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曜被打得一阵迷糊,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霍青桑,你疯了!”
“疯?我没疯。”霍青桑一阵冷笑,“南宫曜,你是真傻还是装傻?还是以为我的脑袋里都是糨糊?这偌大的宫闱里,不争皇位不争宠,你要他如何平安活下去?这是个什么地方你比谁都清楚,何必在这裏自欺欺人呢?你容不下霍家,这孩子若是出世也不过就是个早夭的命数,当年烨儿尚且如此,何况此时?”她一针见血,堵得南宫曜哑口无言,最后只能黯然离去。
晦暗而幽深的密室里。
身着明黄色长袍的男人久久地站立在一方灵柩神台前,一块漆黑的牌位静静地摆放在神台上,前面放着一只糖人,一碟绿豆糕,还有一只颇有些陈旧的拨浪鼓。
他伸手轻轻拿起拨浪鼓,沉闷的鼓点在空荡荡的密室里回荡,如同一只重锤,一下一下地打在他的胸口。
他微微弯下腰,右手紧紧抓着胸口,白皙的脸上渗出丝丝冷汗。
好长时间,他才直起身子,缓慢地抬起手,修长的大手轻轻拂过漆黑的牌位,拇指小心翼翼地在那被刀深刻的纹路上滑动。
许久,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放下拨浪鼓,转身走到另外一间石室门前。
他推开石室的门,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偌大的石室里没有多余的摆饰,只在正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水缸,仔细看去,水缸里却是坐了一个人。那人披散着头发,似乎听见了脚步声,她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得如同死人的脸,不,或许不该说是脸。她的眼眶黑洞洞的,眼球已被生生剜去,整张脸除了那两个恐怖的黑漆漆的洞,便如一团被揉烂的面团。她的身体浸泡在褐色的药液里,她张着嘴,想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呜咽声。
这脚步声她太过于熟悉了,听了多少个日夜她自己也不记得了,这人曾是她真心爱着的男人,亦是主宰她命运的神,可此时她是惧怕、惊恐的,她惊慌地呜咽着,恨不能有人可以一刀杀了她。
男人走到她面前,仿佛爱怜一样伸出手轻轻拨开她凌乱的发,露出那张仿佛被揉烂的脸,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别怕,我来看你了。你看,无论什么时候,我都记得你,你以前不是最喜欢我去看你吗?”他目光冷酷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心口被一只大手狠狠掐住,掐得他不能呼吸。
“呜呜呜呜!”女人循着声音望过去,可入眼的只是黑暗,她拼命摇着头,在心裏乞求着,杀了我,杀了我!
“你想死?”他低笑出声,“我舍不得你死啊,有你在这裏陪着他,他才不会寂寞。”
女人的心裏全然绝望了,死亡对她来说已是奢侈的妄想,可那是她的错吗?她只是做了他曾经希望做的事,他不喜欢那个孩子,她帮他除掉了有什么错?
可为什么末了却要迁怒于她?
为什么?
她不懂,却已经没有办法质问。
男人冷冷地看着她,仿佛要把她深深刻进灵魂里。可他又比任何人都知道,他有什么资格去恨她呢?他那龌龊的心思只有自己知道,这个女人活着不止他在折磨她,她也在不断地提醒他,他是一个多么卑鄙无耻的人。
他突然放声大笑,笑着笑着,一口血喷出来,把女人的脸染得一片血红。
“呜呜!”女人还在不断呜咽着,男人已经仓皇地转身逃离。
御书房,夜已深。
南宫曜独自坐在桌案前,望着一堆奏折出神。
“皇上,您这是怎么了?”苏皖缓步走进来,把托盘里的莲子羹放到书案上,然后转身来到他身后,纤细的手轻轻覆上他的百会穴,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揉按。
“你怎么来了?”
南宫曜一把拉住她的手,苏皖顺势坐在他怀里:“皇上,臣妾见您为国事操劳,给您送来了莲子羹。”
南宫曜挑了挑剑眉,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讨好的表情,好一会儿才道:“下次不要随便来御书房了,你下去吧。”
苏皖眨了眨凤眸,眼泪含在眼眶,委屈地应了一声:“那臣妾回去了。”说着,微敛的目光若有似无地看了眼靠着西墙的那一排书架,然后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