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话 哪怕用我娱乐你(2 / 2)

“不好意思,我刚刚在做一份报告,没太看到,你再跳一次?”陆修远抬头,微仰着看着阮小乐。

“好!”阮小乐答道,舒展了手臂随着音乐动了起来。

如果,如果不是周嘉年在这个时间打电话来的话,阮小乐和陆修远都会觉得这会是个美妙的傍晚,待会儿排练完之后,他们或许还可以一起去吃一顿好的,西餐或者阮小乐爱吃的火锅。

阮小乐跳到忘情处,陆修远看得入迷,突兀的铃声响起,吓得阮小乐差点分神摔在地上。陆修远拿起身边阮小乐的电话,上面的名字逼迫着他的神经。

阮小乐感受到了陆修远的不对劲,奇怪地看着陆修远,毫无形象地伸手抹掉脸上的汗珠,在陆修远身边坐下来,拿起手机,软软地说了一声:“喂?”

那边的声音一响起,阮小乐整个人绷直了,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背,意识到后面陆修远难看的脸色,阮小乐终于明白为什么刚刚陆修远的脸色几乎是一下子就难看了起来。

苦笑,阮小乐伸手关上扩音键,偌大的教室裏面空荡荡的,只有电话裏面传出来的周嘉年的声音格外清晰。

“小乐,你今晚有时间没?”

阮小乐看了陆修远一眼,他依旧手停留在键盘上,好像不在意的样子,耳朵却已经高高地竖起,心裏也等着阮小乐的回答。阮小乐好气又好笑,也不多余开玩笑,她和陆修远之间的问题,回头可以解决,现在还是先问周嘉年有什么事情比较重要。

“我可能没时间,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就在电话裏面说吧!”阮小乐几乎没有过脑,直接拒绝了周嘉年的邀请。

周嘉年叹了口气,语气也沉重起来,听得阮小乐也不禁认真了起来,正经了神色问道:“你到底有什么事情?”

“小菲她……”

听到李孟菲的名字,陆修远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和阮小乐狐疑地对看了一眼,他依旧保持着沉默,阮小乐出声问道:“孟菲怎么了?她最近不是在准备比赛的事情吗?”

“我见她最近一直食欲不振,吃什么都吐,今天就带她到医院去检查了一下。结果医生说让我明天带她去妇产科再作一次检查。”周嘉年想了一下,还是尽量委婉地说道。

阮小乐脑袋里“轰”的一声炸开了花,瞬间失聪。陆修远的脸也惨白了下来。

“然后呢?你什么意思?”阮小乐试探地问道。

她不敢把心里面听到周嘉年那些话的意思说出来,生怕说出来之后会一语成谶。他们好不容易掩盖的那些事情,也许会就此功亏一篑。

李孟菲忘记的那段往事,是他们都不愿意提起的,这是他们共同的默契。

“你想到了吧?医生说小菲可能怀孕了,要我明天带她去检查确认一下。”

阮小乐慌了,所有的猜测经由周嘉年口中说出来,就好像真的会变成事实一样,恍然问道:“那我能帮什么忙吗?”

上次阮小乐问这个问题,是陪李孟菲参加这个比赛。

周嘉年在阮小乐看不见的地方缓缓地点了点头,继而开口:“小乐,这件事情我不方便出面,被拍到了的话,什么都说不清楚了,也不放心其他人去陪她,所以我希望你可以陪小菲去一趟医院。”

阮小乐甚至来不及想一下其中的利害关系,嘴巴已经快脑袋一步答应了下来。

挂了电话,阮小乐瘫坐在地上,久久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陆修远也放下电脑把阮小乐抱进怀里。两个人相拥在一起,却都沉默着不说话。

许久,阮小乐才幽幽地开口:“阿远,要是孟菲真的怀孕了,我们要怎么和她解释?”

陆修远安慰着阮小乐:“不会的,不会的,你不要自己吓自己了。你和周嘉年现在都是关心则乱,所以难免看不清事情的真相。你以为怀孕这么简单啊,说有就有了?”

阮小乐仰头,话仿佛是从胸腔裏面硬挤出来的,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是吗?希望如此吧,希望像你说的那样,只是我们想多了。”

“一定是的,不要想多了,有些事情,越想越觉得是真的。待会儿我带你去吃饭,等吃完之后你就回去洗个澡好好地睡一觉,千万不要自己吓自己。”

陆修远不放心地叮嘱,阮小乐睡眠本来就不好,心思一多的话,就容易做噩梦,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要是没有足够的精神,真怕她撑不下去了。

事实上,陆修远心裏也清楚,他在安慰阮小乐的时候,何尝不是在安慰着他自己呢!

