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起行时我会让他出来。所以我才问你是否顾虑。”潋月说道。
“无事,我知他生性良善。”诵说道。
潋月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微妙:“那月便放心了。”
马蹄轻响,车外传来了巫厥的声音:“国师,一应随从车架都已安排妥当,何时起行?”
潋月未答,诵已坐直身体蹙眉低声问道:“大王子也去?”
“他此行为护卫,你若不愿与他同行,我去回绝了王便是。”潋月说道。
诵轻轻抿唇,他不知巫地情势,亦不知巫厥与国师有何龃龉,旁人皆不告诉他,他便只能揣测,或许他与巫厥区分开,对此次都是好的,情深一场,有些事也不必丝毫不留情。
“之前的事龃龉未解,是诵心中有结,国师不必在意,虽是同行,但也未必会时时碰见。”诵开口道,“诵必不会给您添麻烦。”
他本是想若巫厥去,他便留在圣地之中,但国师如此决定,倒让他觉得自己比巫厥这位王子更重了几分,也愈发不想给他添麻烦。
“那便起行吧。”潋月扬声道。
巫厥多少能听清车内话语,沉了一口气行礼道:“是。”
车架起行,待出了宫门时,潋月打开了一旁箱子上的锁。
诵的目光转了过去,本已做好了玄蛇又长大了些许的准备,却在看到其中满满当当,如臂粗的蛇探出时浑身都有片刻的空茫。
这绝不能称之为蛇了,这就是蟒!如此巨蟒,感觉吞下一人都绰绰有余。
“可觉得害怕?”潋月转眸问道。
诵的指尖微麻,硬着头皮道:“不,不怕。”
国师都未害怕,他自然也不能怕。
“那便好。”潋月轻笑伸手,宗阙顺着他的手臂攀缘,尾部缠绕在了他的腰间,头则搭在了他的肩头。
潋月轻轻摸了摸他的头,被巨蟒轻蹭颊时笑了一下,可他适应良好,诵看着此情此景却有些头皮发麻。
那蟒仍然如从前一般漆黑如玉,可它长的有些太大了,身上的筋肉皆现,那样的力道仿佛随时能够勒断国师的腰身。
诵在丛林之中见过小蛇,无毒的小蛇一般不攻击人,即便是有毒的,控制住七寸也无妨,就怕遇到巨蟒,即便是人,也能勒断喉咙和浑身筋骨,然后再吞进去。
他倒未见过巨蟒吞人,但见过吞鹿,壮年的鹿被绞断呼吸,那蟒的口张到前所未有的大,然后整个被囫囵吞了下去,那场面着实令人头皮发麻。
诵轻轻吞咽口水,看着那在国师腰间轻轻游动的身躯,总觉得与那时场景有些相似,好像在测试一般,这蟒虽然比那时所见小一些,也好看神武一些,但若再长大。
“国,国师……”诵试探开口,对上了潋月和那黑蟒齐齐看过来的目光欲言又止,“蟒有测量食物大小的爱好,虽是灵兽,您还是要时时保证它的食物充足。”
他当时遇到蟒未被攻击,就是因为它已经吃下了食物,而他这个没有攻击性的人类自然也未被那蟒放在眼里。
即使从小饲养,也还是喂足了好。
潋月轻轻敛眸笑道:“多谢你提醒,玄的脾性还是极好的。”
“嗯。”诵端正坐着,看着那处场景却实在有些难安,“国师,诵想出去看看雪,它如今已能负人了。”
“好。”潋月笑道,“停车。”
马车停下,乾在外问道:“主人,有何吩咐?”
“诵觉得车中憋闷,想让灵鹿负着走走,你让人装上鞍,也好坐的安稳些。”潋月说道。
“是。”乾领了命令。
诵目中感激:“多谢国师,我并非对您的灵宠……”
“无事,我知你是好意。”潋月笑道。
“是。”诵小心掀开车帘出去,看着被牵到近前的灵鹿,摸了摸它道,“麻烦你了。”
灵鹿轻蹭着他的脸,侧身露出了鞍部,诵跨坐在其上,却是稳稳当当。
“出了何事?”巫厥打马前来,看着坐在灵鹿背上的人道,“巫可是坐马车不惯?”
