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边拽他边喊道,班长,我要走了。
他还是没有说话,把头扭到一边,我突然听到了他发出了呜呜的声音,是那种极力想控制却再也无法控制的声音,是那种男人最生硬却又不擅长的声音,他呜呜的声音越来越大,头生生的往一边扭着。我愣在原地,我从未见过他哭,跟了他快两年,从未见到他哭。其实这次也没有见到,但是我听到了。
在我愣神的间隙,他狠狠的甩掉了我的手,头也没回的往楼上走了。
这个时候我表现的比我的班长稍强一些,我没有发出呜呜的哽咽,我直接扯开了嗓子嚎啕大哭。
队长做完临别赠言,终于要蹬车,我听到楼顶处班长正在向右看齐向前看稍息立正的整队,我擦着眼泪准备往外走,突然又听见班长一声洪亮的拉着长音的——敬礼……。
很多正准备往外走的老兵都停止了脚步,我猛的扭头,看到班长正站在宿舍的楼顶,后面一排新兵哨兵,他们都笔直的站在凛冽的寒风中,敬着一个最标准的军礼。
我看到班长终于毫无遮拦的脸上,掉着一颗又一颗大到足够能让你看清楚的泪珠。
我又用力的看了他一眼,心裏用力的再次记了一下他的姓名,班长姓陈,叫陈磊,是河南许昌人,我对河南人没有任何偏见,但陈磊让我对河南人没有偏见的同时产生了好感,我从下连队之后就开始跟着他,一直跟了两年,我就像一个小弟跟着大哥一样跟着他两年,他也像一个大哥带小弟一样带了我两年,很多年后,当我已经记不起很多很多战友的姓名的时候,我依旧能够清晰的记住他每一个动作和每一处相貌,后来我再次回归社会,因为招惹了很多事情,所以手机号更换的频繁,每次换手机号的时候,都第一个通知陈磊,直到一次手机被打丢之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他,那时他也早已退伍回到社会,回到社会之后似乎和我也一样,不太喜欢网络的东西,于是我一直找不到他,但仍旧一直在寻找,直到今天。
我一直无法忘记那天他发出的呜呜的声音,我知道,他本来想逃避,结果分离来的更撕心裂肺。
火车再次移动,就像一个加长版的公共汽车一样,再次从一个小站边缓缓行进,我缓过神来,收了回忆,擦掉自己眼角溢出的一滴小泪水,注意到这个小站是最后一个小站了,这意味着,下一站,就是A市,想到这裏,腿又开始颤抖。
因为在重型监狱的看守任务,裏面除了杀人犯之外还有很多都是当时在山西一带很出名的黑社会领袖,都是在九几年打黑最严重的那几年折了进来,很多人物直到现在还没有出来,犯下的案子可见一斑,我听说当时送山西一个外号大毛哥进来的时候,监狱里几乎一大半的犯人自发的组织起来要求站在监狱大门口周围列队迎接,还差一点起了暴乱,这件事甚至还惊动了天朝,当然这也让大毛哥躺着中了枪,本来十几年就出来了,结果这么一闹,到我走的时候他还在裏面过日子。因为这种原因,中队对于手机的管理就相当的严格,加上那时手机仍旧算是比较贵重的物品,两年间我也仅仅用部队的公用电话联系了他们几次,还没有说上几句话,后面的战友就心急火燎的要求你快点搞定,叫他继续上。于是这两年,我几乎不怎么知道他们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