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拥她入怀,摸了摸她的头发,眉目温柔:“太久了,希瑞,你已经等我太久了。”
沈司南的心脏出现大问题是在司羽考上研究生那年。
那年欧洲杯决赛西班牙4:0完胜意大利,司南和司羽去了现场,司南本不是意大利的粉,可赛事结束后,还没走出体育场他便毫无征兆的晕倒了,有意大利球迷以为他因为输球受了刺|激,感动的为他祷告,司羽却吓到脸色惨白。
检查的结果并不如人意,司南没告诉郑希瑞,他只说在国外出差,工程浩大,归国无期,好在郑希瑞很懂事,懂事得让人心疼。
司南很久以前就决定,如果自己的病情恶化便顺其自然,他不接受手术,因为手术成功率低,身心会同时受到摧残,家人同样要承受压力,或许还会经历大悲大喜。
他曾说过,如果有那一天,请直面我的离去,我来过这个世上,已经是幸运。
后来有了郑希瑞,他很想多给两人些时间,越多越好,他不能接受自己还没开始宠爱她就要离开她。
司南再次接受手术。
可天不遂人愿,第一次手术失败了,准备第二次手术的期间,他回国见了一次郑希瑞。
他坐在车子副驾驶,降下车窗对站在路边等他的郑希瑞说:“我要回英国了,我们分手吧,希瑞,祝你幸福。”他说的云淡风轻,像是谈论天气一样的语气,一如他表白那天,但眼中却没有那天的深情。
车子直行离开,在一个交通岗拐了弯,隐匿在车流中。郑希瑞站在路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行人,一动没动。
司南没有让车子开太远,他坐在车里,看着路边呆呆站着的郑希瑞,觉得自己心脏疼得像是要让人窒息。
他原本想再最后拥抱她一次,可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那天,从中午到黄昏,郑希瑞一直在那儿站着,司南便在不远处的车中陪着,他想,但凡他能走一步,都会控制不住双腿过去找她。
司南在国外第二次做手术期间,沈母打电话给他,说:“郑希瑞每天都来,不是陪我插花就是跟着我学习茶道。
“我们很聊得来,她什么都说,却独独避开了一个话题——沈司南。
“希瑞很聪明,她应该是猜到什么,但是她不敢问,却又忍不住来我这儿。”
分手后的第十个月,沈司南回到春江,回到沈宅。
第二次手术是成功的,恢复期一过,他立刻回了国。
沈母说:“她通常下午两点到。”
沈司南坐在客厅看文件,越是临近两点越是焦躁,后来干脆把文件扔到一边,站到院子中。
郑希瑞很准时,两点整,门铃响起。
司南深呼吸一口气,走过去给她开门。郑希瑞见到他,恍惚地站在门口,半天没向前迈一步。
沈司南拍了拍她的头,对她扯嘴一笑,还没说话便感觉她猛地扑进怀里。
她不曾说一句话,只是在他怀里轻轻抽泣着,眼泪啪哒啪哒地掉落在他衣袖上。
到后来,司南才听她断断续续地说了句“分手可以,只要你好好的。”
司南用脸颊蹭着她的头发:“分手也不可以。”
那年,伟大的曼德拉先生去世,沈司南和郑希瑞和好。
自从几年前那一场小冲突后,沈司羽开始用行动告诉司南,什么叫抢他的东西。
他看好的限量款手表,马场的骏马,甚至是他要送给郑希瑞的礼物,沈司羽全部能先他一步得到。
有次司南实在受不了了,对他咆哮道:“你又没有女朋友!”
“知道什么叫跟你抢了吧?”沈司羽绝对是个记仇的家伙。
“知道了。”司南服软,“司羽我们和好怎么样?”
“亲爱的哥哥,我们……来日方长。”
他的“来日方长”很快就到来了。那天,司南在一家国外的拍卖网站上看到一幅画,名字就叫《犀鸟》,画上的犀鸟比他收集的犀鸟图片上的任何一只都漂亮。
结果,那幅画被他和另一个人拍到了二十万欧元。而另一个人,就是他隔壁的亲弟弟。司南气急败坏,去母亲那告了一状才让沈司羽收敛了一些。
画被他买了下来,他打听到画上这只犀鸟就生活在中国,在中国最南方的汀南市。
司南心血来潮,他对司羽说:“我们去南方看看犀鸟吧,看雄犀鸟怎么把雌犀鸟关起来的。”
司羽说:“干什么要看它把它关起来?”
“好奇。”
“无聊!”
“陪我去。”
“不。”
“我想看!”
“求我。”
司南:“……”
后来司羽同意陪他去了,但医生不同意,医生不建议司南在没必要的情况下去坐飞机,司南说去看犀鸟真的很必要,司羽说他有囚禁的特殊癖好。
马航370失联那一年,沈家大当家沈老爷子因病在英国约克郡逝世。沈家大伯和司南的父亲都想掌管沈家的商业帝国,那段时日,两方闹得不可开交,沈老太太利落决断,越过两人将沈洲总裁的位置交给了沈司南。他的商业天赋与能力,大家有目共睹。
那年,郑希瑞的父亲准备为司南和希瑞举行婚礼,因为祖父去世不宜嫁娶,结婚改为订婚。
订婚宴上,司南带着希瑞翩翩起舞,白色的纱裙随着舞步飞扬,他耳边萦绕着希瑞的欢笑声,亲朋的祝福声。司南看着笑颜如花的希瑞,他想,这辈子能遇到她,真的是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订婚第二年,股市暴跌,沈司南力挽狂澜,沈洲集团没受到任何冲击,只是那一年,他的心脏,再次出现问题。他从医院醒来的时候,用仅有的力气说:“离开春江,到希瑞找不到的地方。”
沈司南后悔了,他非常后悔自己给希瑞承诺了未来,却无论怎么努力也给不了她未来。他不应该对希瑞,不应该对自己抱有奢望,而让她一次次承受原本不应该承受的痛苦。
很早很早以前,早到他刚刚懂事那会儿,他就准备好了会随时离开这个世界。那时无牵无挂,可现在偏偏多了一个她。
离开春江路上,司南意识模糊,迷蒙中他想起年少时的约克郡,终日阴雨连绵;想起和司羽一起踢球,回家被父亲斥责;想起这辈子唯一一次说情话。
那是上次手术成功后回来,他对她说:“你不在的时候我很想你,我会把Siri叫出来和我聊天,可是她很无聊,没有和你聊天愉快。”
当时他的女孩,抱着他又哭又笑,因为激动,小脸涨成了粉红色,鼻子上还挂着鼻涕,她在他身上蹭啊蹭的……
最清晰的记忆竟然是在学校门口第一次见到郑希瑞,她穿着宽大的校服,甩着马尾,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问他:“你说谁是鸡?”
那年深秋,天气很冷,她很温暖。
那天后,沈司南彻底从郑希瑞的世界消失。
连一个像样的道别都没有,就那样毫无征兆的,悄无声息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