“无事,只是坐的憋闷,多谢大王子。”诵轻轻牵住灵鹿的缰绳道,“雪,跟上此处马车就是。”
灵鹿轻轻动了动角,跟上了重新起行的马车。
巫厥沉吟看向车内,却不得窥见分毫,只能打马行至队伍前方。
而在车内,潋月合上车窗缝隙,拿过软枕倚靠在了其上,周身慵懒,哪里还有刚才半分端庄之气:“多亏你了,若真与他坐上一路,我必要累死了。”
端坐一日还好,若是数日,想想便觉得难受。
宗阙试图从他的腰身上滑下,却被他捏住了七寸笑道:“做什么?午间车内热的很,你就这么待着,你若真能把我吃了,也不枉我把你养的这么胖。”
宗阙:“……”
“只一点,你也该长的再大些,若真能让我骑上,怎么都比那灵鹿来的威武。”潋月揉捏着他道,“如今还是小了些。”
宗阙看了他一眼,将头搭在了他的肩上,身体却略微缠紧了些。
“小气的蛇。”潋月轻倚着,看着书卷头也不抬,却是掐了一节指尖道,“心眼也就那么大点儿。”
1314一边画正字一边表示认同,没错,宿主的心眼不比针尖大,不过……
【他都知道宿主心眼小,干嘛还一直惹宿主?】1314向01求知道。
这事还是不能向宿主求知,当面说宿主心眼小,那跟在雷区蹦迪有什么区别?
【因为他是老婆。】01说道。
【可是他自己不知道呀?】1314觉得自己是一个逻辑思维严密的统儿。
【因为他非常人。】01说道。
他洞察敏锐,而宿主要真的小心眼,只是一条寻常蟒蛇,这个人已经被绞死了。
【哦……】1314若有所思,【说得对,只有乐乐能get到宿主的美!】
不愧是宿主看上的老婆,不愧是最漂亮的那只小猫咪。
……
前往槁地的道路并不算平坦,车队行进的速度也不算快,外面马蹄声阵阵,潋月坐在车内却很悠闲,即使是日上中天,也能捏着盘在身上的巨蟒塞到颈侧去降下温度。
出行在外,他一应餐饮几乎都在车内,只是阳光渐渐暗淡,车队也找了个空地安顿了下来。
护卫之中军旅之人颇多,安营扎寨本是寻常事,潋月下车,自是进了最是宽敞的那个营帐,其中收拾妥当,已放上了榻和锦被,烛火通明,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外出。
箱子搬进,食物奉上,一应侍从退出时潋月打开了箱子,看着从其中游出的蛇道:“出行在外,看来你得自己去捕猎了。”
宗阙看向了他盘中的食物,其中份量只足一人。
他的食量其实不算大,只是原本作为蛇而言需要每次吞下足够的食物,然后慢慢消化许久,但现在已然不需要了。
“那就说好了,待所有人都睡熟时你就外出捕猎。”潋月摸了摸他的头笑道。
宗阙:“……”
潋月自行吃了东西,在入夜后便靠在了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着藏在被中的蛇,聆听着外面的声音,直到巡营的声音渐歇,火把的声音更明显一些时,他就着散进来的星辰月光掀开了被子,将旁边盘着的蛇放了下去:“去吧,明日清晨前回来,否则日后便只能靠自己了。”
宗阙沉默了一下,就着夜色看着他含着笑意的眸,从营帐的边缘滑了出去,没入了草丛之中。
【宿主,你说你早告诉乐乐多好,现在都不能一起睡。】1314说道。
大半夜的还被赶出来,多不利于增进感情呀。
宗阙未答,他在草地之中穿行许久,然后蜿蜒上了一棵树,他不需要进食,自然也就不需要捕猎,只是还是需要再等待一段时间再回去。
然而上了树,却有叽叽喳喳的鸟叫传了过来,宗阙看了过去,两只本已入巢的鸟慌张的站在鸟巢的边缘,而在月光之下,鸟巢之中还有几枚十分圆润的蛋。
【唔,鸟儿都是成双成对的!】1314感慨道,然后下一刻被丢进了小黑屋里茫然无措,【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说的是事实。】
01看着这满地撒欢的系统一眼,觉得十分的吵:【你知道他小心眼,你惹他干什么?】
【我想让宿主成双成对。】1314诚恳说道。
01直接揭破了它的谎言:【撒谎。】
【好嘛……】1314小心对手指,【我想让乐乐看到宿主这么可爱的样子,乐乐一定也很高兴!】
它当然不敢rua,但乐乐可以!
