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话 爱,从来不是交易(1 / 2)

阮小乐美美地享受了一个周末,没有电话的打扰,也没有突如其来的约会,每天都悠闲自在。想起来,自己大概好久都没有这么过过周末了。

到公司的时候,阮小乐才觉得奇怪,所有人看她的眼光,都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阮小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自己,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可为什么大家还是一步三回头地盯着她看呢?

坐到位置上,阮小乐说服自己不要去在乎那些人,艾米和玛丽这两个人前阵子和阮小乐的关系已经没有那么坏了,至少不至于刁难她了,可今天却一直远远地站着,眼神不时地往她这边飘过来,显然是在聊她。

阮小乐满腹疑惑,拉着恰好路过的安然:“安安,这一个周末回来,我怎么了?”

安然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摸了摸她的脑袋:“你没事吧,我怎么会知道你怎么了?”

安然这句话其实是心虚的,她躲了阮小乐一早上,就是生怕阮小乐问她些什么。她现在也很疑惑,不知道自己帮谁才好。明知道阮小乐在这件事情裏面是无辜的,她依旧眼睁睁地看着周嘉年把她拖下了水。

“安安,你知不知道你说谎的时候不爱看人眼睛啊?”阮小乐指着安然脸上的笑,继续毫不留情地戳穿安然的谎话,“还有,你脸上的笑也太僵硬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怎么逼你笑了!”

安然笑得更难看了,心裏想着,这可不是逼着她笑吗?不然估计她都能哭出来了。

“小乐,我真的还有事,待会儿吃饭的时候再找你聊啊,乖!”安然拍着阮小乐的脸,就想要从她身边溜走,被阮小乐拎着衣领拉了回来。

阮小乐也没耐心和她继续打太极了,直接明了地问:“你只要告诉我为什么大家今天都这么奇怪地看着我,说完我就放你走,你想做什么做什么,我绝对不再拉着你!”

安然看着阮小乐,眼神裏面意味深长,那是一种因为明了而产生的悲悯。阮小乐被看得更加不耐烦了,想着不管怎么样,就算是逼着也得逼安然说实话的。

还不等她想什么招,安然开口了:“你去翻一下这两天的报纸吧,你会看到你想要的。”

阮小乐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放开安然的领子,转身开始在桌子上寻找起来。她记得今早的时候她的办公桌上有一份本地的报纸,自己没有看报这个习惯,随手就不知道放在哪里了。

神情忽然一松,看到了报纸的一角,所有的疑惑仿佛都会在瞬间得到答案,阮小乐不禁露出一个笑容。只是很快,阮小乐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报纸上,硕大的几个字,黑体正中间,宣告般地写着“选秀女生,堕胎流产”。下面的照片,是她那天从医院走出来的样子,旁边的李孟菲被打上了马赛克。

阮小乐不懂,自己在比赛中并不出彩,怎么也不可能会有记者特意来拍她的新闻。论价值而言,李孟菲不是比她值钱多了吗?带着这些疑惑,阮小乐耐着性子,一点一点地往下读。

当看到“据夜色总经理亲口证实”这几个字眼,阮小乐觉得自己的眼前顿时间成了黑白色,周围的所有事物都慢慢地淡去,剩她一个人,抬眼满目虚无,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地不肯掉下来。

安然被阮小乐的反应吓着了,叫了她好几声都没回应,惨白着脸。安然心裏愧疚,终于还是叹了口气。

这轻声的叹气,阮小乐却是听到了的,低着头,轻声地问道:“这件事你们都知道了?”

安然点头,想要开口解释,却被阮小乐扬手打断:“那你们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告诉我,别跟我说新闻一出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我不信。”

阮小乐平时看上去好说话,并不表示她一点都没有脾气,况且她素来是个靠感官活着的人,以前总是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可是现在看来,以前的那些好,都需要再重新估量一下了。

眼泪落下,阮小乐有些不堪地别过脸,她并不想在这种时候哭,显得她是弱者。

“刚开始的时候报纸上写的是孟菲,但是她的情况你也知道了……”

“所以你们所有人就合谋把我推出去了?”

