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拔出萝卜带出泥(2 / 2)

天下无赖 牛语者 3416 字 2个月前

唐朝升愣住了,什么时候自己腰带里多了颗蜡丸?他是纨绔子弟,但还不至于白痴到家,急忙叫道:“这不是我的东西。”

“不是你的,那怎么会在你腰带里藏着。”钱沛声冷笑,“谁运的茶盐,收货人是谁?为什么朝廷明令禁止的东西,要私运出关?”

唐朝升吓傻了,拼命摇头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钱沛也在摇头道:“装疯卖傻是过不了关的,用刑。”

这回换新花样了,赵玉香握着柄牛角尖刀走近唐朝升道:“唐校尉,你有没有听说过‘弹琵琶’?就是用刀子割开皮肉,帮你一根根的剔肋骨。”

唐朝升小脸惨白屎尿齐流,哭叫道:“你们要我说什么,我没藏蜡丸啊——”

赵玉香叹口气道:“唐校尉,那就对不住了。这裏进来的人,个个都说自己是良民,可几鞭子下去什么丑事都招了。难道你也想学他们?”

突然门外有人娇叱道:“住手!”牢门一开,唐青瓷面色铁青地走了进来。

“大姐?”唐朝升嘴巴动了几动,终究叫出了声。说实话,他一向看不起唐青瓷,但此刻身处平生从未体验过的恐怖地狱里,也只能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了。

“大姐快救救我,”他鬼哭狼嚎道:“他们非说我用蜡丸给人送信,那是栽赃啊!”

唐青瓷转脸问钱沛道:“钱大人,你们为何要抓我弟弟。就算他用蜡丸给人送了封信,不知又犯了哪条王法?”

“就是,就是!”唐朝升深刻感悟到,关键时刻还是亲人可靠。虽然往日没少欺负唐青瓷,可姐姐到底是姐姐,在要命的时候向自己伸出了温暖的纤手。

“唐将军,你也听到了,令弟已承认他在替人送信。”钱沛慢条斯理道:“至于这封信的内容,还是请你亲自过目吧。”

唐朝升瞪大眼睛,心想自己何时承认用蜡丸送信的事了?就见唐青瓷看过字条,玉容微变道:“钱大人,我想和唐校尉私底下说几句话,请你行个方便。”

钱沛犹豫了下,道:“好,但时间不能太长。”带着红袖七仙女关门离去。

他来到牙房坐下。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唐青瓷手拿一纸供状来见钱沛。供词七颠八倒,大意仍然能够看懂:罗松堂父子利用职权,私下和信王御碧寒进行茶盐交易,谋取暴利。从唐朝升身上搜到的蜡丸,就是其顶头上司罗步思命他交给信王御碧寒派来的信使的。

钱沛暗自赞叹此女的手段,说道:“给唐朝升换间干净的牢房,让他吃好睡好。”

唐青瓷冷冷笑,说道:“等唐觉虎知道自己的宝贝孙子在诏狱受苦,一定会心疼得睡不着觉,拿手下的奴仆出气。”

钱沛佯装不知唐青瓷和她爷爷之间的过节,赞道:“唐主管对晋王殿下忠心耿耿不惜大义灭亲,实在教人钦佩。”

唐青瓷妩媚关道:“钱大人才是真正令人钦佩。你的伤怎么样,我这儿有上好的金创药,要不要替钱大人敷上点儿?”

这臭丫头又来挑逗老子了。钱沛对送货上门的豆腐从来都是不吃白不吃,可今天实在是连轴转都忙不过来,何况谁晓得唐青瓷结自己上的是金制药还是追命药?他强忍心猿意马逃离牙房,招来苗秋月吩咐道:“我有一封密函,你设法送到耿铁丹的军营里,不必交到他的手上,但要保证能让他看到。”

苗秋月会意,收了钱沛给的密函,马不停蹄地出门办事去了。

钱沛带着其他六名红袖绣衣使打马扬鞭,又来到御史中丞郭清的府邸。

他递上名刺,看门人倒也干脆,直接回复道:“中丞大人外出未归,不在府中。”

不在——当绣衣使都是吃干饭的?钱沛推开看门人闯进府中,高声叫道:“郭中丞郭大人,你要不见我,我就在这儿坐到明日天明。”

这招还真管用,郭清黑着脸走出来,说道:“你是什么人,为何擅闯本官私宅?”

钱沛躬身礼道:“下官绣衣使总署钱沛,有重要案情向大人禀报。”

郭清漠然道:“绣衣使总署主办的案件,为何不找你的上司汇报?”

钱沛不慌不忙道:“大人明鉴,衞总管昨日蒙冤入狱,总署群龙无首。”

郭清“哦”了声道:“那不是还有刑部衙门么?就算想找本官,也应前往御史台。”

钱沛听了连声冷笑道:“人说郭大人是朝中第一峥臣,原来不过如此!”

