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蜒这么一闹,东采奇虽然生气,但也不禁好笑,稍稍静思,惊觉自己竟半点不想念玉郎,而她除了碰上这骗徒之外,颇有知人善任之能,是以才能有多位好手对她忠心,眼下得了盘蜒,知他得力,心情委实不差。
她与盘蜒年龄相差不远,坐下来饮酒谈天,只觉颇为投缘,此人与玉郎一味甜言蜜语相比,言语更为有趣。再回想这一年与玉郎谈情说爱,其言语之腻味无聊,思之不免汗流浃背、异常羞愧。
聊着聊着,忽然说到武学上来,蛇伯城民风好武,东采奇虽为名门闺女,但既学礼乐国书,又习骑射兵刃,虽不过十七岁年纪,却称得上文武全才、女中豪杰。谈起武功,霎时眉飞色舞,兴致盎然。
她说道:“你眼下是我门客不,家臣,你这一身鬼鬼祟祟的功夫有些奇特,不得私藏,快些将最厉害的绝招说出来,让我开开眼界,若当真管用,我便欣然笑纳,重赏于你。”
盘蜒笑道:“倒像是我求你学功夫似的。”他内力不过稍胜东采奇,但却是奇门鬼道,不讲究扎实深厚,而是以诡取胜,当下说出一段口诀来,乃是玄学中一门旁支,唤作太乙术数。
此术数与世间大行其道的八卦术数截然相反,两者相比,八卦虽也有诸般奇妙之变,却及不上太乙术数剑走偏锋,八卦似大风,太乙如阴风,八卦似骄阳,太乙似冷月,八卦主管阳间百态,太乙通达阴间诸法。正由于他在内劲中融入太乙术数,方才变幻诡异,满是奇律异音、幻象蜃景。
八卦术数易学难精,便是初学之人也能说得头头是道,但真说运用玄妙者,当世寥寥可数。而这太乙术数入门极为艰难,便是数十万人中也难得一人能解,可一旦领会,便可突飞猛进,如有神助。两者皆为奇门遁甲的至理,练到最精深处,可谓难分轩轾,各有所长,但毕竟八卦之术以正胜奇,稍胜太乙术数半筹。
此时他教东采奇太乙术数,本不指望她能明白半点,只不过是存心逗弄她罢了。谁知东采奇虽无根基,却天生与这功夫投缘,听头一遍时如听狗吠猫叫,全然不懂,但到了第二遍,陡然间竟若有所思。
盘蜒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向她解释,东采奇连连点头,“咦”了一声,面露喜色,蓦地拍出“采风掌”,掌法中已有残影,乃是太乙牵丝的障眼法。盘蜒一见,大感肉疼,心道:“早知这丫头能够学会,我便不教她了,岂不是被她抢了独家法宝么?”
东采奇见盘蜒扼腕痛惜的模样,微笑道:“你这人好小气,见不得旁人得好。”
盘蜒嚷道:“我怎知你真能学得早知道便胡乱说上一通了。”他心中生怨,更不隐瞒,张口便说了出来。
东采奇愤愤说道:“你既然答应教我,那便不许赖账,非得教会不可眼下可不能反悔,更不能误导于我。”
盘蜒叹道:“我这人最守信诺,莫说已对你许诺,便是面对小狗小猪,也是言出必践,怎会胡乱指教。”
东采奇掐他皮肉,说道:“好哇,你骂我是小狗小猪,凭你此言,今天我非要学全了不可。”
盘蜒拗不过她,只得先将一万字的太乙术数纲要背诵出来。东采奇虽偶尔能听懂皮毛,但陡见这一大段经文,也深感敬畏,用心苦记,这太乙之学全貌深渊无比,这一万字不过是总纲,东采奇费心记忆,一天一夜之后,方才熟记在心。
她初学这奥妙学问,虽未有立竿见影之效,但其中钻研的喜悦,远胜过那些借蛮力苦练强学的功夫,心中不时冒出些奇思妙想,仿佛一身武艺将要蜕变,生出难以想象的妙用。
盘蜒见她精力充沛,神采飞扬,不禁埋怨道:“越到后头,越是艰难,你眼下如此得意,却未必真能胜得过我。”
东采奇轻笑道:“是,是,泰一老师傅学究天人,我只能瞠乎其后,望尘莫及,万万及不上你,你也不必嫉恨,将来有不解之处,还要向泰一老师傅多多请教,还望老师傅莫要吝啬。”
盘蜒听她语气戏谑,正色道:“我可并非见你有所进益,心酸眼红,而是防患于未然,要你戒骄戒躁罢了。”
东采奇眨眨眼,笑道:“老师傅当初练了多少年。”
盘蜒哈地一声,双手交叉胸前,傲然道:“我是一朝顿悟,便融会贯通。”
东采奇嗔道:“你一天就学会了,怎地如今内力也不咋样你胡吹大气,我才不信呢。”
盘蜒被她问倒,心中烦闷,答不上来,偏在这时,肚子饿得咕咕作响。东采奇知他贪吃,妩媚一笑,说道:“老师傅教的辛苦,我这小徒儿可要尽尽孝心,走吧,我请到御膳房去吃顿好的。”
盘蜒大乐,当下由东采奇开道,直奔御膳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