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还要一起睡觉,可我也没有傻到主动提这事儿。只当像胖子们想节食,每顿饭都想着,下一顿就再也不能这样了,于是,眼下这顿就可着劲儿胡吃海喝地纵欲吧。我每天晚上都会有几秒钟真诚地想,再也不能这样了,再也不能这样了再也不能这样了再也不能这样了再也不能这样了再也不能……然后装睡,翻个身,搂住她。
我有些自欺欺人地想,如果相爱是为了顺利地共同生活,那么,既然我们都已经共同生活了,我为什么还要介意爱不爱的问题呢。
可她忽然说:“给我讲讲你。”
我睁开眼,“我?”
“是啊。”她说,“你小时候,你的第一个女朋友,你的初吻,这类。”笑着,“万一哪天你找到了二十岁长腿小模特,孩子们就没机会知道你的事了。”
“那你也得给我讲你自己的事。”
“你会觉得我很坏。”她没有笑。
“我要真找到二十小长腿,说不定真甩下大把钞票一走了之,等我老了,快死了,往事一幕幕哗啦啦展现在眼前,我肯定会想起你。你跟我生了孩子,可我只知道你是方丹的老婆,末了也不明白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想这样。”我想了想,说,“至少你得告诉我,我为什么会觉得你坏吧,语文老师不是老说得用例证么。”
沉默半天,让我觉得谈判又要破裂。可在寂静的尾声,她说:“那好吧。”用左手小指拉了我的右手小指。
“讲讲你的初吻。”她坏笑着。
这是一千零一夜么?如果我总也讲不完,是不是就不用离开?
她没有回答。我假装自己没有说过傻话。
“是别人的女朋友,我们老大的女人。”
她站在我们中间,转啊转啊转啊,闭着眼举着手臂,随便停下来,她的手指对着谁,就可以打谁,或者做任何事。这游戏只为博她一笑,我们不敢反抗。
我看到的时候,她的手指指着我。我本能地想跑,你根本不知道要遭到什么折磨。没人知道她脑袋里都想些什么,她曾经拿摁钉扎人只是为了见血。他们把我拽住,她走过来,吻了我。
暹音笑了。
那是我第一次跟人舌吻。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的舌头,细小嫩滑,伸到我嘴裏了。我现在还能想起那种感觉。
暹音笑出了声儿。
我怕得要死,动都不敢动。我觉得她肯定是为了咬我。我们都没说过几句话,她不可能是因为喜欢我。
“你命中注定总是遇到这种女人。”她说。
是啊。她们每个人都几乎要了我的命。
这一点儿都不像《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好啦,你不要笑。那可是初吻!我一点儿都不想跟一个我不喜欢的人……呃……
暹音笑着,露出小小的白白的牙。我看着她,凑过去。她只用一个手指推开我的嘴。
“不用这么正经吧。”我说。
“讲故事才有糖吃。”
自打她亲了我,事情就变得很别扭。我脑子里有那种从一而终的怪想法,可她把我拉到暗处跟我说她一点儿都不喜欢我。
我看着暹音,她躲开我的眼神又看着我问:“你开始瞎编了么?”
好吧,她没说她不喜欢我。只是我没表示喜欢她,她恨我。我整天担心被老大打死。他四处找茬儿,想各种办法欺负我,我只能一直很怂地忍着,让他们笑话吧。她觉得我没种,更恨我,还教唆他收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