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磨说来玄乌之泪是救不了灵仙了,难怪她只能看着高辉煌死去。”裴镌略感失望,不死心地问道:“假如你真能成为大神官,是不是就有起死回生之能?”
小聂不置可否,缓缓站起身道:“玄乌之泪就是大神官的三大信物之一。我必须去神庙,取到另外两件信物,才能成为真正的大神官。”
“你真的没受伤,一点事都没有?”裴镌心裏还有一个谜团没能解开。
“我不怕任何灵力攻击。”小聂无意中又吐露了一个关于玄乌素女的秘密。
“早说嘛!”裴镌非常心疼为保护小聂而耗损的鬼狱真罡。
“你问过我吗?”小聂望了眼四周,方圆几十里的山林荡然无存。
“赤玄岩死了,屠菩提完了,刀雪怜的对手就只剩下素柔水了。”裴镌心裏盘算。
他早就明白自己是在替刀雪怜免费打工,可不打不行,打不好更不行。
两人稍事休息,小聂又服过了三颗辟藏丹便继续南行,向真信峰御风飞去。
经过方才的折腾,小聂已经毫无睡意。她习惯成自然地将头枕在裴镌的肩膀上,悄悄审视着这家伙无论如何都称不上英俊的侧脸。
“你真的姓段?在大楚一定是个很有名气的人吧?”她忽然问裴镌。
“大音希声,大隐无名。”裴镌不自觉地开始往脸上贴金:“所以像我这种人本事虽然有一点儿,但从来不随便外露。即使做过许许多多的善事,也从不留下姓名。”
“我不信。”小聂很难在视神马都如浮云的世外高人和裴镌之间划上等号,哪怕连约等于都不行。“那水仙姑娘呢,她真是你的表妹?”
“想知道,拿你的秘密来换。”裴镌一点不肯吃亏,“告诉我刀雪怜留给你舅舅的那张密函里写的究竟是什么内容?”
“舅舅不是已经对你说过了么?”小聂的表情有一丝丝细微的变化。
“屁话,要是他说的是实话,老子还用得着来问你?”裴镌看不见她的表情变化。
小聂道:“我不说,反正那张密函就在你身上。你看得懂就看,看不懂算数。”
裴镌哼了声道:“老子就不信在神庙里找不到一个愿意把密函翻译给我听的。”
小聂急道:“不可以,你绝不可以把那封密函交给神庙里的任何人看。”
“为什么?”裴镌有意问,“既然你也不肯说实话,我还能有更好的办法吗?”
小聂一阵犹豫,低声道:“好,我告诉你。密函上写的是:‘送小聂来神庙见母。’”
“这么说你妈妈真在神庙?”裴镌诧异道:“她为什么不亲自来接你?”
“我不知道,但我相信她一定有自己的苦衷。”小聂轻轻道:“不过这也没什么,反正我很快就能见到她了。”
裴镌觉得,小聂愉悦憧憬的语气发自真心,至少在这句话上没有撒谎。
不知不觉天快亮了,越来越近的真信峰在东方的一线鱼肚白洒照下慢慢露出神圣婀娜的身影。它如同一位冰清玉洁的圣女,伫立守望在崇山峻岭朝霞风岚之间,云如束带雪似峨冠,纵千山万水相拱依旧遗世而独立。
在半山腰十二座金碧辉煌的大殿巍峨耸立,殿与殿之间有一条金灿灿的长廊相连,远远看去恰似一串镶满宝石的金腰带。
往上去又有四座更加雄伟的宫殿分踞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旁边还有些若干建筑群,却显得渺小了许多。
最后是位于真信峰峰巅的神庙。它的规模甚至还不如半山腹里的一座天干大殿,白色的砖墙建筑由于年代久远微微泛黄,裂痕与风雪侵蚀后留下的印记随处可见。但不知道为什么,却给人一种前所未有的神圣感觉,就好象有一种看不见的气场保衞着它、庇护着它,让任何人都不敢生出轻慢亵渎之心。
不过这些人肯定不包括裴镌。他眯着眼睛观瞧神庙,喃喃自语道:“是谁设计的,圆圆的一坨像个没发酵好的白馒头。”
小聂尚未回答,远远传来人声道:“大胆狂徒,来到真信峰前还不落地跪拜!”
四名身穿靛蓝色神袍的神庙弟子英姿飒爽从云层后闪出身形,拦住去路。
他们用的是夜狼族语,小聂怕裴镌听不懂,就想悄声做翻译。
裴镌却不管三七二十一,从兜里掏出死鬼赤玄岩的金令向那几个人一亮。
四名神庙弟子大惊失色,赶紧向金令跪拜道:“参见神土使!”
裴镌鼻子里低哼,晃晃金令向几个人做了个让路的手势。四名神庙弟子急忙向两边闪开,躬身道:“恭送神土使!”
