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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p>
熟悉的气息, 熟悉的体温,熟悉的面容,和属于祝清晨的每一处细节……这一切,他总在半年来难以入睡的每一个午夜时分,无法克制地想起来。</p>
而今天, 她终于就在眼前。</p>
就在唇边。</p>
祝清晨死命推他,拳头抵在他的胸上, 甚至重重地砸过去。</p>
苏政钦恍若未觉。</p>
他只是不知痛楚地压住她, 放肆地啃噬着她的唇齿,死死将她拥在怀里。</p>
祝清晨有一瞬间的慌乱。</p>
背后是纹丝不动的墙, 面前是化身为狼的苏政钦。她并未见过男人的这一面,交往五年, 苏政钦一直是记忆中的清爽少年,就连分手时, 他也是优雅而干净的。</p>
可是到了这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她对他是真的没有一丝眷恋了。</p>
他的吻, 他的怀抱,除了抗拒与陌生,她什么也没感觉到。</p>
她咬他, 咬到舌尖都尝到腥甜的滋味。</p>
他依旧不松口。</p>
同一时间,他的手触到她的衣服下摆。</p>
她更加激烈地推搡他, 甚至抓他的胳膊, 挠他的背。</p>
直到发觉挣扎无用后, 祝清晨忽然间停下了猛烈的反抗。</p>
她像是雕像一般,石化在那,一动不动。</p>
他的吻,她不再抗拒。</p>
他的侵略,她不作反应。</p>
大约有一分钟的僵持,苏政钦吻着她、侵略着她,哪怕察觉到她的不再抵抗,也还坚持要攻城略地。</p>
可他吻不醒昔日的记忆。</p>
他触摸到的、亲吻着的,是一尊毫无反应的雕像,她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爱恋,他从唇间尝到的俱是绝望的滋味。</p>
终于,他从不顾一切,到颓然松开。</p>
眼前的人没有抵抗,却也没有丝毫反应。</p>
她就这么睁着眼睛看着他,冷眼旁观他的失态,眼里是敌意与麻木。</p>
无数咆哮的念头从他脑中一闪而过。</p>
他甚至想过就在这里要了她,好像这样就能回到从前,两人亲密无间,真的一点距离都没有的时刻。</p>
可他最终松开了手,离开她的唇。</p>
黑暗里,他浑身冰冷,听见面前的女人麻木冷漠地问出一句:“苏政钦,你要强了我?”</p>
“……”</p>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一刻,浑身发颤的人不是她,反倒是他。</p>
是明明占有优势的他,将她压迫到动弹不得的他。</p>
朦胧的包间里,祝清晨听着他粗重的呼吸声,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完事了?”</p>
抹了把嘴上的鲜血,她的唇边露出一抹奇异的微笑。</p>
那笑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置身事外。</p>
“如果你完事了,那我先走了。”</p>
她扭头推门,从容离场,而他是小丑,是表演拙劣的失败者。</p>
门是自动关上的,还差一条缝就合拢时,她头也不回留下一句,“如果今后再见面,不要跟我叙旧了,苏政钦。从今往后,我们就当陌生人吧。”</p>
她走得决绝。</p>
一门之隔,她去了光亮的天堂里,却将他留在了冰冷漆黑的地狱。</p>
苏政钦一动不动站在黑暗里,知道这一次,他是彻底失去了她。</p>
连同那五年的美好时光,一起被剥夺。</p>
*</p>
苏政钦忘了自己是如何走出那个地方的。</p>
