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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p>
薛定托着她的臀,而她双腿微微分开,轻飘飘挂在他腰的两侧。</p>
那双粗粝的手仿佛磨砂纸一般,滚烫,硌人。</p>
他抱着她,目不斜视往卧室走,仿佛压根没有意识到抱在怀里的是个未着寸缕的异性,而更像是抱着个小孩子。</p>
祝清晨浑身都僵硬了,不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该说些什么。</p>
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在前胸,挡住了最要命的地方,可那并不意味着她就会松口气。偏她还不住发抖,寒气从四肢百骸钻进心扉,嘴唇都发紫了。</p>
她不爱逞能的。</p>
可她失去了苏政钦,一个人跑来这陌生的地方,以为自己在追逐精神上的自由,却亲手将一个流浪儿推入死亡的深渊。</p>
这不该怪她的,都是战争的错,她这样对自己说。</p>
可是真的不怪她吗?</p>
她就真的半点错也没有了吗?</p>
祝清晨浑身颤抖,也许是因为体温太低,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p>
薛定将她安置在床上,从衣柜里抱来厚厚的被子,覆盖住她光-裸的身躯。</p>
她缩在那里,一侧脸被黄昏照亮,一侧脸陷入昏暗不明。</p>
仍在瑟瑟发抖。</p>
他伸手去摸她的额头。</p>
太冰了。</p>
在冷水下淋了半个多钟头,她简直是不要命了!</p>
薛定一言不发,面色紧绷,干脆利落脱掉身上的t恤。</p>
“你,你干什么?”祝清晨哆嗦着想往里躲,却在看清那件白t恤时又是一顿。</p>
纤尘不染的白t上,一大滩氤红的血。</p>
她这才意识到,因为她的逞能,他不得已弯腰抱她而用力过度,伤口都震裂了。</p>
歉意与愧疚交替而来。</p>
她这一整天都在做错事,一整天都在祸害人。</p>
厚重的被子压得人喘不过气。</p>
可薛定没有抱怨,只是拉开被子,忽然钻了进来,恰好侧卧在她旁边。</p>
她看见了,他全程都只注视着她的脸,并未朝其他地方多看一眼。</p>
待他躺下来,又将被子盖过两人,将她推至背对自己的姿势,然后——</p>
将她毫无保留扣进怀中!</p>
祝清晨一震,只觉得冷冰冰的躯壳猛然间闯入一片火热之中,她看不见他,听不见他,却能感知到他那样不容忽视的存在感。</p>
像团火,几乎灼伤了她。</p>
他的手臂环过她的腰,轻轻搭在她的小腹上。</p>
不够柔软的胸口紧紧贴住她的背,仿若冰与火的交融。</p>
她不安地哆嗦着,微微往前挣扎了半分。可仅仅是有了一点挣扎的预兆,就被他遏止住了。</p>
“别动。”他低声命令,双臂蓦地收紧,像是铁一样将她箍住。</p>
祝清晨这才真正意识到,不论她多么强硬,他如何不与她计较,男女之间在身体优势上的差距就是这样大。</p>
她没有再动。</p>
薛定也许不是谦谦君子,但一定是个有良知的人,这点她从未怀疑过。不然他为何会奋不顾身去救那个跌倒在坠机地点的小姑娘?</p>
是她自己不要命了,他才用体温来帮她捂热。可他不知道的是,她觉得冷的不止身体,还有心。</p>
祝清晨闭眼窝在他怀里,有那么一刻很想放声大哭。</p>
祝山海家暴她妈二十多年,每一次她回家面对满屋狼藉和鼻青脸肿的母亲时,都渴望能有这样一个怀抱供她宣泄所有的愤怒与悲痛。</p>
后来苏政钦出现了,试图给她这样的拥抱,可她是那样要强。</p>
不,也许不是要强。</p>
她是不敢脆弱,不敢依赖。</p>
和苏政钦在一起的头一个春节,她拎着行李回家过寒假,结果才刚走近院子门口,就看见姜瑜被祝山海推搡出门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p>
邻居们有的在院子里洗衣服,有的买菜归来拎着篮子站在一旁,面面相觑。</p>
姜瑜却自顾自爬起来,笑容满面说:“没事儿,没事儿,绊了点嘴,我自己没站稳,滑了一跤。”</p>
彼时,她一边说这话,一边流鼻血,侧脸上肿起一片,男人的巴掌印清晰可见。</p>
邻居们的眼神透着古怪,大抵觉得又同情,又可笑。</p>
祝清晨一把扔了行李,随手操起大门外的半块砖,冲上前就要往院子里杀去。</p>
姜瑜一把拖住她,“你干什么?”</p>
她死命挣扎,一字一句说:“我要打死那傻逼王八蛋。”</p>
姜瑜松了手,下一秒,一个巴掌落在她脸上。</p>
“他是你爸!你胡说八道些什么?”</p>
祝清晨站在那,院里院外零零星星的人,所有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包括站在他们屋门口的祝山海,竟然看笑话一般看着她。</p>
那些目光足以令她沸腾。</p>
可姜瑜却像是打铁的匠人,将她这块烧得通红的烙铁倏地扔进冷水里,她听见自己由内而外死去的声音。</p>
祝清晨扭头走了,那个寒假都没有回家,直到开学了,姜瑜来到学校找她,站在刺骨的寒风里一遍一遍给她打电话。</p>
那时候她就站在寝室的窗口,亲眼看着女人老态龙钟的样子。</p>
姜瑜年轻时很美的,沧县好多青年都曾经追求过她。可因为祝山海一句话,“哪怕我现在没钱,也会用这辈子的时间努力赚钱,让你过上好日子的。”</p>
她便妥协了。</p>
可是眼下,她早已被生活摧折了腰,风霜满面,头发也白了不少。</p>
祝清晨接起电话,听见姜瑜满怀希冀小心翼翼叫了声她的名字。</p>
“清晨。”</p>
就这么两个字,她全然塌陷,头也不回跑下楼去,抱住了母亲。</p>
可哪怕遇到这样的事,哪怕她整整一个寒假都留在学校,却只字未对苏政钦提起,直到开学了,事情解决了,才终于松口。</p>
她怕说得太早,苏政钦从北方跑回学校来找她。</p>
大过年的,若是他这样做了,他的父母又会作何感想?大抵会从一开始就讨厌她这个多事的女友吧?</p>
家庭环境带给她太大的影响,她小心翼翼捧着自己的爱情,如履薄冰。</p>
她告诉自己,最好的爱情是各自独立,是不去为难他,不让他觉得她是一个麻烦。所以她不仅自立,还暗自存钱,至少不让他们在婚姻大事上重蹈父母的覆辙。</p>
后来苏政钦也习惯了她的独立,他以为有的女人天生就不需要男性过多的呵护,比如祝清晨。</p>
可是这一刻,当她从背后被薛定牢牢抱紧时,她才悲哀意识到,二十五年来,其实她一直在渴望这样一个怀抱。</p>
褪去伪装,去他妈的坚强。</p>
薛定抱住怀里的冰人,原以为她会继续反抗,可她竟然一动不动了,任由他这样抱着。他努力忽视他与她身体上的不同,要自己忘记她是一个不着寸缕的女人。</p>
鼻端有洗发水的香气。</p>
近在咫尺的脖颈白腻纤细。</p>
手臂下的腰肢柔软到仿佛再用力半分就会陷进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