势。
但玉罗娇显然不愿意配合钱沛的想法,在她用左掌击飞青蛇锥的同时,千红链又起了新的变化,在夜幕中涌起亮红色的惊涛骇浪,铺天盖地压向钱沛。
钱沛左手掐动法印,祭起琉璃沙漏,金沙喷薄,在他身周凝成近似透明的光罩。
啪一声,千红链幻化成的第一波赤潮重重抽击在金沙罩上,爆出刺眼的光花。
琉璃沙漏嗡嗡颤响,在钱沛的头顶剧烈抖动,光罩表面裂开千百条细缝。
这时第二波赤潮接踵而至,不给钱沛一点喘息之机,他的身躯被震得向后趔趄,身前的金沙罩劈啪作响,现出一道指头粗细的豁口。
没等四周的金沙将豁口弥合,第三波赤潮以更惊人的力量轰了过来。
难怪敢黑夜摆渡,果真是个厉害婆娘!钱沛蓄足鬼狱真罡,一记势大力沉的天下刀向前劈出。
“叮!”
即便有金沙罩抵消了赤潮蕴藏的一部分力量,钱沛的刀锋劈击上去,依旧感到右臂酸麻,一股沛然莫御的阴寒魔气进入体内,骤然分化成数以千计的丝缕,宛若冰针般刺进他的经脉。
钱沛低声闷哼,右半边身子瞬间麻痹,险些连手中的天下刀都脱手掉入河中。
女人的实力就是男人的悲剧,钱沛心中感到一阵不妙。
不容他细想,第四轮赤潮已迫在眉睫,钱沛倒吸一口冷气,心念与琉璃沙漏合二为一。
红河九重浪!钱沛知道千万不能再让这非狐非鬼的黑夜船娘肆无忌惮的打个没完没了,若将这项金沙门的神通级绝学修炼到极致,可以连续不断爆发出九波攻势,而且每一波蕴含的威力都是前一波的两倍,如果不能遏制住玉罗娇,他的下场就是被轰个粉身碎骨。
金沙罩倏然收缩,在钱沛身前汇聚成一团螺旋状的金云,卷起可怕的飓风,赤潮像是一头撞在了横亘的大山上,发出令人胆寒的咆哮。
一道道亮红色的流光被飓风卷入,不断被吸进金云中,在旋转形成的风眼里消逝不见。
玉罗娇丰润的唇边挂着一缕娇媚冷酷的微笑,她像是凌波仙子般飘立在江上,啜唇发出一记清亮哨音,手中的千红链光芒暴涨,第五波赤潮涌向钱沛。
轰然一声,云流风散,千红链成功贯穿飓风破开金云,再次逼近到钱沛的面前。
就在这一波赤潮气势将尽,第六波攻势将生未生的一瞬,钱沛左手翻转亮出神棍,毫不客气的抽打在千红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