但愿,只是他们多疑。

阮小乐扶着李孟菲从医院出来的时候,脸色比旁边的李孟菲还要惨白。头顶上的阳光刺眼,阮小乐伸手挡着,眼泪仓皇落了下来。

李孟菲整个人的精神都没了,她像是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看得阮小乐有些于心不忍。

在周嘉年给她打电话的第二天,她陪着李孟菲到医院检查,等结果的时候,阮小乐甚至觉得自己的手比李孟菲的还要冰凉。阮小乐不知道周嘉年是怎么和李孟菲解释的。

自从她从晕倒中醒过来之后,所有关于陆修远的记忆都被周嘉年代替了,所以李孟菲现在对周嘉年可谓是依恋得很。

“孟菲,要真是有孩子了,你有什么打算?”阮小乐颤声问道。

李孟菲比她想象的要冷静许多,拉着阮小乐的手,反倒安慰起阮小乐来:“嘉年哥说了,这孩子不能留下来。我现在也没有做妈妈的打算,要是真的有了,大概也只能拿掉了。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小乐,我现在挺坦然的。”

那天李孟菲的笑容仿佛还在眼前,现在的表情却苍白惨淡,仿佛经历了一场初冬的雪,所有的快乐都被覆盖,世界剩下唯有的虚无。

“你还好吧?”阮小乐不确定地问道。

李孟菲尚可给她一个表情,哪怕现在忘记了那么多的事情,骨子里的骄傲总归还是在的。手术并不痛,甚至没什么感觉,可李孟菲心裏还是空落落的。

于她而言,这原本就是一个不该有的存在,偏偏有了。

“小乐,你知道吗?我昨天一直在做梦,梦裏面有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孩,冷冷地看着我。我真的不忍心,但嘉年哥说,他不想要这个孩子毁了我。我相信嘉年哥是为了我好,即使他并没有告诉我全部的实情。

“小乐,你知道吗?我明知道你们几个人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有时候我还是说服自己,你们不想要我知道也是为了我好。如果可以大家都开心,很多事情,知不知道又怎么样呢?

“可是小乐,你知道那种对过去无知的感觉吗?好像这几年的空白时间,我不知道我做过什么,甚至我不知道我爱过什么人。如果我爱的那个人也恰好爱着我的话,他会不会因为我忘了他而痛苦?”

李孟菲的表情越来越痛苦,阮小乐怔在一边,她不知道这种感觉,只是见李梦菲那么难过,她突然感觉生命的渺小和未知,有时候是多么无可奈何的事情。

她们现在都无可奈何,想要活下去,更好地活下去,所以只能不断地妥协和忍耐。

李孟菲偎在阮小乐身上,闭着眼睛,所有的苦难都在她合上的眼眶里。

她是李孟菲,是现在无论多么狼狈,都可以重新站起来的李孟菲。阮小乐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转身给了李孟菲一个拥抱。

她们在这裏不停地说着,并没有注意到角落裏面的人。那人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转身满意地离开了。

因为去医院的事情,阮小乐这几天晚上并没有睡好,反反覆复想的都是李孟菲悲伤的脸,怎么也忘不掉。就连每天例行和陆修远吃饭都被她给推掉了。

没办法,现在的她只想赶紧回去躺着,什么也不做,她需要好好想想,每天这么努力奔波,最后谁又负了谁?

现在想来,她们几个人都是负了李孟菲的。

睡得迷糊,手机响起来,阮小乐接起来,是陆修远的电话。听到她的声音还沙哑着,他就知道阮小乐还没睡醒,大大地松了口气,陆修远稍微说了两声,确定阮小乐确实什么都不知道,才挂了电话。

