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安安这么看着我,不怕林子误会吗?”
“他要是真误会倒好了,不过小乐,你们以前是不是认识啊?”安然话题一转,轻松地把话题引到阮小乐身上。
阮小乐正看着窗外出神,安然话说完,她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般,忽然转过头看着安然,大大的眼睛裏面满是不解。
安然只好把刚刚那个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阮小乐并没第一时间作答,而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周嘉年,发现他正在专心地开车,好像并没有注意到她们之间的对话。
安然这下子不依了,无视阮小乐求助的眼神:“赶紧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阮小乐叹了口气,不知道话题怎么会扯到了她身上,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嘴裏说的话像是生生地吐出来的似的:“我们以前认识,不过已经好多年没见过了。”
阮小乐说完这句话别过头去,没有再开口。安然也有些愣住,她不过是转移话题,其实也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但是刚刚,她确信自己看到了阮小乐眼中一闪而过的泪光。
极为简单的一句话,安然却听得心情沉重,呼吸一下子像被人掐住了,鼻子酸了酸,也不忍再问下去。
她不说话,车裏面彻底安静了下来。
小小的空间,瞬间成了一座空城,他们呼吸着相同的空气,却不是彼此最亲密的人。阮小乐的好心情,一下子没了。
窗外是明明灭灭的路灯,暖暖的昏黄色透过枝丫倾洒下来,树上零星地挂着几片叶子,愈发萧索起来。阮小乐紧了紧身上的外套,一股冷气从心底冒出,让她恨不得缩成一团。
周嘉年,我想过有一天被人问起我们的曾经,但却从来没有想过真的有这么一天的时候,我竟然会胆小到不敢回答,因为生怕一不小心,我就再次失去你,那将是我生命中永不能承受的痛楚。
接下来吃饭的时候闷着没少喝酒,阮小乐酒量一直不好,酒的后劲开始发挥作用,阮小乐抬头揉了揉脑袋,想着自己刚刚不该那么放肆的。
这些也不过是说说而已,周嘉年坐在她旁边,哪怕一句话也不说,也对她影响太过深刻了,她需要做些什么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车童把车开到周嘉年面前,周嘉年接过钥匙,绅士地打开车门,把阮小乐送上车之后,才走向驾驶座。
风一吹,阮小乐没有清醒,反而更加迷糊起来。刚开始周嘉年还在认真地开车,不多时就听见阮小乐在小声地啜泣,他慌张地转头,看到的是阮小乐满脸的眼泪。
周嘉年加快速度,阮小乐渐渐地小声起来,最后脑袋一歪,沉沉地睡去。
周嘉年把车停在阮小乐的楼下,见她睡得极为不舒服,便动作轻柔地把阮小乐的脑袋转到自己肩膀上,他整个人一动不动,生怕惊醒了熟睡的女生。
清冷月色,凉凉地泻下来。周嘉年关了车灯,视线忽然间暗了,只可以看到远处幽暗的路灯,昏黄色的光束暖暖地一圈圈打在地上,衬得周围越发黑暗起来。
起风了,树叶开始婆娑作响,月亮也被云朵遮掩了,风渐渐大了起来。周嘉年看了一眼落地的枯黄的叶子,“哗啦哗啦……”不一会儿,大滴的雨落了下来,打在车顶上,噼啪作响。
阮小乐在周嘉年肩膀上蹭了蹭,周嘉年伸手托着阮小乐的脑袋。阮小乐幽幽地醒了过来,迷糊中看到的是周嘉年好看的侧脸,光洁的下巴,含笑的眸子,这样的场景多么像是在梦里。
情不自禁地伸出右手,抚上周嘉年的脸,阮小乐哧哧地笑了起来。
“嘉年,我好喜欢你啊,好喜欢好喜欢!嘉年,你是不是恨我,是不是特别恨我?对不起,嘉年,对不起……”
