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 / 2)

为我医相思 煌瑛 3461 字 9个月前

那天小蝶趾高气昂地走了之后,玉泉公就开始担心。“那孩子,为什么就是不懂得‘收敛’呢?”他心裏总觉得应无懈离开时的脸色诡异,不像那种面对威胁百依百顺的男人。

小蝶这一整天都没回到牢房里。直到夜幕初上,她才拖着疲惫的身形,脸色灰败地出现。

“小蝶?!”玉泉公一看她的脸,不禁大吃一惊,“你、你的脸色怎么这样?”

“中毒了……”小蝶在狱卒的搀扶下摇摇晃晃走进牢房,恹恹地往床上一躺,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这个混账东西应无懈,他到底懂不懂得下毒?连内服和外用都不分……”

玉泉公惊得浑身一震:“他、他给你喝了什么?该不会是他的毒血吧?”

“嘿嘿,还是玉伯父,不不,景伯父是行家——”小蝶翻个身,像喝醉了酒似的,懒洋洋摇摇手,道:“我今天可真累——配了几百种药,喝了一肚子汤汤水水,撑死了……”

“毒呢?解了没?!”小风坐在她身边的地上,给她把了一会儿脉。他对小蝶的本事有十足的信心,更何况看她这副样子也不像遇到严重危机。可是小蝶的话却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景伯父!”她翘着大拇指,晕晕乎乎地说:“我佩服你——你的愿望神水真神,我解不开!呵呵,这就是要死了吗?我怎么觉得这么高兴呢……?”

“咳!你这是喝的药冲突了,脑子不清楚!”玉泉公摇摇头,走到小蝶身边,翻开她的眼睛仔细端详(小蝶:干什么呀?放手啦——我要睡觉……)。玉泉公眉头一皱,捻了捻胡须:“嗯,确实有点难……”

余香不顾小蝶反抗,扳开她的嘴看了看,又在小蝶喉咙上摸了摸,也拧紧了眉头。

“跟你们说实话吧……”小蝶打了个饱嗝儿,怏怏说道:“能试的办法我都试过了,所以才把毒性压到现在没发作。唉!不知道什么时候发作……我可不想变成应无懈的手臂那种颜色,太恶心了。”

小风看着她又是说胡话又是“啦啦啦”唱歌,无可奈何地把玉泉公拖到一边,声音有些古怪,似乎根本不能相信眼前的事实。“义父,不会吧?真的没救了?小蝶怎么跟疯了似的?”

“不是疯。她一定是喝了带有刺麻和腊冬果的药——这个解法倒是不错,就是会让人脑子晕乎。”玉泉公咧嘴笑了笑,旋即阴下脸。“用这个法子解没过期的愿望神水,倒是有效。但现在的情况就很难说了。”

“您也管管她——天下还有景渊的老爹解不开的毒?不会吧?”小风拉住玉泉公的手,央求道:“她这样子,也太……失态了。”

“有种办法一定有效。”玉泉公拊掌道:“用景渊的血以毒攻毒绝对能解。但他老也不来。真不知道这小子磨蹭什么……老天爷!”他仰首叹道:“您也帮忙催催小渊!”

“啊——嚏!”

夜幕笼罩的山间,响起一声嘹亮的喷嚏……

边慎一边把黑色面罩戴好,一边谐谑地瞅了景渊一眼:“景兄弟,着凉了吗?”

“不是。”景渊哼了一声,也把面罩戴端正,道:“边寨主,时候差不多。我们出发吧。”

边慎冲身后挥挥手,树林荫翳处立刻张开几面旗帜——漆黑的旗上绣着金色的飞鹰。

“冒充黑鹰党——真亏你想得出来!”边慎笑了笑,扬鞭打着胯|下的黑马,从山颠直冲而下。

景渊跟在他身边,淡淡反问:“他们的头目冒充小蝶的爹,我们冒充他们去救头目的女儿,有什么不对?”

本来,定州只是贵族的夏季围场、避暑山庄,一年半载也出不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城楼上的兵士一向没训练没素质没见过大场面……忽然就这么从背后的山颠冲下一片举着火把、摇旗呐喊的夜行军,直把这些兵士吓得瞠目结舌。

哨兵手脚并用连滚带爬摔进定州府,把这阵势一描述(少不了在惊慌失措中添了点调味品),当时就把定州知府惊得中风了……

宣宁王差不多在同一时间得到消息,手里的琉璃杯咔嚓一声捏得粉碎。“你们早干嘛去了?乱党打到定州边上才发现?!”他狠狠地把带血的碎片摔到手下密探们的脸上。

“王爷……黑鹰党一向神出鬼没……”被碎片割破脸的密探不敢抬头,只是委屈地辩解。

“黑鹰党?!”谢无缺瞪着眼睛直摇头:“黑鹰党怎么可能来救人?他们和黑鹰党根本没瓜葛!不对!再去探!”

“乱党已经到了城根,还探什么?”应无懈忽然走了进来,银甲映衬下的面容竟有种奇异的光彩。

“无懈!”谢无缺像是抓住了救星,一步跨到应无懈身边,拉住他的手,热切地说:“还好有你在!你一定要把乱党一网打尽!”

无懈看也没看他一眼,哼了一声:“这个不用你说。把宣宁王府的亲衞借我两百。”

谢无缺怔了短暂的一瞬,立刻连连点头,命总管点了二百亲衞军交给无懈。

边慎已经带领着五百名边家寨的精壮护衞冲进城。他一边和景渊两人在定州城中纵马疾驰,一边左顾右盼,问景渊:“定州府牢在哪里?”

