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林青薇久久站在房间里不动。她在想,连黎澈这么迟钝的人都能看得这么清楚,她却一直是茫然的。大概连萧晏也看得清楚,所以才不甘心就这么离去。他们都以为,只要时间一久,她总会心软,总要原谅的。因为她还爱着他。林青薇每想起这件事,她就会止不住去想,曾经所受过的伤害,所经历过的孤独和绝望。或许只有那样,她才会让自己更加清醒一些,冰冷绝情一些。可要是萧晏当真一辈子都这样缠着自己呢?一辈子的时间,足以弥补他所犯下的那些错误吗?以前萧晏问她:“人一旦犯了错,就应该被处死,或者应该永无翻身,永不被原谅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萧晏又道:“依照大夏的律法,只有罪大恶极者,才会被处以斩刑。而那些入狱者,尚有机会改过自新。他们都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只是现在萧晏已经不再追问这些愚蠢的问题了。他只是尽可能地去为林青薇付出,他不再纠结于过去,他想要重新一段开始,重新去深爱她。如果有朝一日,林青薇重新接纳他,他一生无憾;如果不接纳他,那就这样一直陪在她身边也无不可。可是大概除了他以外,所有人都在纠结在那段过去里。这天,黎澈照常没去药铺,留在家里。他去了林青薇的房间,坐了许久。房间里的味道很好闻,有一股淡淡的药香混杂着林青薇身上的幽香,就仿佛她还在身边一样。女子的妆台很简单,上面有一张模模糊糊的铜镜,台面上放着几样换着佩戴的珠花。黎澈拿起那珠花,落在掌心里,低头摩挲了一会儿,然后收进怀中。他如火如荼的身影站在了妆台边,临着窗。窗外光线照在那只九连锁的妆盒上,棱角分明,散发着金属沉寂的光泽。黎澈抬手去拨了拨上面的一把小锁,小锁轻轻晃动。他拨弄了一会儿以后,手里便捻着一枚极其小巧的钥匙,伸入了小锁的孔洞里。这钥匙看起来十分普通,就好像他上一副镣铐的钥匙,但那却是一把万能钥匙,钥匙上面也有极其精致的小机关,可以自动契合成林青薇手上那真正妆盒的钥匙。黎澈打开了那小锁,里面的九连环机关对于他来说毫不费力,那白皙的手指轻轻扭动,凝神倾听妆盒内的机关声音,轻而易举就打开了。里面有一沓银票,只不过那不是他所关心的。他在里层找到了他在这个时代做出来的枪。那把枪入手有一股冰凉的感觉,枪膛里还有一发子弹,他便又往枪膛里上了两发。这把枪比较简陋,一次只能上三发子弹。黎澈将妆盒锁好,把枪放进袖中。怎想将将走出房门,站在门口抬眼就看见院子里竟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萧晏。他一身紫衣,清冷地站在梧桐树下。梧桐树的叶子也快要掉光了,到处都透着一股萧索的寒意。那股寒意,因着萧晏眯着凤眸看见黎澈从林青薇的房中出来时,更甚。萧晏问:“你为什么在她的房间里?”此时已是半下午的光景。回春堂里没有几个病人,一般的小痛小病,以心如的水平就能应付自如。平时在回春堂里,萧晏都是坐在林青薇身边的,偶尔闲时给她送上一盏热茶。今日待林青薇回过神来,侧头一看,见旁边的位置空空如也。桌面一角用以书写药方的笔墨尚未干透。小齐注意到了林青薇的目光,似乎正等着林青薇开口询问,只是他等了许久都不见林青薇问出声。心如也注意到了,就善作主张地问道:“你家主子呢?”小齐道:“药铺暂时没什么事,他便回了。”心如夸张道:“他回了啊,黎哥哥也在家,这我们要是不看着,他俩干起来可怎么办?”小齐一脸淡定道:“不用担心,黎澈干不过我家王爷。”过了一会儿,林青薇道:“收拾一下,关门回家。”黎澈不回答,萧晏便又道:“本王再问你一次,你为何会从她的房里出来?”那周身气势,让人不寒而栗。仿佛他又回到了从前那个杀伐果断的摄政王。黎澈却丝毫不惧,唇边挂着无谓的笑意,抬眼直视着萧晏,说道:“你来了倒好,省得我还要跑一趟去找你。今日,你我便做一个了断吧。”萧晏道:“本王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一直不杀你,如若是你自己送上门来找死,本王亦不会拒绝。”“谁生谁死,你不要过早地下定论。”黎澈红衣飘飘,眼角的泪痣分明,他宛若临世的仙人一般,又即将翩跹归去。他拉长了声音,懒懒道,“堂堂王爷,是身份尊贵,又武艺高强,可是那又怎样,你真以为我杀不了你,是怕了你。同样是因为小薇,我才迟迟没有对你痛下杀手。你不知道聪明的人应该取长补短吗,我虽没有武功,拳脚功夫比不上你,但杀人不一定要用拳脚,用武器也同样可以。”说罢,黎澈抬手举枪,正对着萧晏。那个东西萧晏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在桃源村的时候,黎澈曾打算用这武器对付他,可是当时被林青薇所阻止。萧晏想,黎澈手里的武器杀伤力该是不可小觑。后来又听小齐讲过,林青薇用过它对付了盗贼,只听砰地一声巨响,那盗贼便鲜血直流、倒地不起。整个过程几乎发生在眨眼一瞬间,就是轻功厉害,也不一定能够躲得过去。但是如果当真不留余地,萧晏也绝对不会对黎澈手下留情。黎澈道:“你若一早就离开小薇,不对她死死纠缠,或许就不会有今日之劫。你应该知道,她好不容易才金蝉脱壳从京城逃离,好不容易才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往后还会发生什么事都跟她没有关系,她也不必再掺和其中。可就是因为你来了,你是王爷,你不知道你的到来会给她带来极大的风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