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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祈的马车刚刚入容府,程老大夫就被冬青夹着出了回春堂,程星卿提着药箱跟在后面,连声喊道:“走慢点,别伤着我爹。”
冬青急得满头大汗:“实在对不住,只是世子情况不太好,现在已经起烧了,我着急。”
“昨夜着凉了?”程老问道。
“不是,就去了一趟宫里,早上还好好的,现在烧起来了。”冬青急得语无伦次,快步如飞,“都肿起来了,情况不太好。”
“快快快,还不背我过去,指望老夫我自己飞起来吗。”程老也急了,打着冬青的手臂,示意他机灵点。
等冬青把人背到世子院子时。
“怎么回事?可是出事了?官家为难你了?”
容祈躺在床上,双眼紧闭,面色惨白,双唇泛着青色,尤其是露出来的膝盖发红发胀,狰狞红肿。
他闭上眼,不理会容宓的问题,只是紧紧皱着眉,眉心处有一道深刻的折痕,好似这样就能把所有痛苦都压在这一处,让他不至于狼狈打滚。
“你们进宫遇到什么事情了吗?”容宓着急,扭头去问宁汝姗。
宁汝姗正在给容祈擦额间的汗,一丝不知如何开口,就在此刻见容祈无力垂落在两侧的手微微一动,挣扎着朝着她的方向动了动。
她眼波微动,缓缓伸手握住那双冰冷颤抖的手,垂眸看着那双毫无血色的指尖,低声说道:“没什么事情,我们出宫是走路走出来的,今日风大,大概吹着了。”
容宓咬了咬唇,虽然知道事情肯定不是这么简单,但一个不想说一个不愿说,而且现在最要紧的就是眼前这个不安心的人。
“来了来了。”春桃远远看到冬青背着人跑过来,连忙掀开帘子让人进来。
程大夫顾不得收拾凌乱的袍子发髻,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榻前,一看世子的模样脸色不由一沉,伸手按住他的脉搏,眉毛紧紧皱着。
屋内一时间连着呼吸声都微不可闻,所有人都盯着程老那只压着容祈脉搏的手。
“银针。”他沉声说道,“压住世子。”
小程大夫递上银针,正打算上前压住世子,却见宁汝姗主动伸手把人抱在怀中,动作一怔,很快又收回手,低眉顺眼地站在程老身后。
程老话不说,直接朝着红肿的膝盖上扎针,手指长的银针半根没入。
容祈突然剧烈挣扎起来,程老力气极大,一只手依旧有条不紊地继续施针,另外一只手直接按住他暴动的腿,同时高声呵斥道:“抱稳了。”
宁汝姗把人紧紧抱在怀中,不可抑制的颤抖清晰地透过肩膀传了过来,微弱压抑的呻/吟支离破碎,她心中越发后悔。
不该和八皇子打嘴仗的。
要是能早点离开就好了。
容祈发出沙哑嘶吼,那种阴冷入骨的疼痛排山倒海一般涌上来,如同敲骨吸髓一般,让筋脉被一阵接着一阵的痛楚折磨着,横冲直撞,宛若刀尖穿梭。
他在持续疼痛中清醒,又在反复抽痛中失神,绵长不断的痛楚好似一把刀在来回磨切着他的神经。
眼前是漆黑就像是一条条看不清的锁链把人牢牢禁锢在绝望的黑暗中,连着呼吸都闻到浓郁散不开的血腥味。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无限沉沦下去时,却又感觉到有个人一直在自己身后。
平稳又滚烫的呼吸落在耳边。
温柔又坚定的双臂束缚着他。
淡淡梅花味无孔不入地淡化他的满腔血腥味。
“结束了,不疼了。”
浑身战栗,几欲昏厥中身后那人的声音在耳边轻声响起,如春风拂面,流水潺潺,安抚着他躁动暴戾的奔腾血脉,与此同时,膝盖上的银针被悉数拨走,滚烫的手落在他额间擦走冷汗。
“睡吧。”
那人轻声说道。
那只小小的麻雀落在眼睑,温暖的腹部,毛茸茸的细绒压在沉重的眼皮上。
倦意,突如其来。
陷入昏睡前,他脑海中纷乱飞过许多人、许多事。
官家忌惮又故作镇定的询问。
八皇子愤怒不甘的质问。
安定阴沉不怀好意的笑声。
最后是那个在寒风中清晰又坚定的温柔声音。
——宁汝姗。
就像一团火,在寒冷寂静中静静燃烧,虽不是熊熊大火,却足够明亮耀眼,热烈不屈。在那一刻,他第一次想看清她的模样。
荧荧之光,如绚烂星火,其亮华华。
“怎么样?没事吧?”容宓手中的帕子都揉成一团,见程来杏收了手,着急问道。
程来杏接过程星卿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冷汗,抬头看向宁汝姗,严肃问道:“他是一路走出来的?”
宁汝姗脸色凝重,仔细说道:“入宫的时候是坐轿子进去的,奇怪的是,出宫却又是中贵人带我们走出来的,世子走到一半脸色就已经不好,我们大概走了将近两炷香的时间。”
一侧的容宓突然冷笑一声:“难得的脑子都用在自己身上了,废物。”
宁汝姗楞看一会儿,蓦地反应过来,大娘子骂的人是谁,惊得睁大眼睛。
春桃连连拉着容宓的袖子,微不可闻地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