“我……”安然想要反对,但现在事实摆在眼前,她再多说什么,都显得苍白起来。

阮小乐忽然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那些围着她的同事原本正看着热闹,见她这个样子,都被她笑得有些心惊。大家心里面不是不可怜阮小乐的,特别是她这个样子,让人忍不住心疼。

安然上前想要制止她,还没接触到阮小乐,就被她一把推开:“别靠近我,你们一个个让我恶心。”

阮小乐突然觉得心累,自己那么相信的人,好不容易愿意交心的朋友,哪怕她再怎么掏心掏肺,也走不进他们的心裏。

“我知道在你们心裏,我比不上李孟菲,但是你们也不要太欺负人了,我阮小乐是不是以前真的对你们太好了?安然,你知不知道,我从前身边几乎没有朋友,就是因为不喜欢这样子的钩心斗角,可现在你终于还是这么做了。”阮小乐平静下来,安安静静地站在安然面前和她说话。

安然忽然感到心慌,阮小乐的语气,太不寻常了,就像是个陌生人一样。

“安然,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前几天我还说如果有一天我离开这裏,我会想你的,现在看来你当时听到的时候就在笑我吧。也是,我也觉得自己真的挺可笑的。”

阮小乐坐下来,默不作声地收拾着手上的东西。想到了些什么,阮小乐拿起电话,熟练地输入一串号码。

陆修远略显疲惫的声音响起,阮小乐深吸了口气,确定不会泄露自己的情绪,才开口:“阿远,你养我吧!”

阮小乐这句话,听在别人眼里,可谓是不要脸了,但阮小乐不在乎了。以前自己就是在乎了太多人的看法,所以过得总是比旁人累许多,现在都放下了,心裏反倒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陆修远没想到阮小乐第一句话会这么说,当下愣在原地,不知怎么接话。阮小乐轻声笑了起来,亮了一室的阳光。

“你这两天都不给我打电话,是因为怕我怪你吧。笨蛋,我怎么会怪你呢?这事又不是你做的……”

安然越加沉默,看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已经打开了,站在门口的那抹身影,隐在阴影里,周围的气温降了好几摄氏度。阮小乐浑然不觉周围的变化,只顾着和陆修远说话:“我知道你是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我,可是阿远,你看到了,这个世界上,不是我们想怎样就可以的,不过总算还可以努力一下。怎么样呀,陆少,我话都说得这么直接了,你到底要不要收留我啊?我可是马上就要没工作流落街头的人啦!”

陆修远兴奋得握笔的手都在颤抖,听阮小乐说到后来,才沉声问道:“周嘉年要开除你?”

“是啊,我这么可怜,你确定不要收留我?我都问三遍了,再不答应,我就给别人打电话了!”阮小乐娇嗔,一点看不出生气的样子。

陆修远心裏是担心得不得了,挂了电话,对身边的助理扔下一句:“我有事出去一下,今天的行程都帮我推了。”

阮小乐放下手机,继续缓缓地收拾着,极为仔细,任何不属于她的东西,她都不想带走。

安然按住她的手,强迫阮小乐停下来:“小乐,你真的不再想想,你真的打算放弃嘉年了?”

阮小乐失望地看着安然,甩开安然的手,垂下头继续收拾。

周嘉年无声地走了过来,拉着阮小乐,也不管她是不是反抗,径直把她拉进了办公室。安然生怕阮小乐出事,赶紧跟在后面进来。

一时之间,三个人都沉默着。阮小乐垂首,始终不肯抬头看他们一眼。

“我同意你辞职了?”周嘉年挑眉开口问道。

阮小乐冷笑一声:“不好意思,总经理,我自小身子骨就不好,现在更是伤本了。你也知道,流产嘛,对女人的伤害总是比较大的,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上……”

周嘉年打断阮小乐的话:“你要是真的心裏不舒服,我可以给你放假……”

“我恐怕这辈子看到你们几个都会心裏不舒服,总经理是不是要给我放假到退休?带薪吗?要是带薪的话,我可以考虑不辞职的!”

周嘉年原本就心烦,这和他印象中的阮小乐不一样,他把每一步都算计好了,甚至想过阮小乐因为这件事情来质问他的时候,他该有怎样的说辞。但阮小乐的反应让他害怕,她甚至连问都不想问,就在心裏把他们划到了河的两端。

“小乐,你到底想要什么?”

阮小乐抬头,直视周嘉年的眼神,朗声说道:“辞职!”

“不可能,除了这个你想要什么?”周嘉年想也不想地拒绝。

阮小乐沉默下来,固执地看着周嘉年,眼神坚定。周嘉年败下阵来,退了一步说道:“你难道不想以后每天和安安一起吃吃午饭聊聊天?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多好,我听说你身边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朋友!”

阮小乐不可置信地看着周嘉年,仿佛他在说着天大的笑话,继而笑开了:“看你们这架势是打定主意要和我说清楚了,也好,那就说清楚吧。这报纸上的事情,是你们可以引导的,我说得没错吧!”

