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饭前的这一下午我就准备荒废在老驴的真皮沙发上了,我穿着鞋躺在上面,叼着颗烟。有说不出的舒服。我是个随便的人,所以越随便我就越舒服。
吐了口烟圈,我问到,老驴,你最近生意不好么?
还可以吧,老驴说,最近往卓林房产上了些螺纹和钢管,加上一些建筑材料,把公司的底子全压上了,所以没什么别的项目能上了。
哦,压了多少?我问到。
公司的加上我的还有晓梅的不到一千个吧。
刚吸进肺里的尼古丁一下子全从嗓子眼里冒了出来,我被呛了半天,坐起来看着老驴,就你这五个人的公司往卓林上压了一千个?
恩,老驴点了点头,所以现在没钱了,不过我的公司不止五个人。五十个还差不多,还不加上我不认识的。
什么意思?要那么多人干什么?
老驴没回答我的问题,反而问了我一个问题,他问道,你知道卓林房产的最大老板是谁么?
不知道,我回答道,只知道卓林这个公司很出名,还涉足很多产业。
老驴点点头,深深的吸了口烟,说道,卓林的老板外号叫钢锯子。你听说过吧。
我又被呛了一口,何止听说过,十几年前在市郊开枪战,后来打死鬼子的那个钢锯子,谁不认识。
对,就是他,老驴说。
你怎么跟他搞起合作了?我疑惑道。那个家伙很不好惹的。他能准时跟你结账么?
他能,老驴说,你知道那时我不做设计公司而转作钢材公司的原因么?
不知道。
因为在我最后一次给建筑公司做设计师的时候,我才发现,建筑投资的利润是最大的。我的设计图和设计费挣的钱还不如一个往工地送土方的包工头挣得多。但那次设计有幸让我和钢锯子见了面。
见面怎么了?我问老驴,见了回面他就给你这个项目了?
没有,他没给我这个项目,老驴说,当时我和他在一个桌子上吃饭,他牛逼的要飞了,一张十人的桌子光他小弟就坐了六个位置,等于那天只是我和钢锯子还有他的副总三个人在吃饭。
他冲你也牛逼了?我问老驴。
他冲我到还可以,老驴说,因为我和卓林的副总关系比较好,但他对他的小弟们就太牛逼了,连句话都没有,几个人跟傻逼一样陪着钢锯子坐着,酒也不敢喝,菜也不敢吃,一个人给钢锯子满酒。另一个人马上就给他点烟。草!
我看到老驴说一个人给钢锯子点烟一个人给钢锯子满酒时的表情很不屑,于是我很不屑老驴的这种不屑,说,人家点人家的烟,倒人家的酒,牛比人家的牛比,碍着你什么事了?
老驴又很不屑我对他的不屑的不屑,对我哼了一声说,就不能让他太牛比了。
我又想到刚才的事情,问道,你刚才说你公司有五十多个人是什么意思?
老驴指了指外面一个正玩斗地主的业务员,说,那个叫刘手黑,出了名的手黑,你以为他每天白跟我这斗地主呢?这个爷在我这完全就是客串,才三十多岁就已经在外面瞎混了十几年,比大刀要牛比的多,到哪都有人。有固定的十几个手下是需要开工资的,开始时是钢锯子给他们开,现在换我开支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说,刘手黑很早我就听说过了。他怎么到你这裏了。
老驴说,他以前在钢锯子的工地上,后来我通过钢锯子的副总把他挖过来了,你以为卓林的业务我是怎么接过来的。当时给我的设计费在我手里都没有暖热反手我又加了几万全他妈给了手黑和副总了。
我依旧不屑,对老驴说,这都他妈什么年代了,不是钢锯子那时靠枪说话的年代了。
老驴点点头,说,这到是,不过有备无患。
我问老驴,你现在跟他们接触多了,你知道当时钢锯子和鬼子到底是什么事么?
知道,老驴说,听手黑给我讲过,就跟他妈拍电影一样。
怎么回事?
手黑当时参与这事的时候还他妈是街头混混呢,听说钢锯子和鬼子很早就因为抢工地的事情不合,后来钢锯子想买一块地皮,鬼子在中间恶意抬价,才有了后来的枪战。
我点点头,说,那事太牛比了,上百人的火拼。
是啊,老驴说,人家那时候是真牛比,都不带玩阴的,钢锯子直接跟鬼子定了点,凌晨一点在老南环见面,市区最大的两巨头见面你想想是什么架势,双方当时都叫足了人马,还没到凌晨汽车摩托车自行车就把马路封了。两边十几个带头的腰里全部别着枪,剩下的人都拿着镐把子砍刀之类,听手黑说当时钢锯子和鬼子见了面根本就没谈,直接就掏枪开干,两边的人瞬间就冲到了一起,场面跟上海滩似的。手黑那时很果断,果断吓尿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背了两刀,哪还敢还手,直接撒丫子跑了,听他说跑了快半个小时了还能听见远处的枪声和喊杀声。
我问老驴,当时鬼子就死了?
你听我说,老驴喝了口水,接着说道,当时死了两个小弟,重伤了十几个,但局子里愣是没知道的,没有一个人报警。一直到后来鬼子死了才惊动了市里。
那鬼子到底是怎么死的?
