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这吴奇斗了不过一炷香功夫,却已互换万招,其中惊心动魄,委实畅快淋漓,此刻逐渐摸到其中法门,对吴奇功夫了如指掌。而他甚是敬重此人,无心拖延,有意全力以赴,速速败之,于是手中无形长剑再度蜕变,成了那形影诡谲的弑神化外剑。
这弑神剑法,与世间武学截然不同,讲究的并非以力打力,而是以心打心,两人一番激战,苍鹰熟知敌手,就要以此招令他自毁,再无反抗之能,随后斩下此人头颅,送入山海门冥池之中,引他成为新的同门。
他心意已决,蓦地长剑一挥。“吴奇”身躯巨震,软绵无力,跪地不起。
灰炎道:“胜负已分么?”
三丰道:“应当如此,这一剑从未有失。”
苍鹰尚未答话,突然间,那吴奇身形急剧变化,长出利爪利齿,白烟缭绕,化作一庞大猛虎,朝苍鹰猛冲过去。苍鹰大吃一惊,心想:“为何弑神剑伤他不得”见敌人此招猛烈,不得已,使出全力抵挡,只听轰鸣声中,数座山峰被白霜笼罩。
原来这弑神破魔剑诀,须得与敌人紧密相连,方可奏效,一击杀之。苍鹰与盘蜒互斗之际,两人各自受伤不轻,这关联本已成型,可实则盘蜒从未施展过太乙真仙之法,只以庄周梦蝶,借用朱雀神枪之能。苍鹰与梦中人形相连,那化外剑所斩,亦不过是那神兽朱雀的梦影,并非盘蜒本人。
盘蜒得此时机,霎时变化无尽,手段齐出,一柄烛龙剑,招出一条青龙;一根苍虎戟,变作一头猛虎;一盏天阳灯,招来一条火蛇,三兽联手夹攻,纷来合去,地动山摇,日月黯淡。苍鹰连连出剑抵挡,可周围黑云漠漠、箭雨纷纷、火蛇万道,将他守御瞬间击破。
灰炎等人大感敬畏,心想:“天罡万千变竟有这等境界我等所知有限,莫非竟成了井底之蛙”殊不知这已非天罡万千变的功夫,而是盘蜒历经无数恶斗,感悟而生的太乙梦幻之境。
苍鹰仰天怒吼,口喷鲜血,骤然间全身微光闪现,双手张开,千道障壁,宛如城墙,挡在身前,又有无尽利刃,朝四面八方刺去,这一招“地脉天渠”,已是他将自身心灵点燃引爆,拼着难以愈合的重伤,与这强敌抗争。
这无形城墙每挡一招,皆从敌手心中摘取线索,利刃每中一击,也刺探敌人隐秘心思,千头万绪的线索之中,他虽仍看不清敌人真身,却已稍稍接近真相,窥见全貌。
苍鹰手一扬,化外剑再度成形,轻轻一点,刺入虚空。随后,他身躯摇晃,盘膝坐倒,急速收摄心神,固本培元,以免受伤太重。而那漫天巨兽形影霎时散去,乌云消弭,露出晴空,他见到那吴奇七窍流血,咬牙切齿的慢慢走来。
苍鹰知“吴奇”心魂受损,吸一口气,已然站直,面对吴奇,道:“阁下竟能变化古时神兽,果然妙法难测,为在下生平仅见,与阁下一番交手,快慰平生。如今胜败已成,能引阁下入道,乃是苍某一大幸事。”
盘蜒仍在坚持,仍在挣扎,他伤得太重,只不过在垂死抗拒。他不想入山海门,忘却一切,一旦他显露真相,立时性命不保。
到此地步,你该如何自救如何解脱
无论如何,你要活下去,逃离此处,回到故土。
哪怕蒙受屈辱,哪怕摇尾乞怜。
他苦笑起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喊道:“饶了我饶了我让我过凡人的生活,我我不愿随你们去我放不下凡间,我有我有要守护的人。”
此举大出苍鹰等人预料,以往山海门人,皆是桀骜不群,凌越法则之人,如何会如此卑微,这等可悲
盘蜒不得不赌,赌山海门人仍有凡心,仍会同情,仍然通融,仍非铁石。
苍鹰眼中露出不忍之色,心情紊乱,颤声道:“胡说,你舍不下尘缘,如何能练成这样的功夫。”
盘蜒道:“你呢你又舍下尘缘了么你如何练成这破魔弑神剑。”
三丰斥道:“天道眷顾于你,我等岂能违逆天道。”
盘蜒惨然垂泪道:“莫管天道,我是凡人,有一颗凡心,我不想与尔等为伍我我想太太平平,安安稳稳的活着。”
灰炎喝道:“你还看不透么成为我等同门,唯有数不尽的好处,你从此寿命无限,待清醒之后,若要再续前缘,亦无不可。”
但昏昏沉沉,梦醒之时,只怕十年已过,物是人非。
盘蜒不再答话,只一个劲儿的朝他们流泪磕头。
归燕面无表情,转身一动,刹那间不见踪影。三丰摇了摇头,喃喃道:“罢了,罢了”旋即也消失不见。
灰炎、苍鹰互望一眼,眼中流露出困惑与动摇。
灰炎苦笑道:“这人好没骨气,当年如我有选择,是否也会如此”话音未落,倏然远去。
苍鹰望向苍天,再看看眼前孤零零的、凄凉绝望的磕头者,他问道:“门主,你意下如何。”
过了半晌,他似得到回应,摇头一笑,如雄鹰般飞入云层,霎时不知去向。
盘蜒身子发颤,依旧麻木的磕着头,流着泪,求着饶,磕着磕着,他气息一闭,就此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