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师尊水端稳(9)(1 / 2)

“还有……”乐幽略微迟疑。

“什么?”宗阙问道。

“师尊, 徒儿体内的阴火到底是什么?”乐幽询问道。

他筑基之时有此阴火,可被蔽日压了下去,蔽日受损, 体内阴火之力反扑, 如今有了蔽日, 阴火再度被压了下去。

宗阙看着他眸中的求知沉吟,很多事情不知道,反而心思纯然, 一旦知道了,即便再如何阻止自己去想, 也会受其干扰。

可他已经成年了, 很多事情隐瞒,只会更多揣度。

“你真的想知道?”宗阙问道。

乐幽手指微紧, 看着师尊眸中难得的迟疑之色,知道这应是重要的事情,甚至可能会对他影响很大,从前才未告知。

他能承受得住知道的真相吗?他应该承受得住的, 他亦想知道自己身体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不是一味让师尊帮他去承担。

乐幽轻沉了下气道:“是,徒儿想知道。”

“跟我来。”宗阙进了洞府说道。

“是。”乐幽匆匆跟上了他的步伐。

宗阙落座,乐幽从一旁的小桌前斟了茶水奉上:“师尊请用。”

青年言行之中自有崇敬,宗阙伸手接过,看着重新立于对面的青年道:“不必紧张, 此事说来也不甚严重。”

乐幽看他喝茶时的平静神色, 微微放松了心神, 若想成大能, 自然要扛得住事情, 此事师尊既说不严重,那便是可以解决的:“是,徒儿恭听。”

“天地阴阳,男子为阳,女子为阴,阴阳相生相克,多为天理寻常,但若逆了寻常,便会与常人不同。”宗阙放下了茶盏,看着对面极其认真的青年道,“你体内阴火是因体质而生,天阴之体生来为炉鼎。”

炉鼎二字一出,乐幽的神色瞬间一滞,修行日久,他自然知道炉鼎为何物。

修真界有双修之法,乃互惠互利,亦有采补之法,却是魔修手段,因为其是将另外一人的修为化为己用,被采补者严重时全身经脉枯竭,道死身消。

采补之事分三种,一种是寻常修士强行采补,另外一种是将修士注入无数丹药,不顾其日后前程,将其培养成炉鼎,还有一种最为特殊,便是天生炉鼎。

天生炉鼎者可以容纳许多丹药,进境极快,只是即便有修为,也是力弱无法使用。

采补之道传言进境极快,且灵力纯粹,只是有得亦有失,即便进境,实力必不能胜过精心打磨之人,可它的优点就在于快,就比如元婴修士终是与金丹修士境界不同,寿命亦不同,魔修多行此道,此道阴损,为正道所不容,师门教导,此法绝不可用。

前两种许多人不至于铤而走险,可天生炉鼎者却像是为天所弃,天生便是用来为人享用的,若被发现,魔修必然人人争抢,在相处弟子口中,此种体质实在可怜。

天阴之体,难怪他修成筑基时体内阴火不可调动,原来如此。

所以师尊才赠了他蔽日,使阴火不生,将体质掩盖。

“师尊早就知道吗?”乐幽轻沉着气询问道。

蔽日并非他筑基后炼成,而是在他筑基前师尊就开始游历四方准备了,为的便是压下此体质,不致使他人觊觎。

“嗯。”宗阙应道,“你的体质比之寻常天生炉鼎更特殊,只可采补一次,效果奇绝,天阴之体,据说能突破传说之境,勿让他人察觉。”

“传说之境?”乐幽询问道。

“化神之上。”宗阙说道,“此界灵气匮乏,化神为最高,但在太古时期,灵气充沛,化神之上还有大乘渡劫,渡劫期渡过天劫,可飞升成仙,永享长生,故而对修真界中人吸引力极大,切勿让他人随意近身,亲近于你。”

乐幽听他所言,便知自己这体质为何必须掩盖起来了,传说之境,永享长生:“当真突破吗?”