从金碧辉煌的会所,到寒风萧瑟的街头,繁华与热闹都是别人的,而他从走错地一步起,后面的人生就再不受控制,逐渐走入今天这样冷冰冰的孤寂之中。</p>
不是没想过和她携手一生。</p>
不是没想过会到白发苍苍那一日,睁眼闭眼还叫着祝清晨的样子。</p>
也曾幼稚地在纸上一遍遍揣摩新生命的名字。</p>
偶然在梦中目睹她的离世,醒来时也会眼角潮湿。</p>
昔日少年恩爱不已,如今各安天涯,她还要他纵使相逢应不识。</p>
多可笑。多可悲。</p>
大厅里放着悠扬婉转的歌,待他走远了,那歌声都消失在耳边时,他才恍惚间意识到歌里唱的是什么。</p>
那天黄昏开始飘起了白雪</p>
忧伤开满山岗等青春散场</p>
午夜的电影写满古老的恋情</p>
在黑暗中为年轻歌唱</p>
走吧,女孩,去看红色的朝霞</p>
带上我的恋歌,你迎风吟唱</p>
露水挂在发梢,结满透明的惆怅</p>
是我一生最初的迷惘</p>
那是一首很老的歌,声音沙哑的过气歌手也满怀柔情地一遍遍唱起。读书时他曾听过无数次,耳熟能详到此刻走在街头,也能毫不费力记起最末几句。</p>
相信爱的年纪</p>
没能唱给你的歌曲</p>
让我一生中常常追忆</p>
苏政钦抹了把脸,在路边蹲了很久。</p>
没有人认得他就是前些日子,在网络上被宣传得铺天盖地的男神摄影师,因为此刻的他看上去落魄不已,和任何一个醉酒在午夜街头的男人别无二致。</p>
可哪怕醉酒,他也前所未有地清醒。</p>
在今后的人生里,曾属于他的那个祝清晨,大概真的只能用一生来常常追忆了。</p>
*</p>
踏着隆冬的初雪,春节将至。</p>
家家户户挂起了红灯笼,喜庆的春联张贴在大门外,光是走在路上,也能闻见空气里有团圆的气息。</p>
沧县的人逐渐多了起来,那些平日里外出务工的故乡人纷纷不远万里赶回了家,拎着大包小包,进门呼儿唤女,男女老少都笑得一脸褶子。一年四季奔波在外换来的满面风霜,悉数成就了这寒冬里的团圆时刻。</p>
这种阖家团圆的时候,童艳阳的父母却赶时髦,抛下女儿去了热带度假,说是要过二人世界,不带她这只拖油瓶去。</p>
童艳阳也想得开,拎着行李就投奔祝清晨来了,还撺掇着姜瑜也趁机出门散散心。</p>
也不知谁才是姜瑜的亲声女儿,过往二十六年,祝清晨自认母亲从不听她的劝,而今倒好,童艳阳几句话就把她说动了。</p>
三人简单地收拾好行囊,坐动车去了天府之国,成都。</p>
这一年,那首与这座城市同名的民谣在一夜之间红遍大街小巷,上至年迈的老太太,下至奶声奶气的黄毛小孩,人人都能哼上几句。</p>
主意是童艳阳出的。</p>
“要不就去成都吧?咱们也去小酒馆坐坐,吃顿火锅,看看熊猫,去茶馆打打牌,再听听川剧看看变脸!”</p>
姜瑜日复一日被围困在沧县这座小城,守着旧日不堪的回忆,如今终于放手,欣然答应。</p>
祝清晨自然不会反对。</p>
她比谁都希望看见姜瑜投入新的生活,拥有新的人生。</p>
三人乘坐十几个小时的动车,在春节前三天抵达成都。</p>
祝清晨一早在手机上订好了酒店,酒店附带接送服务,免去了他们初到异地人生地不熟的尴尬。</p>
天府之国,名副其实。</p>
他们去了大熊猫基地,熊猫幼崽圆滚滚、胖乎乎,不过足球大小,有的在坡上打滚,有的在树上攀爬,憨态可掬。</p>
其中一只爬到了树顶,结果自己下不来,就蹲在上面嗷嗷直叫。</p>
保育员阿姨架来高高的长梯,小心翼翼爬上去抱住它,又带着它下了平地。它就伸出小爪子抱住阿姨的腿,蹭了又蹭。</p>
成年大熊猫就没那么可爱了,但蠢萌。</p>
童艳阳路过一处,恰好看见一只在挠痒,体型庞大的大家伙拿屁股正对半截竹子桩,笨拙地蹭个不停。</p>
她一边大叫“猥琐”,一边拿出手机拍得津津有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