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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烛还没烧到底,摇曳着橘色的火光。今夜,明明没有人说话,榻上多了一个人,存在感却是异样地强烈,两个人互相背着身子,但各自听着对方的呼吸声,谁都没能睡着,也都知道身后的人一样没睡着。
簌地,最后一朵灯花也燃尽了,房里的烛火灭了。或许是今夜月色太过温柔,透过窗纸却依旧能看出如水一般的光华,照得人心猿意马,更无睡意。
还是楚荧先沉不住气了,转过身来,小心地揪了揪江斜的衣角:“江斜……你睡了吗。”
“还没。”听到楚荧先开了口,江斜此刻也是有些如释重负,然后翻身过来,对上楚荧的眸子,二人又同时愣了愣,分别不自然地挪开视线去,“睡不着吗。”
成亲时候,二人牵着大红的喜绸走过承阳候府,那红绸似是真的将两个人的姻缘和命运连到了一起,身边躺着一个熟悉又陌生、即将成为自己下半生的人,两个人大概都选择坦诚面对这门就算是合作而来的婚事。
“你不也是么。”楚荧咬了咬唇,小声道,“你给我留下的扇子,我看到了……”
“是我的名字。”江斜脸红了,轻咳了一声,回,“这门亲事于你来的突然,又是我算计更多,我大抵算不上什么良人,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安心……。”
“彼此彼此。”见江斜先坦诚说这门亲事,楚荧犹豫了一下,道,“我知道你不想让楚家的势力落入旁人手中,其实我也是权衡之后,才选了承阳候府……”
“不必说。”江斜笑笑,伸出手指轻轻点在楚荧的唇上,没让她把话说下去:“结局便是你选了我,如今你嫁给我,做了我的夫人,那我们便各自都没有退路了。”
感觉说完这话之后气氛好似太过暧昧了些,江斜急忙收回手,楚荧也红着脸侧过头去,轻轻抿了抿唇。
楚荧犹豫了一下,问:“既然我们二人如今已是夫妻,那你可以告诉我,你和二皇子殿下……是当真是想要那皇位吗。”
江斜顿了顿,没直接答:“你知道我姨母吗,就是表兄的生母,淑妃。”
“是六年前去了的那位?”楚荧小心翼翼地回,“外边只听说是服毒自尽了。”
“其实不是的。”江斜眼神微黯,“那年我姨母被人诬陷和宫中太医私通淫//乱后宫,事情还没查清,便不知被谁偷偷下了毒,我姨母的尸体还是我表兄发现的——但是这般丑事又怎么可能传到宫外去呢,便成了我姨母服毒自尽了,原因不明。”
“是皇后做的?”楚荧从江斜的淡淡的笑中看出了几分落寞,问,“那太医呢,也未出来澄清吗?”
“那太医那日才出府邸便被人追杀,还是我表兄救下的人——后来虽是查明这事全都是被人诬陷,但姨母已经被人毒死了,又有何用呢。”江斜不置可否,“我姨母走后,皇上彻查宫人,发现我姨母身边有个贴身用的侍女不见了。”
“你猜那侍女是什么人?”江斜笑着说,“后来线人查回来说,这侍女曾私下被萧端强行拉去服侍过几回……如今也不知可还活着。”
楚荧吸了口气,几乎是同险些就发生自己身上的事情相同——算计着强迫着要了女儿家的身子,然后用清白要挟着为他做事。
“阿荧,不是我们就偏偏非要那皇位不可,只是有些人,他见不得我们活。”透过窗纸,月光落在江斜一张过分好看的皮囊上,却看不出脸上的表情是温柔还是苦涩。
“天下只要对他们的储位有一点点威胁的东西便要杀之而后快,我们为什么要忍着,白白看我的家人枉死在皇后他们手中,最后连个清白名声都没有——宫妃淫//乱私通可不是小事,出事那时候,承阳候府上下也险些一同被牵连进去,满门流放。”
楚荧看着依旧平静的江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面前的这个男子,旁人看着纨绔不化恶名昭著,其实也是个可怜人。
“所以你便日日装作纨绔子弟么。”楚荧对上江斜的眼。
江斜淡淡地笑:“阿荧,树大招风。承阳候府这些年家大业大、在皇上面前又颇有几分面子,若是我不避着风头行事,在外头做出样子来,多少人都怕是要对承阳候府多几分猜忌和打压。”
楚荧觉得心疼,又不知如何去安慰面前过于平静、甚至还能笑着跟她讲这些事的江斜,只能伸手笨拙地去找江斜的手,然后用双手轻轻握住。
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少女冰冰凉凉的触感,江斜愣了愣。
“阿荧,我没事的,你不用安慰我。”看着还比自己要小上些的妻子楚荧,江斜不由地失笑。
楚荧却摇了摇头,认真地回:“我不是安慰你,只是我想这么做罢了。江斜,你不必做出什么都能承受的样子,你我如今已成亲,我也算得上是要与你同舟共济,迟早都要知根知底的。至少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伪装自己,可以有你自己的情绪,可以不用怕旁人猜疑,我希望你以诚待我。”
江斜笑着问楚荧:“明明我才是你的丈夫,怎的却是你一副要替我遮风挡雨的样子。”
楚荧正色看江斜,故作庄重:“也不是不可以。”
两人看着对方,同时失笑。
笑过之后,江斜反握住楚荧的手,笑道:“睡吧,还有很多事,若是你想知道今后慢慢同你讲,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