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纪中仔细打量着手中的两本证件,浓厚的眉毛不由紧紧皱了起来。
他今年三十三岁,已然跨过了阻挡年轻干部上进的所谓“资历”限制,成为正处级别享副厅待遇的省会城市苏杭市的海关关长。这其中固然有还算殷实的家世支持,当然也少不了他本人的努力与天生的政治敏感性。
俗话还说“烂泥扶不上墙”呢,年纪轻轻能够身居高位,总归得有些旁人不具有的优势与底牌。
而此时这位正处于事业上升期的实权海关关长,居然对这两本小小的证件皱起了眉头。军官证上颁发单位处那一串代表某只部队编号的数字也许旁人不甚了解,但他却依稀想起了少时进京拜望一位长辈时的记忆。
持枪证这种东西,更不是一般人或者组织能够轻易模仿得了的。
指尖轻轻拂过持枪证上的微微凸起的钢印,冯纪中心中的犹豫与烦躁又多了几分。如果这两本证件是真的,那么今晚这次从一个线人口中获得情报而展开的缉私行动便会变成一场闹剧。海关缉私居然查处了军方的活动?究竟是己方效率太高还是对方太过放松或者说是孱弱?不过不管这次事件属于哪种情况,冯纪中都有些头痛,完全便是处理好了无功,没处理好有过的事情嘛。
特别是其中还有些隐藏在背后的东西让心放心不下,透露这个情报的线人究竟是无意中得知并上报这个消息,还是有人在刻意通过他来传递给冯纪中自己一些虚假并掺杂了某些别有用心者的野心的诱惑餐点?
难道是有人刻意设了一个局而让自己踏入得罪一些开罪不起的力量,好在自己铩羽而归后趁势发难以获得好处?身处相对独立的但仍然属于官场的海关,冯纪中不得不多想一些事情。
周易静静站立在五六条枪的眈眈之视下,他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刚刚的几句话已然向对方丢出了一个大筹码,相信现场没有人敢于承担主动与国家强力机关冲突的责任。不过,面前这位年轻得有些过分的关长独自沉思,还是让周易有些稍稍烦躁起来,相信没有人愿意一直让人持枪对准自己,毕竟走火这种事件发生的概率虽然会小到让人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会下意识忽略,但周易绝不希望去赌对方持枪指着自己的五六人会不会因为长时间的紧张而稍微痉挛一下放在扳机上的手指……
虽然有唐月护身,即便走火自己也没有生命之忧;但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出自己“刀枪不入”的“事实”,这种事情带来的恶果周易用屁股去想都会明白。
所以,他必须开口打断冯纪中的沉思:“冯关长,我们没有恶意。如果你感到难以决断,那么能否先放我这位朋友离开?至于我,我愿意暂时接受你们的监控,但你不能询问我事件的细节。”
冯纪中因为这句话而从沉思中惊醒,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并不是处身于自己宽敞明亮的办公室,身边也不会有一杯准备好的香茶来抚平他烦躁的心思。他必须马上决断现在的事情,想办法将这件事情平缓解决。一旦发生冲突,他这个关长便要到头了,谁让他是此时此处的最高领导呢?
想到自己如果因为不小心处理这件事而倒台,从政以来一路走过时结下恩怨的那些对手都会幸灾乐祸地墙倒众人推,将自己彻底打入深渊,已经尝到了权力带来的美味的冯纪中便是一阵下意识的寒战。
该怎么做,冯纪中心裏已然有了决断。他瞬间放弃了之前那个将“走私贩”一打到底的强硬计划,而是决定转为温和处理这个事情。对方既然有军方作为依仗,那么不如将皮球重新踢回去,看看他们能找到什么关系来淡化处理这件事。
想必对方也不会大肆宣扬此事。军情人员居然被缉私警察逮个正着,怎么说也不是一件光荣的事情。自己多半会接到上层人物的隐晦安排,到时候自己便是迫于上级压力而放弃追查,倒也算一个息事宁人的借口。
冯纪中倒不是没有怀疑过军方为私利参与走私,但据他们的勘察,这次走私事件完全是一个小规模的、一次性的走私,无法想象军方会从中得到什么拒绝不了的利益,从而铤而走险。
放下心思,冯纪中悄悄松了口气,他决定将解决此事的皮球踢回给对方,看看他们如何去做。想到这裏,他便开口道:“我们无法鉴定这两份证件的真伪。但是为了避免造成不可挽回的误会,我们同意先放你们一人离开。但对此事,我们保留追究的权力!”
其实他这一决定认真说起来是绝对违反规则的,想来这种现场与走私嫌疑分子达成“交易”的情况还属于首例,能做出这个决定,冯纪中虽然有迫于那两本证件带来的压力,但他本身的政治敏感性却也不容置疑。
在场众人都是他的嫡系,这次行动原本便是为他捞一次政治资本。他妥协的事情,冯纪中有把握暂时不会泄露。现在他同意了对方的条件,便要看看那边如何出招了。
冯纪中将手中的两本证件抛了回去,周易慢慢弯腰捡起证件,接着小心翼翼地走回了吕建新的身边。
“老吕,你都听到了。走的时候自己小心点,出去后马上联系我二伯,让他来擦屁股!别走漏风声,货物关系到东边那个岛国,一旦暴露,我们乃至国家都有大麻烦!”
低声吩咐完吕建新,周易慢慢放开了刚刚再次掩在俘虏耳朵上的双手,给吕建新使了个眼色,慢慢接过了他手中抢下的警用手枪,继续抵住了俘虏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