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歆傲望着我,一字一顿的问道:“倾——城?”问完他又迷茫的摇摇头,仿佛眼前的情景太过于诡异,一时无法相信。可是尽管我的容貌与那时有了很大改变,我的五官轮廓却没有太大的变化,我还是我,只是一个全新的我。他们再怎样不敢置信也不得不信,我是浅薇,那个被他们伤害至此的浅薇。
陌陌慢慢走向我,眸心的光芒亮得耀眼,那漆黑的瞳眸清澈如泉水,一如从前的单纯,我突然有种错觉,仿佛我刚才看到的深沉都只是假象而已,可是,怎么可能?
我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看他的目光是遥远而又陌生的,陌陌注意到我的举动,脚步竟停在半空。
“薇……”
他喃喃道,声音轻的像一阵风。
“七殿下。”
我恭敬但疏离的回答让他一怔,呆呆的望着我。
我也不再伪装,只是面无表情的说道:“既然当初决定牺牲我,如今就没有必要再虚伪的装作对我好。”
闻言他们三人脸上俱是一白。
裴悦湮瞥了我一眼,淡淡道:“你都知道了。”
他的神色在三人中是最镇定的,因为我的分量在他心中最轻。
我点点头,什么也不想说,转身就要走,然而一双手却紧紧的抓住了我,像哀求般紧得让我心悸,我回过头看到陌陌那双清透的眸,不知为何我心中竟是一片漠然,心,是不是在被左辰修摧毁的时候已经一并死去了。
他的手钳住我的手腕,还未愈合的断骨一阵剧痛,我刹时白了脸,用力甩开手,不假思索的开口:“离我远一点。”
陌陌的表情瞬间僵硬。
此时的他又像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孩子般的纯真,因为我一句话而神色惨然,可是,他能伪装至此,他的心计该是怎样的深沉。
陌陌看着我,声音极轻极轻:“我一直在找你。”
我不言语,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心如死灰。
裴悦湮在一旁低语:“皇弟是真的很喜欢你。”
“喜欢?”我想笑,然而眼中却似有冰凉的液体在氤氲,没有看裴悦湮,我抬眸望向裴阡陌,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原来利用的代名词就是喜欢,我还真是第一次听到。”
我每说一句话,裴阡陌的脸色便更白一分,仿佛摇摇欲坠的蒲草。
心有些略微的疼痛,只一霎那,便又隐没在满脸的冰冷之中。
裴阡陌看着我,良久,终于缓缓开口:“对不起,君有命,臣不得不遵。”
是啊,我怎么忘了,他是皇子,亦是臣子,于情于理,他都没有道理站在我这边,我与他只是萍水相逢,一个花痴女怎可真的吸引一个心计慎密的王爷为她抛弃忠孝。我们之间没有患过难,没有生死相伴的那份凛然,我与他,只是毫无关系的两条平行线,即使有过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也在没有萌芽的时候就被扼杀了。
我的心静下来,看他的目光亦淡漠如视无物。
同左辰修一样,我不恨他们,只是——无法原谅。
裴阡陌看到我这副样子更加焦急,竟对我慌忙解释道:“薇,在父王封你为国师的时候我就知道他要牺牲你了,可是那时我们初识,我并不了解你,更没有想过因为你而违背父王的旨意,我一直用戴着面具的自己对待你,可是我真的没有想到,我会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你,喜欢你的单纯,喜欢你的没心计,喜欢你的大大咧咧,喜欢你的无忧无虑,我终于发现自己沦陷了。”
裴阡陌说这段话的时候是看着我的眼睛的,我能够感觉到他眼底的深情,惶恐,小心翼翼,仿佛多么怕再一次失去我,可惜,这话说得太晚了。
我淡漠的望着他,眼底不曾多出一分温度。
司歆傲的表情有些异常,眸中的光芒渐渐黯淡。
裴阡陌继续说道:“那天约你去幻夏瀑布就是想要对你诉说我的情意,可是我去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只有你的贴身丫鬟冬芙痴痴望着山崖下湍急的河流,她告诉我你不告而别了,你不知道那时我有多么难过,我真的很后悔曾经顺从了父王的意思,失去你。”
他对我的感情我以前就隐约感觉到了,只是我以为因为我的殷勤让单纯的他对我有了莫名的感觉,才渐渐演变成淡淡的喜欢。
原来不是这样的,从开始这就是一起骗局。
我看着裴阡陌那张美如白莲的俊脸,心裏突然开始茫然了,那双眼里的惶恐多么真实,仿佛他依旧是当初那个单纯可爱的陌陌。
咬了咬牙,我强迫自己不去看他,强迫自己不去心痛,头轻轻转向裴悦湮,问道:“你为什么要将我带进皇宫,只是为了利用我吗。”
裴悦湮摇了摇头:“我以前喜欢的女子叫蝶可,你……和她很像。但你终究不是蝶可,父王要牺牲你,我也无能为力。”
“好,”我冷笑,“好啊。”
笑容里是无尽的凄凉。
阳光骤然隐没在了乌云后,一片山雨欲来的沧桑暮色,我冷眼看着他们三人,心底一寸一寸僵冷。
即使明知答案不是我想要的,听到的时候还是止不住的心痛。
为什么,没有例外呢。
为什么,不骗骗我呢。
我将目光转向裴阡陌,毫无焦距的眸对向他,漠声道:“七殿下,谢谢。”
裴阡陌一愣,喃喃自语道:“谢我什么。”
我直视他,嘴角弯起凉凉的一抹笑意:“谢您让我明白这世间没有真心实意的好,谢您让我知道身旁尽存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是您让我不再爱人,不再信人。这些,还不值得谢么。”
裴阡陌脸上血色尽褪,眉心紧皱,我的心口又开始隐隐作痛,我真的没有能力再装作漠不关心了。
我转身,飞快的,跌跌撞撞的跑出花园。
我以为只要不看到,心就不会痛了。
真是这样吗?
我很迷茫……
跑了很远的路,虚弱的身体早已不堪重负,终于回到了祈宁宫,我大口喘着气走进宫门,身体却在看到院中那一幕时骤然僵硬,脸色亦惨白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