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千峰所属万仙,乃当世中声势鼎盛的大派。门中人物各个儿皆是世间精英,若非内外功夫皆有成就,又精研道家学说,万万不得引渡登门。一旦入门之后,吞食仙丹,修炼仙法,便可铸就一副神躯仙骨,号称有三百年朝上寿命、重伤自愈之能,故而往往以仙人自居,出手降妖惩恶,行善无数,声名远播,倍受世人推崇。
张千峰看似不过二十岁年纪,实则年逾花甲,只是他养性修行,阅历虽增,心思仍极为活泼,不似老年人死气沉沉,却又比少年人多了沉稳镇定。他思虑周详,设想极远,此时在这大雪纷飞的连山中遇上盘蜒,又得知此人乃泰家远亲,不由得警戒小心起来。
陆振英道:“泰一大哥,你救了这大雪猿,也算还了咱们恩情,但你若左右无事,可否与我等同行。”
众人不知此人来历,听主公开口相邀,各自心惊,但也不能违背于她。
盘蜒道:“你们可还有干粮么?”
陆扬明笑道:“莫非大哥哥你还肚饿么?”
盘蜒点头道:“我饿了好几天,只是吃不饱。诸位施恩,再给我来点儿。”
张千峰道:“泰兄弟武艺不凡,乃是大有身份之人,如此乞讨,难道不丢人么?”
盘蜒皱眉道:“不管什么,再来点儿便成。”
陆振英待要答应,张千峰道:“我等自顾不暇,前路不明,不可再施舍。阁下若要脸面,为何不自力更生。”
盘蜒怒道:“我原先还道你们是赶路苦人,只吃了你们二十个冻馒头,眼下瞧出你们乃国君贵族之后,不多讨些好的,岂不是瞧不起两位。”
张千峰一拂袖袍,狂风席卷,盘蜒被吹得退后几步,只听张千峰说道:“再无饭食喂你,你若愿同来,等过几个时辰,我等开饭,少不了你一口。”
盘蜒一抬眼,愣愣望着众人马背上的布囊,猜测其中定为冻肉冻鱼,他心痒难搔,贪欲顿起,怪叫一声,蓦然朝马背扑去。众护衞拔出刀剑,拦住他去路,手法皆迅捷严密。
盘蜒身法有如灵蛇,足颤身动,瞬间钻了过去。张千峰喝道:“给我停下”一手虚抓,乃是他“阴润阳生”的擒拿功夫。此招一出手,内劲如捕鱼大网,挥洒罩落,可令一丈方圆内禽鸟振翅难飞。
盘蜒一猫腰,抱住那布囊,身影晃动,竟就此躲开张千峰妙招,张千峰更是惊骇,却见盘蜒一脚踏空,大叫一声,沿着斜坡直滚下去,身子颠簸弹荡,不多时便摔得没了影。
陆扬明“啊”的一声惊呼,说道:“他他还活的了么?”神态极为担心。
张千峰道:“纵然雪地松软,但这数百丈高处落下,只怕难以活命。”说罢苦笑一声,说道:“只听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如今遇上这人,才知天地之大,无奇不有。”
陆家两兄妹虽觉惋惜,但事已至此,也无法挽回。他们长途跋涉,多备干粮,纵使被这盘蜒夺了一袋,食物仍颇为充足,当即生火烧烤,众人饱餐一顿,便各找地方,以棉袄棉被裹住身子休息。
陆振英自幼待自己严厉,回思今日之事,暗想:“我年纪比弟弟大得多了,但一遇风雪,心生沮丧,遂脱口而出,大伙儿岂不会因此心冷我言行如此幼稚,真该好好自省。而这一路走来,多遇上奇兽怪事,气象千万,世间如此广大,几无穷无极,更不知有多少险阻,我当多思多想,处处谨慎,说什么也要护得弟弟平安。”
她又想起故国遭难的母亲,不知她眼下是否受苦想到此处,她眼眶泛泪,咬牙坚持,不让人瞧出来。
张千峰则回思盘蜒那跳崖一躲,身法之奇特,真是超乎意料。自己千算万算,偏偏算不到这靠崖之侧便是自己功夫破绽。他心想:“此人至始至终不曾还手,但凭他从空而降的幻灵掌,可知此人极难对付。他若死了,倒也了却心事。如若不死,不知更有何企图。”
风雪呼啸,甚是吵耳,但却又有催人入眠之效。过了片刻,众人想着心事,疲倦袭来,各自沉眠。
盘蜒沿雪坡翻翻滚滚,转动而下,突然屁股撞上石头,飞过数十丈,重重摔出个雪坑,他痛的喊不出声来,随手一摸,取出那布袋,顾不得伤势,亮出硬牙,啃上一块冻肉,舌头一滑,竟将其大口吞下。他呼呼几声,再拿再吃,转眼间那满袋冻粮已然告罄。
盘蜒感到遍体温暖,疼痛顿消,仰躺在地上,静静想道:“我是何人我为何在此我怎会在泰家大墓之中我又是泰家什么人。”
他猜有人陷害自己,将自己活埋,但那人却不曾料到自己能活了下来。他心中害怕,大感前途迷茫,却又万分好奇,想弄清自己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