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你不会来。”她说。
“我有点儿不放心,”我停了一下,“路上被警察耽搁了。”
她立刻担心地问我是怎么回事,我笑着把事情夸大。她一副孩子气认真又担心的表情。我是多心了,把她想得太复杂了。她只是个感到寂寞的女孩儿,嫁错了人,而已。
早就过午夜了,我是该留下,还是该礼貌地告辞呢,说些“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之类的冠冕堂皇心猿意马的流氓废话。她给我泡茶,外面下起小雨,她回头看我,高兴地笑着说:“你留下。”
不过,我很乖,什么也没做,不是我不想,而是我太累了。我们躺在床上,她穿着吊带但并不低胸的睡衣,我穿着方丹的有点儿瘦的睡衣睡裤,两个人都显得特别正式,侧躺着面对面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似乎谈到了除方丹之外的以前,谈到她的生日愿望,她的毛绒玩具……我在极度混乱下,像被百八十个泰迪熊在一个狭小空间逼视着,还没来得及感叹自己的渺小无力,就已经如同横遭一闷棍,不省人事了。
很早就醒了,头微微地疼。太阳还没出来,隔着两层窗帘仍然能感到天空正在发亮途中,冷冷的。她背对着我,露出白白的胳膊、肩膀、脖颈和小比例的背。最令我心动的,从来不是与性有关的部位。几年前,我在加拿大一个小破电影院看重放迪卡普里奥那版《罗密欧与朱丽叶》,看到我现在也不知道名字的女主角光滑的背,在极黑又被她的背照亮的放映厅里,当着另外一个姑娘的面,我,硬了……我望着暹音的背,轻轻吸气,又慢慢全部吐出,放轻松啊放轻松,可是,机会只此一次,况且,是她留我的……或许她对男性的认识根本就有问题,才作出这么幼稚的决定。我在人神交战,她忽然转过身,睁开蒙眬的双眼,看着我,笑了,伸手摸了我的脸。我怀疑她把我当成了方丹,可她进一步靠近我,搂着我,我的一条胳膊被她柔软的身体摩擦过,包裹着,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早上做|爱最大的问题就是时间太紧,如果想搂抱着回味一番,就没有时间睡回笼觉了,还要在做第二次和洗澡之间权衡一下,总之是意犹未尽。
暹音正站在浴室里往小腿上擦润肤乳,不是抬腿踩在马桶上,而是侧身弯着腰,很认真的样子。大约女人们天生就掌握着各种媚态的用法,我女朋友也常摆开一些pose,发出一些娇吟。她在我面前也总转换角色,但和我妈又截然不同。我妈是为了巩固政权,我女朋友是为了讨好我。这意义的差别决定了表演水平的高低。而暹音是无心的,她根本就不是为了让我喜欢做给我看。她没有企图。我站在旁边咬着一只新牙刷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直到她抬起头来。她的脸立刻红了。她越美,我就越恨方丹。抛开我自己不谈,任谁都会为动人的青春无谓地消耗感到难受。
离开之前,她在门口将我拉住,紧紧地抱住我,我觉得她有点颤抖,这力道也有点儿过大,好像抓着救命稻草死死不放,我只能呆立着。她放开我,脸上已经换上了轻松的笑。我笑着拨了拨她的刘海儿,摸了摸她的眉毛。不知道她的问题所在,就做一些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动作表示安慰。她像个小女孩似的拉住我的手。我看着她,心裏冒出些匪夷所思的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