周嘉年想要从阮小乐口中听到更多的事情,但阮小乐只顾着道歉,除了对不起之外什么也不肯多说。终于还是周嘉年无奈了,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摸摸阮小乐的头,而后扶着她坐直了身子,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
“小乐,回去多喝点水,不然明天早上起来会头痛的。”
阮小乐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也听不明白眼前的人到底在叽里咕噜说些什么。周嘉年撑着伞下了车把阮小乐送到楼里,见阮小乐清醒了不少,又交代了几句,就要离开。
阮小乐突然像是疯了般,猛地冲进雨里,也不管自己身上淋得都湿透了,只是从背后紧紧地抱着周嘉年,固执地不肯放手。眼泪就着雨水落在周嘉年的背上,很快就濡湿了一大片。
周嘉年将手里的伞丢在一边,转身抱住阮小乐。阮小乐毫不客气地钻进他的怀里,不管不顾地抱着,脚尖微微踮起,下巴搁在周嘉年的肩膀上。周嘉年力气很大,好像要把阮小乐整个揉进他的身体里。
“嘉年,不要走!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阮小乐实在是怕了,她不要再过这种形单影只的生活,一个人吃饭逛街,太过孤苦,就连素来不爱热闹的她也习惯不了。
急急地把自己的唇送上去,周嘉年的唇很薄,很适合用来接吻。阮小乐兀自在上面摩挲着,周嘉年并没有让她等太久,很快就接了过来。
阮小乐全身的力气,还有她所有的呼吸,都被周嘉年一点点地吞噬掉了。她忘记了这是哪里,忘记了身边的大雨滂沱,忘记了自己不是个胆大妄为的人,也忘记了这么做可能的后果。
她想,这一切和周嘉年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周嘉年才是她生命里的天神,不管经过多少年,都不会在她的时光里旧去的少年。
周嘉年转过身来,语气温柔缱绻:“小乐,赶紧去把衣服换了,不然明天得感冒了。”
“哦。”
周嘉年语气一出,阮小乐就知道自己完了,她想她永远也不可能逃开了,没有人在经过彻骨的甜蜜之后,还能去经历永久的留白。
阮小乐第二天到公司的时候,才知道传说中从来没有请过假的周嘉年今天没有来。等不及中午休息的时间,阮小乐抓住安然,小声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然看上去倒是没什么事情的样子,大气地在阮小乐身上拍了拍:“没什么事,就是小感冒。”
阮小乐倒很是狐疑,如果真像安然说的那种小感冒,不至于连公司都不来。
周嘉年的勤勉,是阮小乐这些天听得最多的,也是为什么他会这么快就被人认可接受的原因。
下午的时间都心不在焉,傍晚的时候阮小乐实在担心得不得了,来来回回就在安然身边打转。有些话她说不出口,安然肯定知道周嘉年的住处,就算她不知道,林跃肯定也是知道的。
安然翻白眼,她从没见过这么别扭的女生,心裏明明担心得要死,却只会在她面前来回地打转,想问的该问的,一句话也不说。
真是败给她了。
安然拉住阮小乐:“大姐,你今天下午已经拿着杯子从我面前路过了七次,去厕所五次,还有不知道什么原因路过好几次。你都快转晕我了,有什么不能直说吗?”
阮小乐羞涩地笑了一下,不知道自己竟然无意中做了这些事情。
“我没事……”
“真没事?没事的话,我下班了!”
安然指着电脑上的时间,告诉阮小乐下班的时间到了,下面就是她的私人时间了。话音刚落,安然就站起身来快速地收拾着东西。
阮小乐拉着安然的手,不说话,只是哀求地看着。
安然无奈地叹了口气,重新坐了下来,看着站在她身边的阮小乐:“好啦,我坐下听你慢慢说,不过你得快点,我晚上还有事呢,乖啊!”说完拍拍阮小乐的脸。
阮小乐也不躲闪,办公室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就算有人,也不会注意到她们这个角落的。
扭捏了半天,阮小乐还是软软地开了口:“我,我想去总经理家里看看他,毕竟也是因为昨天送我回家淋了雨,我不去看看说不太过去吧!”