郭清淡淡道:“本官岂会受你的激将?钱大人请回吧,有事明日御史台见。”

钱沛怒声道:“陛下沉屙不起朝局靡烂,郭大人身为大楚重臣,不思鞠躬尽瘁报国为民,反而明哲保身好不叫人心寒。”

“大胆。”郭清眉毛一耸,呵斥道:“你休要在此危言耸听。”

钱沛嘿然道:“下官是否危言耸听,大人看过便知。”说完取出供状字条。

只瞅了字条一眼,郭清的脸就变了。“出关”、“茶盐”、“货到付款”这些字眼实在太扎眼球。他一言不发拿着字条供状就进了书房。

然而郭清看完唐朝升的供状后,却出乎意料之外地平静下来,淡然道:“为什么不将此事禀报晋王殿下,相信他一定会对你褒奖有加。”

郭清不愧是郭清。钱沛知道自己手头的这两份东西,破绽多得只能骗骗三岁小孩。先不说来路不明的蜡丸,单是唐朝升的供词就令人起疑。他不过是个七品校尉,罗松堂父子怎么可能把关乎身家性命的东西交自这小子递送?何况诏狱臭名远扬,进去的人有哪个不是屈打成招的?

说白了,郭清压根不信,直觉就告诉他这是个针对唐王和罗松堂父子的阴谋。

钱沛沉默须臾,苦笑道:“大人看错了钱某,我也是一个七尺昂藏男儿!”

郭清讶异地望向钱沛。钱沛神情凝重道:“大人应该听闻过下官在宝安府的事迹,我抛家舍业抗御罗刹大军,难道为的就是一官半职?我也是有良心的!”他渐渐激动起来,接着道:“不错,我是投靠了晋王。因为相比唐王,晋王总算还能为百姓着想,为社稷谋福。我只愿能以一腔热血上报国家下安黎民,别无他求!如果我将这份供状交给晋王,只能让人以为他在挟私攻讦唐王,在党争的泔水坑里,什么恶行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吃苦的是百姓,吃亏的是国家!”

郭清耸然动容,再仔仔细细将供状看了一遍,终于“明白”了钱沛的良苦用心。

是的,钱沛只能找他。因为只有他是深得国泰帝宠信的清流首领,可以超脱于党争之外。但他仍然不肯相信,罗松堂父子会蠢到这个地步。

“你们有没有查出这批茶盐的下落和送信给罗尚书的御碧寒使者?”郭清一针见血,“仅凭钱大人手中的证据,难以服众。”

钱沛道:“我们严刑拷问唐朝升,他知道的都说了,可就是没能查出茶盐去向。至于御碧寒的信使他说是个罗刹族的美貌女子,我们正在寻找。”

郭清微微颔首道:“这样吧,你陪我去诏狱,本官想亲自提审唐朝升。”

钱沛喜出望外道:“下官求之不得。只是郭大人能否等到晚上,换了便装出行?”

郭清一省,赞许地看了眼钱沛道:“很好,本官今晚必到。你不用派人来接。”

钱沛应了,收起“证据”告辞离去。他先让红袖六使回诏狱候命,自己在街上胡乱吃了顿中饭,一直晃到天黑。

等他悠哉悠哉进了诏狱大门,唐青瓷早已恭候多时,急问道:“郭清要来?”

钱沛无可奈何地摊手道:“他执意要亲自审问唐朝升,我有什么办法。”

唐青瓷蹙眉道:“此人极为精明,谁敢保证唐朝升不会露出马脚?”

钱沛摇头道:“听天由命吧,你再去给唐朝升上课,让他待会儿放明白点。”

唐青瓷想想也只好如此。钱沛又道:“我还要找两个人,你待会儿派人去请。”

唐青瓷听了人名难掩惊诧,颔首应了便回牢里去找她弟弟的晦气了。

钱沛又在牙房里坐等了小半个时辰,一名绣衣使急匆匆奔跑进来道:“钱大人,郭中丞出事了!他在路上被群蒙面人殴打成重伤,据传当场就昏死过去!”

钱沛吓了跳,暗道乖乖不得了,楚宏图的手够黑的,幸好没把人打死。

唐青瓷闻讯赶来,问道:“是什么人干的?”

报信的绣衣使道:“那些人打昏了郭中丞便一哄而散。郭府家人向金吾衞衙门和绣衣使总署都报了信,我们才得知了他受伤的事。”

“昏聩!”钱沛怒道:“堂堂朝廷一品大员被人在街上打伤,却连凶犯的影子都没见到,你们是怎么当差的?”

唐青瓷却暗舒了口气,望向钱沛道:“看来今晚郭中丞是来不了啦。”

钱沛起身道:“他是倒在来诏狱的路上,于情于理我都必须去郭府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