自己家的老婆,玩一玩多快乐。
01:【……】
难以理解,这个系统已经废了。
树上的两只鸟儿纷纷张开了翅膀,想要上前攻击护卫巢穴,周身却在瑟瑟发抖。
宗阙看着它们,原本打算换个地方的想法按下,直接将脑袋放在了树干上,处于一种一张口就能把整个鸟巢吃进去的距离不动了。
巢穴上的鸟儿也有些茫然,想要攻击但没有必要,进巢穴又觉得不安全,只能尴尬的蹲在巢穴上张着翅膀,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大一些。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1314看不到但很好奇。
01说道:【宿主在树上休息。】
【换树了吗?】1314问道。
01回答道:【没有。】
1314突然兴奋:【这就是嫉妒心啊!我没有老婆陪伴,你们也不能夫妻双双把家还。】
01看了看宿主,虽然很不想承认这个统的话,但此情此景怎么看都是那么回事。
宗阙闭目养神,算着时间,等到月上中天时再度抬起头,在两只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中下了树,重新返回了营地,确定着巡营的次序,在进入最中心的营帐时肚子鼓了起来。
他在脚边的毯子上蹭着身体上可能沾到的泥土草屑,直起身体上床,其上绵长的呼吸声微动,本是掩在被中的手却探了出来,半眯着眼睛在他的身上摸了摸道:“看来捕猎到的猎物很大。”
宗阙试图钻入被中,却被那手推拒了一下:“不行,你吃的太多了,直接去车上睡,要不然明日那箱子恐怕装不下你。”
宗阙沉默,躺在床上的人已垂着手闭上了眼睛,他吐了吐蛇信,将那垂落的手顶回了榻上,衔上锦被,看着他的睡颜并未马上离开。
夜凉如水,月光映入,也让床上之人的睡颜极其的美好,就像是整个人都沁入那映着月色的水中一般。
虽然这个世界初遇时他的性情很恶劣,但是喜欢一个人似乎是连同他所有的特质都喜欢的。
宗阙的头搭在榻上看着他,其实现在的体型是不怎么方便,其实他是喜欢他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的,而不在乎使用什么手段。
躺在床上的人似有所感,睡了片刻后睁开了眼睛,眉头轻动:“你在此处守着也无用,吃的这样胖,我总不能把你藏在自己腰上说我自己怀孕了。”
宗阙:“……”
“快去。”潋月伸手推了推他的头,翻了个身打着哈欠道,“困死了。”
他重新入睡,呼吸逐渐变得绵长,宗阙知道他或许没有找到什么证据,但是他的心思细腻敏感,宫中细查无果,那一日的粉末应该是让他心有所觉的。
他沉吟了片刻,头探到床上时身形已在缩小,小小的蛇如同初生时一般落在床上,蜿蜒着爬到了枕上,却被那本来安静搭在被子上的手精准扣住了。
宗阙未挣扎,被那只手抓到了侧躺着的人面前,看到了他十分清醒的眼睛,然后浑身被揉捏了一番:“唔,真的能变小,我还以为我要再试上几种法子,原来这么舍不得跟我分开,嗯?”