“是吗?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啊,我怎么那么不相信呢?”安然睨了阮小乐一眼,嘴角噙着一抹戏谑的笑容,抱着手臂。
阮小乐也知道安然是在逗她玩,有些挫败:“好吧,我承认我担心他,现在担心得要死,你就放过我吧。”
“好啦,我把地址写给你,不过我今天没空过去,你找个人开车送你过去,不然有得你受的。”
安然扯出一张纸,刷刷地在上面写起来,字体龙飞凤舞的,倒有几分自成一脉的洒脱。
到了小区门口,阮小乐才豁然明白安然最后交代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周嘉年住的地方是市里有名的别墅区,普通的出租车被挡在门外进不去,阮小乐只好在门口下了车。最先映入眼中的是一条笔直康庄的大路,两边是已转黄的法国梧桐,直直地屹立着。
局促地站在门口,阮小乐伸进头去看了看,竟然没有发现保安的身影。阮小乐也就不再迟疑,快速地闪进门。手里拿着纸条,阮小乐还是成功地迷了路。第三次路过一个喷泉的时候,阮小乐挫败地垂下肩膀,认命地拿出手机,看来这给周嘉年的惊喜是给不了了。
手机摸出来,还没有接通,阮小乐就好像听到了周嘉年的声音。猛地转头,看到的是周嘉年站在她身后不远处,长身而立,笑容灿烂的模样。
阮小乐瞬间就被他的这个样子吸引了,视线定在他身上之后,便再也收不回来。
“你怎么会在这裏?”阮小乐握着手机,说话的时候有些不自然的羞涩,有种小时候做坏事被大人抓住了的感觉。
周嘉年的表情没有怎么变,看着阮小乐的眼神却逐渐温和起来,往前走了几步,站定在阮小乐面前,轻声地问道:“这问题应该是我问你的吧,你怎么会在这裏?”
“我,我听说你生病了,所以来看看你!”
阮小乐话说完,伸手贴上周嘉年的额头。她的手温润冰凉,周嘉年不自觉地倾身往前想要更靠近些。
阮小乐却闪电般地缩回了手,脸上满是担心的神色:“好像还在发烧,你怎么不在家里休息,反倒跑外面吹风来了?”
“我在房子里闷了一天,趁着傍晚舒服点出来买了点东西。要不是在这裏遇到了你,我现在应该已经在家里吃东西了。”
周嘉年指了指手中的塑料袋,示意阮小乐他并不是无缘无故地跑出来的。
阮小乐眉头紧蹙,死死地盯着周嘉年的塑料袋看,许久才闷出一句:“生病了还吃这些垃圾食物,你也不怕食物中毒!”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阮小乐有些懊恼,都怪这些年和陆修远待在一起时间长了,被他影响得自己也不知不觉地毒舌起来。
于是连连摆手,想要把自己刚刚说的话从周嘉年脑中抹掉:“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
周嘉年倒是不在意这些,一手提着塑料袋,一手牵着阮小乐:“我住的地方离这裏不远,你怎么停在这裏了?”
原本以为可以搪塞过去的阮小乐,轰地一下红了脸,吞吞吐吐了好半晌,还是没有把话说出口。
“怎么还和以前一样迷糊,找不到路不会给我打电话吗?”
周嘉年了然地开口,阮小乐则更加不好意思起来,手也没有从周嘉年的手心中抽出,任由周嘉年这么拉着她往前走,心裏却是暖暖的。
一进门,阮小乐刚开始还有些拘束,周嘉年偌大的房子裏面,也只有他一个人,清冷得不得了。
阮小乐对这个房子的装修啧啧称奇的同时,也在心里面心疼眼前这个男人。原来鲜衣怒马背后,竟然会是这样的孤寂,不知道他一个人的夜,会不会也如她一般孤单。
自告奋勇地要给周嘉年煮面。半个小时后,周嘉年觉得自己实在有些脱力了,心裏也在怀疑,煮个面不至于这么久吧,怎么阮小乐还是没从厨房出来。
“小乐,好了没?”周嘉年起身走到厨房,开口向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的阮小乐。
阮小乐有些尴尬地回头,手里捧着一个碗。
“我觉得,你要不还是把外面买来的东西吃了吧,买来了又不吃好像有些浪费!”
看着阮小乐遮遮掩掩的样子,周嘉年更加疑惑了起来,凑近了一看,才发现原本应该是白皙的面条,却变得黑糊糊的,颜色诡异不说,闻着还有股浓浓的酸味,好像是洒了一整瓶醋。
周嘉年脸上的表情有些松动,但看着阮小乐失望的表情,又重新浮出一个笑脸,端过阮小乐手里的面条:“只是看上去不太好看,味道应该还不错的,我现在真的好饿,先出去吃了,厨房就再麻烦小乐帮忙收拾一下咯!”
