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去小岚弹琴的地方找她。地点是娄庆告诉我的,他听别人说我当了警察,在我BP机上留言,问我能不能去帮他的朋友把被扣的车弄出来。我问他小岚怎么样,他说他也好长时间没见了。“自从去了师范学校,她就没在家里住过一天。你丫还不死心?”他在电话那边笑,“想找她,可以啊。她现在可跟以前不一样了。”他的阴阳怪气一点儿没变。“唉,说正事,车的事儿,你丫能帮么?”我在想怎么才能让他更失望,他显然没搞清楚我的工作只有在他撞人逃逸被逮住之后才有意义,我会在他的饭盆里给一块肥肉。在他连续的“我操”声中,我挂了电话。
酒店门衞不让我进,我只好跟他说我是警察,你再拦我,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他瞟到了我握拳的手,皱着眉头,把脸别开,就像我变得透明了。
小岚在灯光下很美,白得发亮,穿着镶着水钻的深色礼服,让人着迷。
那几天我天天去,躲在黑暗狭小的角落,不想让她看见我。我看见那些有钱人向她面前钢琴上的杯子里塞钱,在她站起来的时候鼓掌、送花。她一直笑着,却不显得兴奋,懒洋洋、敷衍、固定住嘴角的笑。亲昵地蹭过来、手放在她腰上的人,比她大至少二十岁,穿着需要用袖扣的高级衬衫,这意味着他能一口气给她有貂皮大衣、钻戒、别墅的生活。
她看见我,拽着裙子跑过来。我想溜,灰溜溜地像只老鼠那样沿着最暗的墙根逃走。可看着她,又不想动。她笑眯眯地看着我,轻轻地拽着我的胳膊。
我等她下班,兜里没多少钱,也不知道下一步能带她去哪儿,只好接过她手里的东西,默默地跟着她。她笑着说,走,我请你喝两杯。我拉她去了最近的麦当劳。
“不弹琴?”
“我又没天赋。”
“你有。”我低下头,怕她认为我这样是对她也没信心,又慌张地望着她。
她之前说过,她妈让她做那些事,只是为了能嫁个有钱人,最好是香港人或者外国人,身份不一样,别人看你的眼光也不同。我想她该去音乐学院,成个钢琴家。这样就不用靠别人改变人生了。
她跟我说,她现在跟几个同学合租了个小平房,在很远的地方,准备考电影学院。
“想当演员?”我脑子里立刻是她穿着闪耀的长裙走过红地毯的场景。
“我陪同学去参加选角的面试,那个导演说我可以。我想试试,万一能行呢。”她笑着说。我想那个导演肯定没安好心,又觉得,不该把别人都想得像自己一样坏。
“嗯。你一定行。”
貂皮大衣、钻戒和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