宗阙别过了视线,潋月打量着手中的小蛇笑道:“这应该不是你进化后的样子吧?”
他是小蚺,进化后则为蛟,蛟有一角,有龙之血脉,能走水,可这副模样可不像。
“角尖锐,易划伤。”有些稚嫩清凉的声音从小蛇的口中发出。
潋月睁大眼睛,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手中盘着的小蛇道:“你会说话?”
他难得如此失态,宗阙看着他嗯了一声。
“原是怕我受伤。”潋月听着那稚嫩冷淡的声音,倒有些本该如此的感觉,“那你平时不变,现在化出给我瞧瞧。”
宗阙看着他,尾巴尖卷了卷,瞧着他饶有兴致的神色轻轻叹了口气,原本的模样发生了变化。
头上的鳞片有些许退去,生出了鬃毛与龙角,四爪长出,小小的一条盘在他的手上。
潋月就着月光瞧着,眉头微挑,即便他只在书中看过关于蛟的模样,也知道这般模样的不是蛟,而是一条小龙。
天生灵智倒是强悍的很,说起来是那送蛋之人亏了。
“只有这般大?”潋月轻轻触碰着他的龙角,小长虫不似从前那般圆润,总觉得这稚嫩的小角随时能碰掉下来一样。
“本体只有这般大。”宗阙说道。
即使挖掘所有力量化为龙,他如今的身体也不过是一头幼龙。
“也对,你才破壳没多久。”潋月将他翻过来揉捏着他小小的四爪道,“说起来你为何要藏起来进化?还怕我把你吃了不成?”
宗阙几乎是颠倒着视线看他,虽然作为蛇类早已习惯,但:“你太爱玩。”
潋月轻挑眉梢,唇角勾起笑意,揉捏着手中的小龙笑道:“说对了,小东西还是相当了解主人的。”
这话语完全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小龙可比小蛇有价值多了,龙鳞龙角龙胆龙须皆是宝物。”潋月笑道,“你若不想让我玩,便不该暴露,如今后悔也是晚了。”
宗阙:“……”
“说话,来叫声主人听听。”潋月重新躺回了榻上,得了个新玩意,困意直接全无。
宗阙沉默不语。
潋月戳了戳他笑道:“听你年龄小的很,若不愿叫主人,叫父亲也行。”
“为何不叫母亲?”那清冽稚嫩的声音再度响起。
潋月撑在榻上思及过往,捻着他的尾巴梢笑道:“你若想叫亦可,只一点,叫了母亲便要孝顺。”
宗阙看着他道:“于我有何益处?”
“你这小龙倒是不笨。”潋月手指绕着他转着圈笑道,“若你叫一声,日后我去何处都带着你怎么样?”
蛇类未必有出壳认母的道理,但这小家伙天生灵智,想必出壳时便认了他,只是他那时不知,只将他当成一条普通的灵兽对待,也难怪他黏人。
宗阙被他转的头晕眼花,用尾巴卷住了他的手指道:“你停一会儿。”
潋月听着这稚嫩又一本正经的声音,手指轻轻挠了下,从前他只是觉得他正经又聪明,如今听见声音,不仅手痒还心痒,这样的小正经若不用来玩,还有什么趣味。
“主人。”
那声稚嫩的声音在凉夜中响起,潋月的耳朵尖轻轻一动,看着面前抬头认真看着他的小龙半晌,沉了一口气开口道:“真想把你吃了。”
“你的身体受不了一头龙的补。”宗阙沉默了一下说道。
“那我可以一日吃一些。”潋月趴在枕上与他探讨着如何吃掉小龙。
“你若想要,我日后褪下的鳞片和龙角皆给你就是。”宗阙说道。
潋月轻抿着唇,伸手去捞他:“吃不了现在把你塞进嘴里尝尝味道也行。”
他的话音落,面前的小龙却呲溜一下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