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事交给我考虑,你之需要乖乖回家生孩子。”凌棠远从那扇门走出来后似乎变了一个人,几分钟前发生的事迫使他必须重新考虑一切。
也许他也发现树欲静而风不止的悲哀,即使最终他选择离开风波中心,选择成全孟屿暮和我的财富,事情也不会像他想象那样顺利进行下去,更不可能给我们一个安全的环境。我凝望他绷紧的侧面面庞,坚毅的下颌,复杂的百般滋味浮上心头,也许正是因为他曾经历经的一切如今要施加在他的孩子身上,才导致他不得不选择先下手为强。
是的,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复雠的欲望。
那种欲置敌人于死地的坚决源于我们的孩子,为了不能再重复他所经历痛苦的孩子,我们必须并肩作战。
起初凌棠远只是想让我母亲自己一人来,但我执意要亲自去接母亲,顺便也可以探望晔晔的病情,这是我的两块心病,也是我一直担心的问题。凌棠远阻拦不成便随我一起前往,住在宾馆休息时,他紧紧的从背后抱住我,亲吻我的脖子:“别以为我听你的了,我只是想去看看把你养得这么倔强的故乡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我低笑,枕着幸福入梦。多少年的坚持被他冷言嘲讽却没有一丝不甘愿,他的话更像是对我的一种变相许诺,他在说,我和你一起回去,因为那是你曾经的故乡。
一个肯与我回家的男人,一个我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哪怕我原本不属于那里,但他仍愿将那里当作我的故乡,为自己心爱的女人去看一眼她从小生活过的地方,他别扭的言语也无法阻挡我的心再次贴近。
我的手慢慢交握他的,放在脸旁蹭着,嘴角的笑容离他炙热的掌心没有缝隙。其实未来究竟怎样我已经不太在乎了,只要身边有他,财富,股权,遗产都变得不再重要,只要能每天深夜安然的窝在他的怀里睡去,已是幸福。
“宝宝是儿子还是女儿?”我含糊的问。
他把脸埋近我的颈窝呢喃:“不知道。是儿子就再生个女儿,是女儿就再生个儿子。”
“如果是两个呢?”
他停了停,突然闷声笑了一下:“那我们就省事了。”
我们怀着最平静的心走走停停,凌棠远顾忌我的身体每天只开两个小时车,五天后我们终于回到那里,那个我哭泣离开的故乡。
重新踏上这个江南小镇,湿气分外凝重,凌棠远不停的搂紧我的风衣,习惯北方暖气的他觉得乍暖的南方着实有着透骨头缝的阴冷,我相信他一定很不适应,但他习惯性的先抓紧我衣服前襟。
晔晔已经回家休养,我们从县城辗转回到家,再次踩在青石板路上,想起从这裏出去时的无奈,有些惆怅伤感。
原本以为街那头会有他的身影,结果不见。却无意中影影绰绰看见一个高大身影,分外熟悉竟似孟屿暮,我疑惑的看着凌棠远,他瞥了我一眼表情倒还算镇定。
铛铛声响在小镇巷子里回荡着,他好像正在修理什么。
我们再走近,才发现孟屿暮正在门口修着我和晔晔常坐的石阶门坎。
邻居家的孩子们都一窝蜂的围着他,伸出小手不肯离开。显然他已经在这裏住了很久,久到那些孩子嬉闹着跟他要糖吃,久到他身上穿着母亲给父亲织的灰绿色的老气毛背心,我伫足,凌棠远靠着我的背,手揽住我的腰。
就在这时母亲端水出来递给他,孟屿暮笑着接过一口气喝个干净,我正想上前叫母亲,凌棠远却拉住我的胳膊不让我出声。孟屿暮笑笑把杯子还给母亲,说了句谢谢,母亲红了眼圈又进了门,他又低头重复敲打夯实石阶的机械动作。他们是一对母子,一对久别重逢的母子,哪怕还有生疏感,也不能改变血缘亲近。也许母亲在他的身上还看见了昔日恋人的影子,所以孟屿暮越是客套,她越悲喜交加。
他们没看见我们两个人,倒是有个往日熟悉的孩子跑过来,举着小手喊:“姐姐,姐姐。”
呆望他们的我忙不迭的回过神答应,从衣兜里找事先揣好的糖,塞到孩子手里拍拍他的脑袋,孟屿暮此时抬起头看见我们,微微笑笑,继续敲着手下的石阶,铛铛的声音传过了街道,也一下一下传到了父亲的那边。
我回过头又望了望那个红漆斑驳的大门,又看了看孟屿暮修缮好的自家门口,对应明显,我在那扇门下枯坐等待一千块钱的日子仿佛就在眼前,如今不过大半年时间,竟又变了天地。不知是他是有意还是无意为母亲或者是我回击曾经的痛苦。
凌棠远牵着我的手往前走,迈步进入家门,经过孟屿暮身边时,凌棠远斜了他一眼:“还以为你准备躲一辈子呢!”
孟屿暮手中的锤子停了停,低头说:“我母亲说,三代恩怨换一代平安,没什么对错。”
凌棠远扬了嘴角,再不问他,只是扭头跟我说:“陪你生宝宝的人又多一个,你先教好宝宝把亲戚都认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