“不能。”宗阙看向他道,“采补之道为下乘,即便以此突破,化神之上还有出窍,合体,大乘,渡劫之境,即便能就此突破。也无法到达顶峰,若凭此能成仙,还要修行何用。”

“是,徒儿知晓。”乐幽不知旁人,但他知道师尊是最不喜借他人修为之事,故而师尊才能如此强悍。

若无师尊庇护,他这样的体质不言,但是样貌,便要受一番磋磨。

但若真的被迫雌伏,他便是划花了脸,将自己弄的体无完肤,绝了这全身的经脉,道死身消都不会让人得逞。

乐幽念头轻动,不知为何会想到若无师尊的后果,浑身激灵了一下,轻轻吐了口气道:“那体内阴火可会生出心魔?”

“心魔不因体质而生。”宗阙知道他应是察觉异样了。

但他似乎也未有前世的记忆,两段记忆不互通,他亦不知如今是何情况。

“那可会影响心境?”乐幽心情微沉。

他知自己体质不如何担忧,只要不暴露便无事,可他从在飞舟上入睡后,再醒来便已回到此处峰顶。

“无杂念便不会。”宗阙说道。

体质之事可以言说,前世今生之事涉本源世界规则,不可言说,而且此情况属实复杂,一人有两段记忆,且不互通,亦不知会不会互通,影响如何,此种情况,只能他自己解。

乐幽再度沉吟问道:“那弟子自飞舟上睡着后可有异样?”

宗阙看着他开口道:“未有。”

小徒弟自然心性纯良,可那苏醒的另外一面却并非如此。

经历不同,思维自也不同,前世记忆亦不知他记得多少。

乐幽轻轻滞了一下,未有,难道是潜意识?又或是他的记忆出了问题,再或是他无意识的期间有另外一人占据了他的身体,操控行事?可师尊为何半分未觉?

“那徒儿有没有可能被人夺舍?”乐幽思及那死去的血竭尊者道。

夺舍之事他亦有听闻,大能若身体被毁,神识尚存,一是轮回,借腹重生,只是修为皆无,二则是夺舍,寻一资质上佳者强行灭其神魂,夺舍躯壳。

第一种许多胎中为死胎,不会夺了他人命数,只是需要重新修炼,且与其父母结成因果,第二种却是魔修手段,夺舍者只有神魂强悍,若被大能察觉,必会扯出来毁灭,再无转生之可能,而且时时受因果影响,若是遇到雷劫,也会比平常人多劈上几道。

那血竭身死,可毕竟是化神大能,若真是夺舍,只是一想便让人毛骨悚然。

宗阙回答道:“未有,有蔽日在,他人神魂不可近身。”

“有没有可能是血竭的残魂?”乐幽实在无法解释自己身上之事。

宗阙沉默了一下,小徒弟乱猜的本事属实逆天:“血竭神魂已灭,不会留下丝毫,为师探查过你体内神魂,未有异。”

“唔……”乐幽继续沉吟,“那……”

宗阙看着他,想看还能想出何种结果,他虽不能提醒,但他自己察觉的不算。

“没什么……”乐幽也想不出来情况为何,或许是那段时间太累了,累到神情恍惚,记忆全失,又或是其他什么理由也未可知。

此事暂且无大的影响,反而剑道略有增长,非是夺舍,或是天阴体质被发现那般严重。

今日种种,皆是师尊相护,有些事情,也该他自己去解决。

“师尊。”乐幽看着那平稳静坐之人唤道。

若无师尊,面对炉鼎之体,他必不能像今日这般接受坦然,知其严重性,又有解决之法,心中安定。

“嗯?”宗阙抬眸,看着青年眸中流转的思绪问道,“还有何疑问?”

