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儿都不美好，是吧。”我说，那时候更像无辜地得了绝症，莫名其妙就没救了，醒了就是等死。

报高中志愿之前，我想了一晚上，报了没人觉得我能考上的学校。我爸看了还跟我妈说，他好歹有心高气傲的一面。考试那三天，我反覆梦见自己拿刀扎人，那种手感。

“然后呢？”暹音不再笑，认真地看着我。卧室里光线昏黄，笼罩着她。

然后……我毕业了，上了好高中，跟老徐和方丹成了同学。

她关了灯。我们在黑暗中坐在床上。

“然后呢？”她问。

我躲了一个夏天，在去学校领成绩单和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又撞上他们。老大说：“你不想了结一下么？你对我可有夺妻之恨。”我听了那个词儿很想笑。他手里攥着一把刀，也扔给我一把……在梦里我都是很酷地直接扎进他的胸膛，像个美国西部的枪手那样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个女孩。其实，我低头扎了他的腿，他哇哇大叫，倒在地上哭。我手上沾了血，浑身发抖，好久之后才知道我正泪流满面。很奇怪，浑身的血撒丫子冲到头顶，大喊着：“主公，杀不杀，杀不杀。扎人一刀就像立了界桩。不这样那种冲动的感觉就停不下来。”

我干笑了一声，说：“我有时候真的想捅方丹一刀……”

她没应声。

我很事儿地加了半句：“为了你。”觉得她笑了，很轻的。“都因为你。”我无奈地重复，让这话像一句玩笑，“好了，现在可以说说你自己了吧。”

等着她说话，她总不出声，我听着自己击鼓般的心跳，等着接受某种残酷的事实，心裏带着猎奇的兴奋感。我等得太久，只好在黑暗里碰碰她的胳膊。她像被放了针的老留声机，非常机械简要地播报了一个电影简介。

“你知道了能怎么样啊？”

跟我想象的完全不同，方向性的差异。我本来以为在她身上会发生诸如被继父凌|辱之类的事情，甚至都在心裏给她拍了学生服色|情|片。

事实是，她妈妈离开了她游手好闲的亲生父亲，遇到了因插队而分开的老情人。他也刚离婚，老婆去了美国。两个人带着各自的孩子结了婚，住在简陋的一居室里。大人们恩爱有加，举案齐眉。好景不长，心地敏感的弟弟留下“我恨你们”的字条跳楼自杀了。没法面对这样的死，大人们只好分手。

“我妈在他们结婚之前就发现了癌症，但她谁也没告诉，很快就病得不行了。”

她看着妈妈死在家里。帮她处理丧事的舅舅却在她妈妈的遗体前亲了暹音的脖子。

“就这样，我失去了我的初吻。”她笑着，声音里有种冷冷的讽刺。

“别说了。”这种故事我无心再听。

她打开灯，看着我的脸：“你为什么要听这些呢？”

我只是想了解你。难道这不对么？难道两人要建立一种亲密的关系，不应该互相说说过去，然后展望一下未来么？方丹肯定知道这些。

“是我非要讲给他不可。然后他笑着说，发生了这种事，自己做什么都可以怪别人了，感觉很好吧。”

“他是个浑蛋。”可你确实没法忘了一个跟你说这种话的人。

“他说得对。我确实一直都在想，为什么是我啊，都是因为你们，我才变成这样的。”

我还能说什么呢。

“你会心疼我，想帮我，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不是你想的那种可怜巴巴默默忍受的女孩儿。我上高中就已经跟男人住在一起了。我考大学只是因为我跟那个男的分手了，没地儿住，又不想在家里听我舅妈骂我是妓|女。不过我也骂她是母猪，让她有本事先看好自己的男人。”

“不不不，我见过你那个时候的照片，你不是那种人。”你的眼神很纯净，现在也是。她笑，嘴唇弯弯的。“你骗我。”你这些都是劣质毛片的情节。

“我用不着骗你。”她说，“认识方丹之前我总想死，不是那种安静的，得像我继父的儿子那样，留下诅咒，让谁都不好过。”

方丹对她说：“你只不过是说说，你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