阮小乐被打扰得莫名其妙,恰好又是周末,在床上来回翻滚,睡不着了,就起床给自己煮了杯咖啡,拿起还没有看完的书,坐在阳台上懒懒地晒着太阳。

时光就此静好下来,被太阳晒得暖了,阮小乐索性用书盖着头,眯起觉来。

她这裏静好,陆修远和周嘉年那里现在可谓是剑拔弩张。

陆修远紧闭着唇,周身散发着怒火,平时总是嬉笑着的脸现在严肃正经,看得遇到他的人都不禁后退一步避开他。

陆修远现在确实很生气,这两天阮小乐没怎么出门,对新闻也不是很关心,她向来是不看报纸的,上网的时候也不太浏览正经的新闻。陆修远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大多数的时间也都顺着她来。他要的是一个放在掌心裏疼的阮小乐,而不是多么博闻强识的精明女生。

“周嘉年,我希望这件事情,你最好能给我一个很好的解释!”陆修远抑制着自己的怒气,不想吓着坐在周嘉年身边一脸恐慌的李孟菲。

“什么事情值得陆少这么大张旗鼓的?”周嘉年把手里的鸡蛋剥好之后放到李孟菲碗里,凉凉地看了陆修远一眼,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陆修远深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压低声音说道:“今早的新闻,你别说你不知道。”

“什么新闻?”周嘉年这样子是打定主意不想承认了。

陆修远眯起眼睛,这下也不管李孟菲是不是吓得不轻,伸手越过桌子拎着周嘉年的衣领把周嘉年拎了起来:“我以前警告过你,不管你做什么事情,只要不拉小乐下水,我就当是没看见。你这次这么做,小乐要是知道了,她会有多伤心?”

“她伤不伤心现在不归我管了,这件事情要是落在小菲身上,你觉得小菲还可以承受这些刺|激?”周嘉年不怒,反倒笑着问道。

陆修远低吼:“我本来一直觉得你是小乐的朋友,所以才对你手下留情,这次你别怪我了!”

陆修远生气地留下一句话离开了,周嘉年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衣服,优雅地吃着早餐,好像刚刚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低垂的眸子裏面,越见冰凉。

两个人还没吃几口,周嘉年的电话响了起来,这次是安然打过来的,周嘉年还来不及接话,安然责怪的声音就传来了。

“周嘉年,你是疯了吧,就算是孟菲被记者拍到,你也可以找其他的解决办法的,为什么要把小乐拉进来?”

周嘉年苦笑了一声:“安安,你知道我想了多久,最后才选了这个办法的!”

“为什么?”安然不可置信地说道。

周嘉年放下筷子:“安安,小菲不能受刺|激这件事我们都知道。我不能保证她的安全,但是我可以保证小乐的安全。这件事情闹到最后,我可以站出来说小乐的孩子是我的。安安,我想最后拼一次,是不是太卑鄙了?”

“你想用这个办法,顺其自然地和小乐和好?你这个疯子,你真是疯了,我怎么会是你的朋友!”安然摇头,有些心疼周嘉年,但却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好。

她甚至说不出制止的话,周嘉年这些年活得太沉重压抑了,也是该要为自己打算一下了。

安然为了表达她的愤恨,挂电话的时候,几乎是摔的,但周嘉年并不在乎。

李孟菲安静地在旁边吃饭,笑意盈盈地看着平静的周嘉年,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她最近越来越习惯这个样子了,周嘉年不说的事情,她就当做是不知道。

慢慢咀嚼吞咽,嘴裏的东西却是越吃越没味道,周嘉年忽然笑了起来,看得李孟菲奇怪不已。周嘉年盯着李孟菲,伸手摸摸李孟菲的头:“小菲,如果你有一天开始恨我,你一定要告诉我。”

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李孟菲一点也不疑惑,动作极慢地擦干净嘴角:“我为什么要恨你?”

“希望以后也能听到你这句话。吃饱了吗?我们回去吧!”周嘉年站起来,拿衣服给李孟菲披上,动作温柔。

这几天,他身边可谓是炸了锅了。前两天李孟菲和阮小乐从医院出来的一幕不知道怎么被记者给拍到了,前些日子的比赛,现在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候,两个人也都多多少少有了些支持者。

这次的事情,牵扯出来的不只是两个人,李孟菲的身份,除了是这个比赛的冠军最有利的人,也是“夜色”公关部的经理,可以说是直接代表着酒店的形象的。她的私生活直接和公司挂鈎,就算是没有失忆这件事情,周嘉年也是不能够拿酒店开玩笑的。

其实他也没有费多大的力气,只不过是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谁说去医院就是病人了?”

