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后, 春江持续高温。
学校报志愿的前一天,沈司南打电话把郑希瑞叫了出来。
那天春江的室外温度达到了三十八度。
郑希瑞没有把头发绑起来,黑发柔顺披在肩膀,她终于脱掉了校服, 穿了一套白色连衣裙,手里打了把蕾丝的遮阳伞。司南等在游乐场门口,蹭着旁边卖冰阿姨的大伞,郑希瑞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 他着实愣了半晌。
是他喜欢的东方女孩的样子。
柔软, 清秀,害羞。
站在在阳伞下, 青涩的对他笑。
因为那天太热, 两人早早结束了游乐场之行,一下午的时间, 他们都坐在肯德基,花淇淋、圣代和雪顶。郑希瑞把每种口味都吃了一遍,她吃, 他点餐。
傍晚要回家时,司南问她:“你要报哪里的学校。”
郑希瑞犹豫半晌,回答:“我爸让我去麻省理工学金融。”
司南眸光一暗, 抿紧了唇没说话。
“你呢?”郑希瑞问。
司南回答:“留在春江, 去财经大学。”他的父母不允许他离开太远, 他的身体也不允许他独自去国外留学。
后来两人各自有心事, 没再说什么, 默默的分道扬镳。
当晚,沈司南回到沈宅便要求去麻省理工上学。经过一晚上的讨论,沈父松口,同意司羽和司南一起去麻省理工,跟去的还有一个医疗团队。
取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已经快八月了,郑希瑞拿了财经大学的通知书,沈司南看到后,差点没给她的通知书撕了。
“你是不是傻啊你,你不是要去麻省理工吗?”
郑希瑞不明所以,她咬着唇小声说:“突然不想去了。”
当晚,沈司南回到沈宅,说什么都不去麻省理工了,沈父难得的对他发了火:“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要对自己的决定负责,也要为自己的未来负责,沈司南,如果你这么儿戏,你永远不会是我值得骄傲的儿子!”
同年九月,沈司南和沈司羽一起去了麻省理工,郑希瑞留在了春江。
走的那天,沈司南给郑希瑞打电话,他一再强调:“你别来送我。”
郑希瑞委委屈屈的“哦”了一声。
大学并不比高中轻松到哪去,尤其是金融系。司南不顾身体,一年修了别人两年的课程。那一年,几次检查中沈司南的心脏状况都不是很稳定,沈父勒令沈司南退学回春江不成,差点亲自去美国抓人。
那一年,沈司南没回一次春江,没见一次郑希瑞。
大一下学期期末,郑希瑞给沈司南发了个邮件,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话:我要订婚了。
沈司南第一时间打电话过去:“谁?”
“不知道啊,没见过。我父亲生意上往来的伙伴的儿子,家境殷实,郎才女貌,门当户对。”
除了这些,郑希瑞对对方一概不知。沈司南都要怀疑这只是她的一个玩笑,但她并不是乱开玩笑的人。
沈司南躺在病床上,一只手握着电话,一只手攥着雪白的床单,那手白得几乎要和床单融为一体,只有那骨节分明的手指能让人分辨出来。
那天,在越洋电话里,沈司南给郑希瑞讲了一个他小时候听的一则传说:
很久以前,有一个猎人,他因为太爱自己的妻子,每次打猎出走之前都把妻子留在密封的房子里以免她被伤害。有次他迷路了,离开了很久很久,等到他再回去时,怀孕的妻子已经饿死了。猎人伤心欲绝,与妻子绑在一起点燃了房子,后来两人变成了一对犀鸟,比翼双飞,形影不离。但是猎人仍不改旧,在雌鸟孕育儿女之时,还是将她留在封死的树洞中……
“要我阅读理解吗?”郑希瑞问。
“这是我母亲给我讲的故事,她讲的时候,神色是羡慕向往的。”
“啊?”郑希瑞惊讶,一个凄惨的故事,怎么会有人向往。
“我父母就是家族联姻,没有爱情,相敬如宾,互不关心,除了必要的正事,几乎从不交流。她已经没有选择的机会了,可是你有。”
司南挂掉电话的时候,很是落寞,他想快点回去,想回到她身边。可是他连自己会不会有未来都不知道,怎么敢许她未来!
八月,沈司南和沈司羽一起回到了春江。沈司羽被告知,他将要和威马控股董事长的独生女订婚。
“我拒绝。”司羽直截了当的拒绝。
沈父更直截了当:“沈司羽你没有话语权,而且,你无法估量和威马控股联姻后,沈家在亚太区的实力将会如何强大。”
“威马控股董事长的独女叫什么?”沈司南突然问。
“郑希瑞。”
“我拒绝。”司羽还是那句话。
司南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便怒到踢翻脚边的红木矮凳:“为什么是沈司羽?沈司羽根本就不爱她!”
“沈司羽,为什么什么都会是你的?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食物都被你抢走了,结果我的身体是如今这个样子!现在又是郑希瑞……”
“沈司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给你一次机会,把刚才的话收回。”司羽沉了眸子,锁了眉头,冷声道。
“我不收回。”司南急红了眼睛。
后来司羽沉默良久,才沉声道:“沈司南,你这样会后悔的,以后一定会后悔说这样的话的。”他不是在威胁司南,而是在叙述一个事实,像大人看着不懂事的小孩一样。
其实司羽说的很对,这话说完司南几乎是立刻就后悔了。但他却没有道歉,而是抬头对父亲说:“父亲,你安排手术吧!”
司羽闻言一惊,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司南。司南一直没有手术,是因为司南还没到非手术不可的地步,况且手术风险太大,沈家人不愿意冒险,害怕司南在手术台上就此沉眠。
沈父沉默良久,半晌才道:“你真的要做吗?”
“是的,父亲,我一定会活下来的,因为我要成为沈洲的继承人。”司南与沈父对视,毫不退缩。
沈父看着司南,他的个子已经很高了,剑眉星目,除了一丝病态的苍白,几乎和正常的孩子没有分别。他像是才看清自己的儿子,思忖许久,说:“好,我去安排。你自己去和你母亲说,手术的事不要告诉你祖母。”
司南的手术很成功,他强大的求生意志,让医生都很惊讶。经过大半年的调养,身体恢复得不错。而自从上次的冲突之后,司羽毅然从麻省理工退学,不顾父亲反对跑去日本学医。
司南对父亲说,他要去沈洲上班,他会把不与郑家联姻的损失一点一点补回来。不到一年的时间,沈司南的商业天赋便展现得淋漓尽致。在年末的董事会上,沈司南正式成为沈洲集团亚太区总裁。
沈司南从会上出来,直接让司机送他去了财经大学。因为正是午休时间,司南在寝室楼下等了郑希瑞一个小时才见她出来。
郑希瑞见到他,慢慢走过去,问:“司南,你怎么来了?”惊喜到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虽然两人都在春江,但自从沈司南手术后,他们才见过两次,平时都只是邮件和电话联系。
“郑希瑞,我把你的订婚搅黄了,赔你一个男朋友吧。”司南西装革履靠在豪车旁,装得特别云淡风轻的样子,其实内心已经翻起滔天大浪。
为了能对郑希瑞说出这句话,两年的时光,无论是身体,还是事业,他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提心吊胆,害怕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还好,上天是眷顾他的!
郑希瑞毫无心理准备,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红着眼睛说:“我以为还要等你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