老驴说,鬼子死的时候手黑也不知道,但他听道上的人说,鬼子是被钢锯子的一个手下打死的,人家那时不像现在,现在出来谈事叫一帮人完全都是走秀的,手黑手底下就有几个转业跑场,谁有事跟谁走,完事就付钱,跟他妈歌星走穴一个道理,就差折返优惠券了。往那一站也不动手,谈着谈着都能谈出感情,弄不好对方人群里还有这群人里的二叔三舅什么的就更打不起来了,钢锯子那个年代人家是先火拼,火拼完再谈,后来钢锯子和鬼子又在一个荒郊野地里见了个面,算是正式谈判。双方只带了几个手下,鬼子好像就在那死的。
死的惨么?我问到。
惨不惨的谁也不知道,老驴说,只是听说鬼子死在牛比身上了。
什么意思?鬼子被牛比坐死的?
我草,你真他妈有才,老驴笑道,听说之前的火拼其实是鬼子输了,按说就应该退出这件事让钢锯子把地皮买了,但鬼子还是不同意,见了面就骂骂咧咧的,后来骂急眼了把头低到钢锯子面前,说有种你就崩了我有种你就崩了我,好像说了十几遍,最后钢锯子的一个手下被说烦了直接掏了枪冲鬼子脑袋上一枪就给丫爆头了。爆了鬼子的头不说直接又冲鬼子的手下开了两枪。又给伤了一个,鬼子的手下果断就给吓懵了,医院都没去直接跑路到公安局报案了。
我听的津津有味,脑子跟放电影一样。问老驴,这么重的案子钢锯子都没死?
他手下肯定被枪毙了,钢锯子也差一点,老驴说,不过毕竟不是他开的枪,完事他也去自首了,最后被判了十年这不现在五十多岁了出来照样当大哥。听说当时是跟鬼子的手下脚前脚后到的局子,把鬼子手下吓傻了,以为钢锯子疯了补刀补到公安局了。
后来这件事闹大了,老驴说,好像是惊动了上面,九几年的缴枪运动好像也和这事有点关系。
恩,我点点头,不过鬼子确实是死在牛比上了。
所以说,就不能让他太牛比了,老驴说。
我笑,从来率会骂人开始这句话就跟上老驴了,我看着老驴,真的无法想象这个家伙是怎么带上博士帽的。
你既然要干这一行接触这些人那你当时上大学干什么?我问老驴。
老驴想了想,深沉的说,小马,你不懂的,现在这个社会,流氓不光需要武术,也是需要文化的。
那你上完大学回来学到文化了没有?我问到。
没有,老驴说。
草!我说。
不过现在这个社会,关键是个心情问题,老驴说,无论是挣钱要饭最终混个心情好就算好,什么都要知道一点,什么都要会一点,但不深入,反而圆满。就像上学的时候,我一直都没有听你的加入你们那个小团伙。现在呢,我和你们这群人关系还是最铁的,但你们内部似乎已经有了隔阂,这就是心情问题。
恩,我点点头,有道理,晚上我也要轻轻松松的见大刀。
这就对了,老驴说,完事让大刀来我这上班吧,我正好缺个业务员,大刀的社会面也比较广,来我这最适合。
别了还是,我说,听你这一说你这还挺乱的,别大刀跟你干几年再折进去了。
老驴哈哈笑道,兄弟,现在是法制社会了好不好,中国就根本没有黑社会,互利原则,一切都以人民币做基础。等到你真混的不用再见人渣的时候,不用再混社会的时候,那才是真的混出来了。你知道么,我往卓林上钢材就意味着有一个人得退出,卓林地产所有的工地加起来有多少,光上钢材的就十几户。换谁退出,当然是换钱最少的那个老板退出。这就是生存,没办法。
人家退出不找你么?我问老驴。
当然找了,老驴说,给他结完帐第二天他就带着人去工地上找我了?
是么?我惊讶到,你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老驴看着我,鄙夷到,你一个公务员一个吃我们纳税人软饭的你过来能做什么?
草,有道理。我说。后来呢?
后来能怎么样?你知道他怎么来找我的么?他开了两台车,剩下的一些人都他妈打车来的,我给手黑打了个电话,手黑带着人光奥迪就来了四辆,他拿什么跟我谈。
那后来怎么谈的?我问到。
谈个蛋,老驴说,那货直接就走了,剩下的人车都不敢打都步行窜了就怕跑晚了挨揍呢。
这一下午给我上了一课,我对老驴说,在机关呆的时间长了我都不知道现在的社会什么样了。
呸,老驴吐口痰,你他妈在机关能知道什么,一群他妈废物,吃屎拉屎的货。我大学回来的时候多少机关想要我,我全骂回去了,到那就废了。我他妈都不明白了,一群吃我们纳税人软饭的我草见了我们还穷牛比,你说你们拿什么跟我们纳税人牛比?
一说起我的工作问题老驴就很激动,接着骂道,小马你知道么,我做买卖需要跟机关部门打交道的话我都不去,全部是我的业务员冒充我去,我就看不了那群脸,妈的吃纳税人的用纳税人的贪纳税人的回头这些纳税人办个事还得他妈低头哈腰的,我是你们的衣食父母是你们的爹我还得喊你们爹……
打住打住,我拦住老驴对他说,你这样说是会被和谐的。发帖子是过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