说话间,周嘉年扫了一眼厨房,觉着实在是惨不忍睹。
阮小乐紧跟在周嘉年后面,她自己现在也不清楚这碗面到底味道怎么样。说实话,她看到这个样子,实在下不了决心去尝两口。本来打算倒掉的,没想到周嘉年却在此时进来,还把面给端走了。
原本他现在就生病,不会待会儿吃了她煮的东西之后更严重了吧!
周嘉年拿着筷子,看着眼巴巴地跟在他后面的阮小乐,挑了一口面送进嘴裏。呛人的酸味,中间夹杂着诡异的甜在嘴裏弥漫开来,周嘉年愣了一下,才咽下去。
阮小乐凑上来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周嘉年额头上已经开始冒冷汗了,嘴裏说出的话却是安慰阮小乐的:“还挺不错的,看着虽然不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小乐以前做过饭吗?”
阮小乐老实地摇头,而后又点点头:“自己没做过,但是看我妈做过,有时候也会帮她拨一两铲子,这样算吗?”
阮小乐没有注意到周嘉年在她说到妈妈两个字的时候,瞬间冷下来的神色,还在自顾自地说话。
周嘉年的失神也只是很短的一瞬间,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原来我是你的小白鼠啊。”周嘉年了然的语气,让阮小乐更加窘迫起来,脸红得更加厉害了,头也越发低垂。
周嘉年不再说话,埋头迅速地把碗里的面吃完了,将碗递给阮小乐:“我吃饱了,先去休息一下。”
“好,你去吧,我去洗碗!”
“嘉年,我这边好了,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阮小乐擦干净手,走出厨房,客厅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四下寻找,最后在一间房间看到了蜷缩成一团的他,脸色苍白。阮小乐无暇四顾这个房间的样子,快步走到周嘉年身边,才发现他浑身滚烫。阮小乐吓得不轻,嘴裏叫着周嘉年的名字,希望他赶紧醒过来,却被他一把扯住了手臂,整个人一阵晕眩,闭上眼睛发出一声尖叫。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阮小乐看见的是雪白的天花板,干干净净的,上面只挂着一盏华丽的吊灯,流光溢彩。身上是周嘉年烫得有些惊人的体温,粗重的呼吸打在阮小乐脸上,他却整个人睡了过去。
死命地挣扎,最后力气快要用尽了,阮小乐才把周嘉年推到一边。看了眼时间,已过晚上九点。
他这个样子肯定是要送医院的,别说拖他去门口打车了,现在就连拉他离开这张床的力气都不剩了。阮小乐急得快疯了,看着周嘉年不舒服的样子,眼泪一个劲地往下掉,止也止不住,脑袋里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急急忙忙地掏出手机,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阿远,你现在在哪里?”
也许是被阮小乐声音里浓重的哭腔吓着了,陆修远看了眼喧闹的人群,拿起手机,边轻声安抚着阮小乐,边出包厢,走到僻静的地方才继续说话:“小乐,我在忠孝路,你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吗,现在还不休息?”
“阿远,我不知道怎么办。他病了,烧得好厉害,怎么办,怎么办?”
阮小乐这席话说得乱七八糟的,听得陆修远眉头越皱越紧,说话的语气也提高了一个音调:“先别急,慢慢说,他是谁?我怎么听着那么糊涂呢?”
阮小乐按下心裏的着急,耐着性子和陆修远解释了一通,虽然依旧说得不清不楚的,但至少把事情说了个七七八八,能听出眉目来了。
陆修远心裏虽然不舒服,但他也不是那种自私的人,知道阮小乐肯定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才会给他打电话,心里面也在窃喜,毕竟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还是能想到自己的。
“你先不要动他,等我开车过来我们送他去医院。”
陆修远最后交代了这句话之后挂了。阮小乐也不敢乱动,只是握着周嘉年的手,感觉他的手越来越滚烫,手心都沁出了汗。
门铃响起的时候,阮小乐跑着去开门,看着陆修远气喘吁吁,明明是清冷的天气,额头上却覆着一层薄薄的汗,阮小乐慌乱的心也平和了下来。
这几年好像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只要陆修远还在,她就永远不会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