裴镌大模大样走过四人身前,继续向神庙行去。小聂轻叹道:“真没想到你从赤玄岩身上搜来的东西还有这用。”
“没想到吧,你要跟我学的东西还多着呢。”裴镌得意地卖弄。
有赤玄岩的金令开道,沿途再没有人敢出来拦阻。只是谁都弄不明白,这个身背男娃儿的青年人物到底是何来头,怎么神土令会在他的手里?
裴镌也弄不明白刀雪怜会啥时候现身,接过背后的烫手山芋,再把尧灵仙还给自己。
看样子,素柔水不死她是不会露面的了。
他在一座雄宏伟的宫殿前方落了地,牵着小聂的小手大摇大摆往宫门走去。
宫门外守衞着二十四名神态威武的神庙武士,分别站在玉石台阶的两侧。
“叮!”二十四杆寒光闪闪的长戟两两相交,封住通向宫门的王石长阶。
裴镌是外甥打灯笼,照旧亮出神土令。但这回神土令失效了,站在最下方的两名神庙武士齐声道:“太上长老有令,今日不见闲客!”
“敢情这不是神土宫?”裴镌觉察到自己似乎来错了地方,想了想又亮出了从屠菩提身上搜缴来的神火令。
望着这家伙像个暴发户似的将权威仅次于大神官亲掌的玄乌令的两大神令接二连三地亮出来,所有的神庙武士都不由自主面露惊异之色。
“太上长老有令,今日不见闲客!”尽管语气又恭敬了许多,但长戟照旧未动。
“你有没有搞错,这不是神火宫也不是神土宫,而是素柔水的神水宫。”小聂见裴镌接连吃瘪,小声噎道:“没瞧见这裏所有的殿瓦都是碧色的么?”
“老子哪分得清这些?”裴镌恼道:“要不咱们换座宫殿试试?”
两人正小声交谈着,忽听宫门里有人喊道:“太上长老有令,请两位贵客入宫!”
“糟了,素柔水知道我们来了。”小聂微微色变,问裴镌:“怎么办?”
裴镌把神火令往小聂手里一塞道:“没事,有我呢。”朗声应道:“多谢太上长老!”
小聂不笨,顿时醒悟到裴镌哪里是分不清东南西北四大神宫的区别,他从一开始就是专门衝着神水宫的素柔水来的!
“你这是在自投罗网。”小聂劝裴镌:“趁现在还来得及,咱们赶紧逃吧。”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裴镌豪情万状,“何况人家还是客气地邀请咱们。”
“入得虎穴就一定能得虎子?羊也是这么想的,结果入了虎口再也没回来过。”小聂又气又怕,却禁不住裴镌的拖拽,被拉上了玉石长阶。
长戟次第抬起,二十四名神庙武士目送裴镌和小聂踏入神水宫的宫门。
宫门里站着位身材纤秀的绿衣少女,彬彬有礼地说道:“请两位随我来。”
三个人一前两后穿廊绕阁走了片刻,来到了一座到处镶嵌翡翠玉石的大殿外。
“阮师妹好!”“静妹妹!”绿衣少女的身份在神水宫里似乎颇为尊崇,沿途遇见的神庙弟子见到她纷纷趋避一旁行礼问候。直到三个人走远了,才敢继续赶路。
“姑娘名叫阮静,果然人如其名,嗓音酥软动听,举止娴静端庄。”不管在到哪里,不管遇上什么人,裴镌总能自来熟,厚着脸皮套近乎。
“神土使说笑了,我的嗓音哪有你说的那么好?”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阮静的话虽然矜持而谦虚,但唇角却已悄然漾起一丝笑意。
裴镌见状心道:“这丫头即然肯和我搭话,便说明她多半不晓得老子和小聂的来历。小聂的身份,在神庙仍然是个绝大的秘密。”
“是啊,酥得掉了渣,软得散了架,你说好听不好听?”小聂临门一脚。
“到了!”阮静的目光扫过小聂,那一丝微笑封冻在俏脸上,“两位神使请!”说完这话她便不再理睬两人,自顾自走进了大殿。
“臭丫头,你就不能把这话烂在肚子里。虽然……这话并不假。”裴镌瞪了小聂一眼,赶忙亦步亦趋跟着阮静走进大殿。
走进大殿裴镌不由一怔。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大殿中全是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彪悍的柔美的,魁梧的矮小的,身穿五颜六色的南荒民族服饰,鸦雀无声地跪坐在两厢,全都抬起头在看着自己和小聂。
忽然裴镌的目光长久地逗留在了其中的一张脸庞上。他看到了迦兰。
迦兰也看到了他,想呼却立刻意识到不妥,急忙以手掩口,向裴镌微微额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