“您为何待我这般好?”乐幽心中情绪翻涌,终是问出了。

为何?他们非亲非故,他曾为泥泞之人,人人嫌弃,而师尊是至高之人,人人敬仰。

他却收他为徒,待他如子,细心呵护,耐心教导,未有所图,让他不知该如何回报。

宗阙放在桌上的手指一顿,为何?他非惜弱之人,天下弱者繁多,各有各的路途,若遇到自可出手,却不会这般耐心。

这个灵魂对他而言是不同的,虽要一争高下,但爱惜他,亦怜惜他,爱意由心而起,不知不觉便成习惯,此生难改。

此生自不是只有今生,但今生他希望他心向光明,亦生在光明,无需沉溺于晦暗之中。

“既有师徒缘分,自然应悉心教导。”宗阙数道。

乐幽轻轻抿唇,手指微缩,师尊本就是负责任之人,任其职尽其责,为师亦是如此,此种答案也在情理之中,可他觉得自己想要的答案并非如此:“那师尊当初为何收我为徒?”

宗阙轻轻敛眸:“缘分使然。”

乐幽:“……”

骗人,师尊一看就不是相信缘分的人。

青年唇角轻抿,脚步轻挪,故意弄出了些许动静,宗阙抬眸时他又立的端正了,小脾气不少:“你若对此有不解,可去问问那些收徒之人原因,多是如此。”

“哦……”乐幽应了一声,对上师尊看过来的目光时端正了态度,“是,徒儿受教了。”

宗阙看着青年眸中略有的委屈不满之意,知他应是未得到满意答案,只是此答案不能告知:“幽。”

“是。”乐幽听到名字时执了礼。

“去修炼,修行之事不可懈怠。”宗阙说道。

“是。”乐幽执礼时道,“徒儿近日又有所得,可否请师尊指点。”

师尊不想说,做徒弟的也不能胡搅蛮缠,若真是惹恼了师尊……他似乎还未见过师尊恼时是何种神情。

真的生气时倒是见过,血竭尊者便是下场,不过与他想的恼,此恼非彼恼。

“可。”宗阙起身道。

“多谢师尊。”乐幽见他离开的身影,转身跟了上去。

院中修行继续,朝晖在手,这一次宗阙教导徒弟不再只用树枝,只是两把灵剑纷飞,乐幽仍是无法近身,只能看着师尊静坐咫尺,却被不断阻拦。

还差的很远……

此一练又是三月,辟谷期虽不至于力竭,但如此每每耗尽灵气而战,还是需要暂且休息。

乐幽入屋换了其上有不少剑痕的衣衫,这段时日那种情况再未出现,他的心稍安,在躺在榻上时手臂放于眼前,另外一只手轻轻摸着蔽日,闭上了眼睛。

此生师尊有他一位徒弟,他亦有师尊便够了。

……

手钏……

乐幽抬手,曾经被从腕上取下来的手钏此刻竟佩戴在了他的手上,其上的痕迹已被修复完好。

寥郅来过此处,他竟丝毫未察觉。

乐幽从榻上起身,行至窗边,当看到庭院中的风景时敛住了眸,他入睡时庭中景色虽美,但还是春日之景,叶片薄绿,花蕊初绽,而现在已然是叶片浓绿,深夏至秋景象。

他的一觉竟然睡了这么久?

乐幽观察着此处,伸手展开水镜,体内阴火之力尽无,阳火充裕,修为比之前又增进了一些。

而镜中之人已换了衣饰,只是观察自己时眉目一片纯然,他的眸轻敛,镜中之人多了几分媚意,但仍然看起来像个正道修士,真是让人不习惯。

但他应该不是睡了这么久,而是在他睡着的时候,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苏醒过。

他原以为自己是重生回来,但此时倒是好像跟原本的自己共用了一个身体,记忆不通。

目前也只能确定,若睡着了,对方就会苏醒。

乐幽对着镜子整理衣袖,身上衣物自是上乘,极为修身,堪比法器。

这般娇养,心性不知如何,先前入睡时还需师尊陪在身侧,若知他在,不知是否会被吓哭。

衣带一应整理好,乐幽出了门,庭中景象自有变化,被风吹拂至面前的树叶断片上已蕴了剑光,倒是刻苦,进境还算不错。

“休息好了?”院中有平静声音传来。

乐幽后背一惊,看向了那传出声音的凉亭,才发现了那处坐着的男人。

寥郅尊者,他本非易忽略之人,只是身上气息敛尽,若非他开口,无人能察,已至臻境?