很轻的一句话,听到记者耳里却是两回事,仿佛是意有所指。原本第一天,所有的矛头都是指着李孟菲,到了第二天,仿佛是提前商量好了,都调转了方向。

阮小乐不知道,陆修远却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他当下气得黑了脸,跑去找周嘉年,没想到见着他一脸无关痛痒的样子。

陆修远是不了解周嘉年的,他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他知道周嘉年最多的,也都是从阮小乐口中听到的,零碎的,微末的。拼拼凑凑,关于他们的年少时光和那段阮小乐终日念念不忘的爱情。陆修远设想过很多次周嘉年会是什么样子,英俊的,他知道一定会是英俊的,阮小乐说过,他有着世界上最好看的眉眼。或许还是温柔的,笑起来的时候总是和和气气,像极了冬天里最暖和的太阳。

可就是这阳光般存在于阮小乐生命里的人,现在却把阮小乐逼到了角落里。陆修远有时候真的很想问问周嘉年,过去的那些喜欢难道都是假的吗?如果真的爱过,怎么会舍得,舍得阮小乐受伤?

陆老爷子自然是不会相信外面那些记者的话的,但是看到儿子阴沉着的脸,也知道出了事情。偏偏他这个儿子和自己素来不亲近,就算是有什么事情,也不太愿意告诉自己,对于这个,陆老爷子也只有叹气的份。

陆修远想了许久,还是跟在陆老爷子后面到了书房,坐在陆老爷子对面,径自沉默着。

陆老爷子写着字,也不看陆修远一眼。他知道儿子有话要和他说,那就等着他开口,反正这些年,陆老爷子的兴致,早被磨得不多了。

“老头子,我和你商量一件事。”陆修远没个正经,连声爸爸都没有叫出口。

陆老爷子的手重重地顿了一下,宣纸上立刻多了一个黑点。陆老爷子默不作声地把毛笔轻轻放在笔架上,手抚上一旁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脸上波澜不惊。

陆修远见怪不怪,他说的是商量,其实和通知没有两样。

“和阮小姐有关吧!”陆老爷子眼睛都没有抬一下,沉声说道。

陆修远丝毫不隐瞒,老实地点头承认,他心裏也清楚,就算是他家老头子什么都不说,心里面肯定明镜似的,自己大概也瞒不了,也就不用白费这工夫了。

“那你说说你有什么打算吧!”陆老爷子大方地开口说道,算是间接地鼓励陆修远。

陆修远低头沉吟了一会儿,才抬起头说道:“上次董事会说请法国的名厨来举办酒会,正好这次赶上商会选举了,地点不是还没定下来吗,我想我们可以用这个名义,把这个项目拿到手。”

“不错,只是你之前不是说‘夜色’也在争取这个项目?而且,我不认为这对我们家有什么巨大的好处。你也知道,我们家的酒店已经算是老字号了,就算没有这次的商会,也不会有影响。”

陆修远也不生气,笑得更加诚恳了:“您不是看中了郊区那块地吗?据我所知,这次商会的重头戏,可就是和那块地有关的!”

陆老爷子笑得祥和,让人完全看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陆修远挺直腰,笑得和他如出一辙。

他在等着陆老爷子点头,他也相信陆老爷子一定会点头。

“如果我说我帮您拿下那个项目,您帮我争取到这次的商会举办权,怎么样?”陆修远笑得愈加灿烂起来。

陆老爷子这下子也不再拿乔,爽快答应了,陆修远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也不多作停留,起身就要离开。

陆老爷子开口问道:“以前你是因为阮小姐在‘夜色’,所以不想下手,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她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吗?或者,我可以换个问法,你打算怎么和她说这件事情?”

“我没告诉她,也没联系她!”

“你这么做能瞒得住她吗?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好好地和她谈谈。其实她要是真的和你在一起的话,‘夜色’的工作看来是不能要了。你能说服她最好,如果不行的话,我不介意出面帮你收拾烂摊子。”陆老爷子脸上依旧摆着笑容,这次怎么也和祥和联系不起来,看上去反倒是更加阴险一些。

陆修远凉薄地看了他一眼,摆了摆手:“我的事情自己会处理好的,就不劳烦您了。您只要做到答应我的事情,您的事情我自然也会努力的。”

“那我就在这裏等你的好消息了!”陆老爷子眯着眼睛笑,拿起手边的杯子抿了一口茶,发出满足的喟叹。

陆修远没有再回答,出了门。外面的路很滑,尚未完全化完的积雪,让这个城市又冷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