周嘉年看了眼安然,她现在已经脸色苍白了下来。门后响起一个声音,是林跃清冷淳厚的嗓音:“和安安无关,她并没有说什么,她还是很在乎你这个朋友的!”

阮小乐回头,林跃和李孟菲正推开门走进来,很快便越过她,一个走到安然身边,一个走到周嘉年身边。他们的样子深深地刺|激到了阮小乐,她好像一个人站在他们的对立面,负隅顽抗。何况那几个人裏面,还有她曾经最爱的周嘉年和那么信任的安然。

“是啊,她也许并没有说什么。但这件事她不可能提前不知道吧?你和周嘉年关系那么好,他要做什么,你真的不知道?不管你有没有告诉过安然,不管她事先知不知道,这件事情她既然选择了沉默,就代表着默认你们把我推出去。”阮小乐空前地冷静,甚至可以说,这些年,阮小乐从来没有像这一刻那么冷静。

安然被她说得脸红,沉默地依偎在林跃身边。阮小乐说得没错,他们事先都是知道的,还自顾自地以为阮小乐知道她并没有参与这件事情的时候会选择原谅她。事实上,他们有什么理由让阮小乐原谅呢?

最先选择放弃阮小乐而保住李孟菲的是他们,现在说什么都变得更加虚伪起来。

阮小乐是彻底豁出去了,既然大家要把话说开,那就把所有的事情一次性说清楚好了,反正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周嘉年,这么多年,我始终觉得是自己愧对于你,我也一直相信,只要你回来,只要我还在,我们就一定可以在一起。不为别的,就因为你是周嘉年,我是阮小乐。”

阮小乐说完,忽然沉默下来,所有的话都闷在心裏,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这个时刻说着这样的话,多么让人难过。原来时光闷声不响地走过了那么多年,原来他们都再也不是当初纯粹相爱的少年了。

就像从前笃定地相爱,现在这么笃定地伤害。所有的原因,都是因为,他是周嘉年,而她是阮小乐。她相信不管怎么样,周嘉年一定会回来,因为在这裏还有她舍不得。周嘉年也始终相信,不管他怎么伤害,阮小乐一定不会走开。

可现在的他们,怎么会落入这样的境地?再也回不去,竟是这么残忍的一句话。

阮小乐忽生不忍,周嘉年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甚至她往前两步就可以够到他的手掌,可她依旧觉得他那么远。比起前六年,她不知道他在哪里,还要遥远。

周嘉年,既然现在的我们在一起注定只能互相伤害,那么我放你自由,可好?从此我不会在你的身上贴上我的标签,那么我就会把你的这些伤害看得更加理所当然,那么说不定我可以更加轻易地原谅和遗忘。

无声的交流,阮小乐只是看着周嘉年什么都不说,她相信周嘉年一定懂,这样的话,他一定懂。

他是周嘉年,她是阮小乐。

周嘉年痛苦地闭上眼,他懂,他确实懂了,阮小乐这次是下定决心要离开了,也许以后再也回不来。他终于亲手毁了他最舍不得的人的信任和爱。

高中的时候,阮小乐总爱逃课,偏偏还要拉着周嘉年一道。周嘉年拗不过她,看着阮小乐笑容清甜,所有阻止的话都咽回肚子里。有一次,阮小乐寻到一棵合欢树,非要爬上树干坐着,周嘉年无奈,只好顺她的意,扶她爬了上去,他自己却在树下看书。

风吹过的时候,嫩粉色的花瓣飘飘洒洒,阮小乐就爱在树上看着周嘉年脸上的光影,恍惚如梦。后来渐渐地睡着了,醒来树下却不见了周嘉年,阮小乐当下有些哭笑不得。

直到傍晚的时候,周嘉年才匆忙赶来,合欢树的花都合上了,周嘉年满脸愧疚,说话声音越发温柔起来:“小乐,我被老师叫去了,忘记了你在上面!”

阮小乐有些哭笑不得,看出了周嘉年的窘迫,也不开口责备,而是轻声说了一句:“没关系呀,我相信你一定会回来找我,所以我会一直在这裏等着。”

周嘉年看着阮小乐确定的样子,出声询问:“为什么这么肯定?”