宗阙未得回答,看了过去,洞府之外的青年眸中似有迟疑之色转过,却是含了恭谨,上前来行礼道:“是,弟子休息好了。”

“休息好了便继续。”宗阙说道。

乐幽眸中有迟疑之色划过,观察此处飘落树叶,思索着是否为练剑,但此事不能确定,若做错了,必会引人怀疑。

他一时未动,宗阙已召出自己的灵剑。

乐幽轻怔,见那浮于半空的灵剑,心觉此人竟是要陪着他练剑。

可他并无记忆,剑式必然不同,高手探查,只需些许不同便可察觉异样。

但他身体并无半分不适,若是此刻改口,反而让人生疑。

这师尊未免有些太过负责,这般教导,便是教出来了也是个木头脑袋。

左右躲不过去,乐幽沉了一口气召出了灵剑,剑柄之上名字浮现,朝晖,他本以为灵剑会抗拒,却是十分合手。

灵剑认主,他亦为主吗?连自己的主人是谁都辨别不出来,干脆改名叫笨剑算了。

那浮于空中的剑飞了过来,乐幽挥剑之时,这身体竟是自有记忆的。

招式流畅,乐幽悬起的心渐落,却被那飞于空中的剑逼的层层后退。

他之剑式实在太正,若想取胜,也该学的思维多变些,但此时还是算了。

庭院之中剑戈交鸣,乐幽逐渐熟悉着身体记忆的剑式,但这样一直被压着打,一连数日皆是如此,实在是有些憋气。

一边是暴露,另外一边是憋气,乐幽执剑后退数丈,看着那庭中静坐未曾抬眼之人,告诉自己一定要压得住火,否则……灵剑从颈侧擦过,一缕发丝落地,乐幽唇角轻抿,翻转剑式,一声轻鸣,转步滑身,直接越过了那灵剑的防御。

其上剑意他不可敌,但为何要用己方的短处去碰对方的长处,那不是与自己过不去。

剑身随翻身指向那亭中静坐之人,未有丝毫停滞,以他如今的修为,即便拿了上品灵器,想要破开对方的防御也是不能的。

可他未止,对上对方抬起的眸时却是心口微闷,怎么回事?

他想要翻身收剑,却见一道流光落于男人掌心,剑光被挑。

乐幽转身再攻,却再次被轻描淡写的拦住,实在是瞧不起人!

剑戈交鸣,可即便乐幽拼尽了一身剑术,角度如何刁钻,对方都未从原地挪动一步。

最起码给他从凳子上起来。

双剑交叠,剑声交鸣,乐幽看着那刺向自己颈侧却无法躲过的剑身,瞳孔微缩,那剑却稳稳停下,从他的颈侧挪开。

此人当真强大,即便是他从前化神修为,恐怕也要掂量几分轻重。

“从何处习得的剑式?”宗阙收回灵剑问道。

乐幽心神一滞,糟了,太执着于胜负,反而暴露了。

原身会的剑式他都会了,也不至于太糟糕,本是一人,未察觉神魂异常,那么他只要咬死了,对方也不能强让他认。

“这是徒儿新学的。”乐幽对上对方平静的目光时心中微惊,努力沉住了眸中的思绪。

此剑式到底与原身所学有些偏差,不那么正道。

“还不错。”宗阙察觉他眸中忐忑,收回了目光道。

乐幽轻轻敛眸问道:“师尊不会觉得弟子新学的剑式不够正派吗?”

他的剑式可是刁钻的很,专门往人最忌讳害怕的地方用,说的重了,就像是魔修手段,不过好用就行,任那些正道骂的再难听,活下来的是他。

可此人一身正气,竟夸他还不错。

“剑式不分正魔,合用便可。”宗阙说道。

功法本也不分,只是不可用来主动害人,分正魔的是心。

乐幽轻怔,轻轻抿唇,执剑行礼道:“多谢师尊教诲。”

倒是个通情理之人,只是他若知道自己的弟子换了人,不知会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