“据那些翠霄山庄被放了的人说,应该是那边!”景渊伸手一指,两人风也似的向定州府而去。

忽然,大路上冲出一对明晃晃的人马,为首一匹白马上正是应无懈。他似乎迫不及待地要与人交锋,单骑远远抛下身后的兵士,一溜烟直冲边慎和景渊而来。

“分头!”边慎一声低呼,和景渊各自拨马头往小巷里穿插。

“易天!你终于出现了!”应无懈在马上一声长笑,一瞬间就掠到景渊马前,“嗖”一声抖了抖手中的银枪,挑开了景渊的面罩。一看之后,无懈不禁大失所望:“不是易天?”他立刻拨马去追插入另一条小巷的边慎,撇下景渊不管。

景渊摸了摸脸——虽没受伤,但已惊出一头冷汗。

“有病!”他骂了一句,急匆匆绕路赶往定州府衙。

“三月里,桃花开。花红如妾面,柳细似妾腰……”

小蝶闭着眼睛,唱着走调的歌,直唱得小风和玉泉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余香终于忍无可忍,一步抢上前把小蝶打晕了……刚清静了没一会儿,牢房外似乎炸了锅,迸发出一阵一阵喧嚣。

“吵啊吵啊——吵死了!”余香愤怒地抓着牢房的栏杆叫起来:“让不让人活了?想我死就给个痛快!这么吵吵算什么?!”

牢门“喀吱”一声开了。

一个身着夜行衣的漆黑身影从容地走了进来。“香女侍,你还是这么有精神!”

余香先是一愣,旋即欢呼起来:“宗主!你可算来了。”

景渊微微一笑,不知从哪里摸出钥匙,打开牢门之后,笑容却凝固在脸上——“爹?你、你怎么也在?”他瞪圆了眼睛,没掩饰惊讶。

“废话。”玉泉公和小风两人架起小蝶,哼哼着往外走,“我不是写信告诉你我追小蝶来了么?”

“你可没说要陪她坐牢。”景渊拧着眉看了看昏昏沉沉的小蝶,“什么时候了,她还睡?!”

“中毒了。”小风叹口气,“正等你呢。”

景渊有些诧异,托着小蝶的下巴,翻开她的眼睛看了看。“爹……你又拿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给别人吃?”

“不是我!”玉泉公瞪着眼睛反驳。景渊没理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在手心洒了些粉末,冲小蝶的鼻孔一吹。

“呜……”小蝶闭着眼睛,眉头耸动几下。“啊——嚏!”她缓缓睁开眼睛,有些迷惘地嘀咕了一声:“景渊?”

“快走。”景渊没多话,冲余香一颔首,“外面的守衞被我药倒了。你去府衙后面的马厩看看有没有马匹。”

小蝶卜楞卜楞脑袋,忽然如醍醐灌顶,叫道:“我娘!我得去接她!”

从牢房中出来,小蝶才知道形势有多混乱——府衙里的人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剩下几个看守也被景渊药倒。她和小风直奔后院,却发现这裏好像世外桃源一般静谧,似乎丝毫没有受到外界的影响,任绯晴的房间外隐约可见四个守衞的身影。小蝶多了个心眼,测了测风向,发现天公作美,于是给小风使个眼色。小风掸了掸衣衫,大大咧咧走到守衞面前,一行礼说:“在下是宣宁王府的。我家王爷有件干系重大的事情要问裏面那妇人。”

守衞面无表情地把刀往他脖子上一横,一句话也不说,示意他立刻离开。

小风尴尬地拱拱手,一转身,从怀中摸出了小蝶给他的迷|药,冲守衞们面前一抖……

四个守衞先是大吃一惊,还没来得及挥刀,便缓缓倾倒。

“得手!”小风冲小蝶一招手,两人从守衞身上搜出钥匙,麻利地冲到任绯晴床前。

“娘!快走!”小蝶一句废话不说,小风更不多嘴,背起任绯晴,也不管她搞没搞清楚情势,拔腿就走。

“小蝶,我不是说过,不要管我?”任绯晴虚弱偎在小风肩头,扭头看着女儿,“是不是你爹来了?”

看着小蝶没言语,任绯晴伤心地叹了口气。“这么说,是翠霄山庄那位少年庄主?”

小蝶还没回答,就见景渊骑着黑马,手里还牵着一匹黄马的缰绳,远远招呼:“小蝶!扶你母亲上马!”

“他来了——来了,就是不怪你连累他。”任绯晴看着景渊浅浅一笑。

小蝶窘得脸红,把任绯晴从小风背上扶下来,搀着她低声喃喃:“娘,他不是你说的那个人!”

“能来就好,”任绯晴似乎没听到小蝶的话,只是靠在她臂弯里,神智恍惚地自言自语:“能来,就说明他把你看得很重……天哥,为什么不来……”

“娘?”小蝶的臂弯里愈加沉重,心中一惊,低头去看时,任绯晴的眉宇间还带着一丝惆怅,只是失望的眼神已然空洞,灵魂已从缓缓倾倒的躯壳中飘然而逝。

“娘?!”小蝶摇摇她的肩膀,不禁怔住了。

任绯晴的身躯慢慢滑倒,小蝶也顺势跌坐在地上,目光却无法从母亲脸上挪开——她的嘴唇明明尚有血色,脸颊也温暖柔软,体温还未消退……小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怔怔地等着母亲再睁开眼睛。直到小风痛心疾首地叫了一声“干娘——”,小蝶才从他悲怆的声音中领悟:母亲真的不会再睁开眼了。

小蝶的喉咙里发出古怪的一声,只觉得有一样重得无法形容的东西压在她的头顶,压得她抬不起头,想就这样倒下。

“小蝶!”小风看到妹妹呆滞异样的表情,不由得心中一惊,叫起来:“小蝶!不能睡!我们要离开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