阮小乐当时只是眯着眼睛笑:“因为你是周嘉年,我是阮小乐啊,阮小乐不会丢下周嘉年,永远都不会。除非你有一天不要我了,那你一定要告诉我,就算是我再怎么不要脸,也肯定不会死乞白赖地阻挡你的幸福的。”

那天漫天的粉色花瓣,记忆中女生甜美无忧的笑脸,还有清甜干净的吻。所有的一切都好似昨天,可是现在的他们,竟然到了这样的地步。

轻轻的一句话,阮小乐说出来就像是叹息,却像是锤子般敲在周嘉年和安然几个人的心上。电话响起,及时地给了阮小乐一个退路。

“小乐,我到你公司楼下了……”

“你上来接我吧。”

周嘉年深知阮小乐这一走,他们也许这一生都注定要错过了。想要上前,手臂却被人挽住,回头,是李孟菲惊慌失措的神情。

“嘉年哥,你们怎么了?”李孟菲有些躲闪地问。安然他们几个人为了她也可谓是费尽了心力,外面的世界闹得纷纷扬扬,李孟菲依旧很好地待在他们编织的保护篮里,安然无恙。

阮小乐不想承认,但这一幕确确实实地刺痛了她的眼睛,阮小乐几欲落泪。

一串焦急的脚步声,随之而来是陆修远好听的嗓音:“小乐,他们欺负你了?”

阮小乐摇头,而后又点头,说道:“他们没有欺负我,只是辜负了我。”

辜负,可大可小的词,阮小乐用在这裏万般沉重。安然怔住,周嘉年沉默,他们不知道还要再说些什么。

深深看了他们一眼,阮小乐转身:“再见的时候,希望你们可以听到我和阿远的好消息。”

余光看到安然错愕的脸和周嘉年握紧的双拳,阮小乐有种报复的快|感。许是她沉默了太久,才会让他们以为自己早就没了那些利牙。其实若不是他们,自己又哪里能到这样任人宰割的境地?

周嘉年,你终于还是放不下我的吗?那为什么之前要那么挥霍我对你的爱和信任。你可知道,我现在看到你这么忧伤的脸,还是想要上前抚慰。你于我而言,是一种致命的毒,离了你便没了解药。但从此之后,行尸走肉也好,置之死地而后生也好,我再也与你无关。

“你不怕陆老爷子不肯接受你?毕竟你现在……”周嘉年慌了,有些口不择言。

陆修远脸色又黑了几分,阮小乐倒是真的平静,扬声说道:“就算他不是陆少,不是陆家公子,也会是我的阿远。”

阮小乐的话跨越时光而来,陆修远竟然有些想要喜极而泣。这些天阮小乐的犹豫和不确定,他一直看在心裏,闷声不说,不代表什么都不懂得,可越是懂得,越是只能等待。

幸好,幸好阮小乐终于确定了,他开始有些感激周嘉年了,若不是他,也不会逼得阮小乐断了对他的念想。

林素不知道从哪里得知阮小乐辞职的消息,软硬兼施地逼着阮小乐妥协,要带她一起回家住,最后收拾大包行李回了家。林素倒是欢喜的,从前只是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偶尔和那些有钱人家的夫人走动走动,日子无聊的厉害。

阮小乐有些叫苦不迭,回家了就表示再也不能恣意妄为地睡到自然醒,甚至还需要忍受林素堆积了许多日子的唠叨。必要的时候,还要把自己打扮成淑女的样子,陪着林素去参加各种各样的宴会,听着大家虚伪的夸赞,看着林素理所当然的得意神色。

若不是因为林素是她妈妈,她发誓她一定会甩开林素,转身走掉。

觥筹交错的场景,阮小乐终究还是不习惯,只好坐在角落里,手里端着一杯酒,不时地和朝她这边看过来的人隔空举下杯子,轻轻地抿一口,仪态大方得体。林素在不远处看着,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油然而生。

“怎么,不喜欢这样的地方,怎么还来了?”清冽的男声响起。

阮小乐愣在原地,因为根本就是被林素逼迫着来的,所以阮小乐不上心,也没有问过都有谁会来。在这裏除了见到一些陆修远的朋友,并没有其他熟人,阮小乐也放松了不少。

只是,为什么周嘉年竟然会出现在这裏?

阮小乐脸上扯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周总经理,你怎么会在这裏?”

周嘉年挑眉,说话的声音也低沉了不少:“这个宴会的主人是我生意上的伙伴,不好推辞。”

周嘉年没有说出口的是,原本他是打算来了就直接走的。这个宴会确实很重要,关乎城外的那片土地,那是他势在必得的东西,李孟菲的父亲还在的时候,就对那块地心心念念,要他想办法弄到手。但后来他看到名单上面有林素的时候,他就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