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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夫人……”素雪只是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姑娘。
素雪与楚荧幼年相识,自小就跟在了楚荧的身边。
她作为一个下人,看得最分明。京城中高门贵户的姑娘们都宛若金丝雀,吃穿用度皆是最好,但言行举止、一颦一笑、琴棋书画,为的,不过都是将来能择一门好的婚事罢了。
——她亲眼看着姑娘生长在闺阁之中,为了嫁一门好的亲事,从未到金钗的年纪开始,日日在家中练习跳舞。她不过是个下人,只能站在一边,看着自家姑娘在院子里,练习那些基本功。小姑娘的身子虽软,但依旧是吃了不少苦头。姑娘从小就是个规规矩矩的人,甚少抱怨苦累,被教舞或是教书的师傅罚了,也不过就是悄悄地冲着素雪吐个舌头,便埋头接着练去了。
一直到那年,姑娘在太后的寿宴上,凭着一支舞,惊艳了整个京城之后,姑娘所有的努力似乎便都有了回报:
楚家有女,容姿无双,名动京城,上门来说亲的人不知多少。
最后家中择了同秦家的婚事——两家父亲本就相识,楚荧和秦家儿子从小又是认识的,于楚荧而言,应当也是个好去处。自那之后,楚荧的日子,就成了从修养为一个名门闺秀,变成了在家中学习婚后的礼节、安心待嫁。
这样的楚荧,竟然也是会纵马的。或许在上回京郊冬猎之前,京中人大多是不知道的,但素雪却是知道的。
浴房之中,楚荧坐在浴桶里,水面氤氲着蒸出白色的水汽来,溢出淡淡的柑橘香味来,房间里安静,唯有滴滴答答的水声。
“……少夫人明天什么时候走。”还是素雪先开口打破了这份安静。
楚荧笑着回过头来看她,白净的脸被热气熏得微红:“你这是同意了?”
“我就算不许,姑娘就不去了么。”素雪轻叹了一声。
“还是会去的。”
素雪在后面给楚荧拭发,洗过之后,原本今天沾满了泥水的一头长发乌亮:“少夫人明天什么时候走。”
“天一亮就走,得在婆婆起来前。”楚荧一五一十地答,想了想,又道,“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林三也在,应当不会遇到危险。”
“……”素雪似乎是还想再说些什么,最后嘴唇只是动了动,最后又叹了一声,“姑娘大了。”
又急忙吸了吸鼻子,把换洗的衣物搭道一边,有些局促地说:“我去给少夫人收拾行李。”
她看着楚荧从深闺中规规矩矩的少女,走入第一次婚姻,成为一名合格的正妻,再毅然决然地从那滩浑水里脱身。又看着她和姑爷各怀心思地成亲,再到现在,楚荧决定放下一切京城里大家闺秀温婉知礼的架子,只是因为如今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自家姑娘本就不应该成为后宅里面最规规矩矩、最后淹没在宅子里,只能做一个最贤惠宽容的主母、相夫教子的那一个。
天色尚还是青墨色,才五更天,楚荧便已经起身打点好东西,长发不过用一截缎带束成高高的马尾,换上一身轻便的行装。
“嫂子来了。”
星子和弯月还在天边挂着,林三站在承阳候府后门,外面又两匹马温顺地垂着头。
马后的行李不多,二人离京也不过是临时的决策,为了掩人耳目,自然也不会大张旗鼓,只轻装离开。
楚荧眉眼弯弯,手持缰绳,青色的衣角和乌润的发尾翻飞间,翻身上马,动作极为轻快:“我们走。”
“嫂子好骑术,倒是我走眼了。”林三滞了滞。他早见过楚荧骑马,却第一次见她这般云淡风轻又飒爽的样子,也紧随其后。
快到城门,林三开口:“城门那边我打点过了,是江斜哥的人,不会拦我们。”
出了城门,楚荧却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荧儿。”
“雨晴,你怎么来了?”楚荧微微蹙眉。
宋雨晴冰肌玉颜,一身端庄的水色衣衫,如今已经初有了王妃的模样。
“……还不是你婆婆和我担心你。”宋雨晴淡淡地答。
“我婆婆……猜到我要离京了?”
在楚荧颇有几分惊愕的目光中,宋雨晴睨了一眼马背上的姑娘,叹了一声,“荧儿,我早说了,你的心思,旁人早就猜了个透,也只有你和江斜二两个当事人还蒙在鼓里罢了。”
楚荧笑笑:“那想来你们不是来拦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