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足(2 / 2)

顽石与烈女 容光 3096 字 2022-12-22

祝清晨望着天花板谋算未来,薛定在黑暗里睁眼沉思。</p>

她想——</p>

他应该不会一晚上过去就赖账吧?</p>

如果他真赖账了,她就告诉他,人的上皮细胞一直处于不断更新的状态,每一天都是她的初吻,他必须负起责任来!</p>

他想——</p>

糟了,大概真的要妥协了,那女人烈性得像团火,不达目的誓不罢休。</p>

那就不管不顾陷进去吧,带着他的女战士,哪怕自私,哪怕有朝一日会后悔,也一起奔赴那片黄土地,共度这段不知长短的日子。</p>

若她哪天后悔了,他再放她走。</p>

她想——</p>

亲也亲了一晚上,怎么临门一脚就是不踢进来?难道是她不够有女人味?</p>

糟糕,他老说她像个男人。</p>

真的很像吗?</p>

祝清晨低头,在被窝里窸窸窣窣摸摸自己的胸,人说时间就像□□,挤一挤总会有的。她这程度,不用挤都有,应该不至于像男人啊……</p>

他想——</p>

真没见过那么不矜持的女人,动不动就要肉偿。</p>

翻个身,知道她就在隔壁,一墙之隔,也不知睡着了没。脑中隐约浮现出几个画面,当初在以色列时她在浴室冻僵了,他将她浑身光/裸抱进怀里,透明的水珠从她眉间发梢滚滚而下,一路蔓延……</p>

停。</p>

真他妈要了命。</p>

两人各怀心思,都没能立马睡着。</p>

直到薛定听见墙壁上忽然传来笃笃两声,祝清晨在那头轻轻敲着。</p>

老房子不隔音,哪怕隔着一堵墙,声音稍微大点,就能将隔壁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p>

薛定问她:“还不睡?”</p>

祝清晨的声音里带着笑,“你不也没睡?”</p>

“就要睡了。”</p>

“我也一样。”</p>

“那你敲什么?”</p>

她顿了顿,笑意渐浓,“跟你说晚安啊。”</p>

薛定无声地叹口气,知道自己大概要全面缴枪投降了,闭了闭眼,也跟着轻笑两声,“晚安,祝清晨。”</p>

上一秒的不安与彷徨,因为一句晚安,悉数散尽。</p>

窗外的大雪不知疲倦地下着,越来越大,越来越纷纷扬扬,转眼间将前夜的雪人残骸掩盖了,也将那点踌躇不定藏了起来。</p>

睡前的最后一刻,薛定望着窗外簌簌的雪,那颗仿佛永不安定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p>

也许事情不会发展到他担心的那一步。</p>

万一他们够幸运,这一路上没有生离死别,也没有半途而废呢?</p>

*</p>

被来电震醒时,薛定睁开眼,花了好几秒钟回过神来。</p>

从枕下掏出了手机。</p>

屏幕上显示,现在是凌晨三点半。</p>

距离他入睡已过去两个小时。</p>

电话是赵主任打来。</p>

若非急事,社里不会深更半夜打电话。</p>

至少过往八年里,他只在夜里接到过两次这样的电话,第一次,驻扎在南非的同事遇袭身亡;第二次,另一名同事在中东被非法武装分子劫持。</p>

薛定的眼神在触到赵主任的名字时,顿了一顿。</p>

脑门上忽然出了一身冷汗。</p>

心也跟着沉了下去。</p>

有种不祥的预感爬上了脊梁,密密麻麻贴在背上。</p>

他坐起身来,掀开被子,赤脚走到窗前,仿佛察觉不到地上寒冷。</p>

同时接通电话,“出什么事了?”</p>

赵令平的声音像是来自某个遥远的山谷,空荡荡的,比之前几日在社里与薛定开玩笑时,苍老了数倍。</p>

他说:“薛定,陈一丁死了。”</p>

陈一丁,现年三十五岁,新华社北京分社驻叙利亚战地记者。</p>

他大薛定五岁多,经验丰富,在同期记者中能力卓越。薛定刚入行时,曾听取他不少经验之谈,平日里两人关系也不错。</p>

薛定一时之间没有说话。</p>

外面的路灯还亮着,黑夜里纷纷扬扬的大雪仍在为这一地皎白添砖加瓦。</p>

半晌,他听见自己声音沙哑问出一句:“……怎么死的?”</p>

赵令平说:“叙利亚边境爆发武装冲突,他随政府军的军事装甲车往冲突点赶,半路遇见is支持者,被劫持。”</p>

“怎么死的?”一字一句,完全没有变动过的话。</p>

赵令平知道他要的是什么。</p>

沉默好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真相。</p>

“那群人用卡车轮胎套住他的身体,从头往下淋满汽油,为首的点了根烟,扔他身上了。”</p>

整个过程里,他被胶带封住了嘴,连叫都没叫出声来,就被大火燃遍了全身。</p>

那群人用手机录下视频,传上了网,末尾标注着:is宣布对此袭击负责。</p>

而在陈一丁满地打滚,承受烈焰灼身的痛苦时,视频里传来无数人的笑声。那些笑声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怜悯,只有人性泯灭的声音。</p>

陈一丁,三十五岁,新华社驻叙利亚战地记者,一九八二年生于中国河北,二零一七年死于叙利亚。</p>

死因:赶赴战地途中,被is武装支持者活活烧死。</p>

以上,是他在这日新月异的时代里,唯一能被少部分人熟知的生平。但也只是须臾,因为过了这须臾,闯入人们眼中耳里的,就会是新的社会新闻,新的娱乐明星。</p>

薛定拿着电话,听着赵令平沉重的呼吸声,不知过了多久,才听不出语气地说了声:“知道了,我马上去社里。”</p>

挂了电话,他脱了这身家居服,一件一件穿上正装。</p>

衬衣,领带,西装,羽绒棉服。</p>

他在大门口换上皮鞋,伸手拿过搁在鞋柜上的手机,仿佛出门上班一样,只除了窗外一片宁静的夜色,并未天明。</p>

只除了他握住手机的右手,用力到指节泛白,几乎将那小小的金属机器捏碎。</p>

一夜美梦,只做了一半。</p>

剩下的,是一场难以忘却的噩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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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根本来不及说什么,赶紧顶锅盖逃走……</p>

甜这么久了,咳,来点玻璃渣?</p>(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网址: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