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尔和秋萌一脸蒙圈,却换来区队和看热闹的隔壁区队的掌声。这些人,真是不嫌事大。
“唱什么?”方尔怯怯地问。
雷教官转头问另一个徐教官:“想听什么歌?”
“黄梅戏!”隔壁区队的教官大声应和,眼里写满了期待。
徐教官嫌弃地咂巴了下嘴,却也表示无所谓。隐约替这俩小女生尴尬,不过想想也是,隔壁区队有个女生连《青藏高原》都能唱,他们区队也不能示弱啊。
“这黄梅戏谁会唱谁唱,反正我们秋萌不唱。”这时,布陌泽站出来,连报告都没打就直接说。
教官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冲布陌泽喊:“那你唱!”
“报告!”崔以则突然站起身,“我突然想高歌一曲《人民警察之歌》。”
还没等教官他们给出反应,崔以则带头唱了起来。而这首饱含着他们上警校的憧憬之歌一下子让所有人产生了共鸣,纷纷加入了这临时组建起来的合唱团。
<small>在繁华的城镇</small>
<small>在寂静的山谷</small>
<small>人民警察的身影</small>
<small>披着月光,迎着日出</small>
<small>神圣的国徽放射出正义光芒</small>
<small>金色的盾牌守衞着千家万户</small>
<small>啊,我们维护着祖国的尊严</small>
<small>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small>
<small>在欢腾的海岸</small>
<small>在边疆的水路</small>
<small>人民警察的身影</small>
<small>披着星光,浴着晨露</small>
<small>崇高的理想培育着高尚情操</small>
<small>严格的纪律锻炼着坚强队伍</small>
<small>啊,我们维护着祖国的尊严</small>
<small>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small>
歌声嘹亮,歌词激昂,所有的情绪都在此刻爆发,犹如火山,势不可当。有时候感动就是来得这么容易,只要一首歌,一首唱出内心深处坚持的信仰之歌。
或许,感动他们的也并非只有这首歌,还有他们自己。在高唱这首歌时的团结一致,甚至忘了军训的艰苦。
“我都想哭了。”方尔呜咽地说,“有生之年,我一定要做个好警察,把世界上的悬案都给破了。”
悬案?十大悬案!
倏忽之间,秋萌大声喊了一句:“布陌泽!7月8号!”
听到声音的布陌泽终止了歌唱,隔着几个人同秋萌麻利地脱下作训帽往旁边同学的手里一塞,直接脱离了队伍。
“喂,你们干什么?!”雷教官厉声喝道。
但是,秋萌和布陌泽顾不上教官的制止,固执地朝学校后门跑去。
“回来!”雷教官到底追了上去。
秋萌和布陌泽回头一看,连徐教官也一起追了上来,更是加快了速度。在经过百米障碍跑路段时,两个人更是展现了非凡的身手,助跑了一段路之后,唰一下,干净利索地翻越高墙,双双逃离了教官的“追捕”。
“师傅,公安局。”
逃出学校之后,两个人坐上出租车直奔目的地。但因为军训时不准带手机,他们也不知道巩向朋在不在局里,只能碰运气了。
“哇,他们两个真是好配哦。”施予震惊万分,拉了拉方尔的衣袖,就差流口水了,“翻墙那一幕简直就和演电影一样。”
“是啊。”方尔低声惊叹,愣愣地望着那个方向出神。
这时候,兰际成过来巡视,见他们区队稀稀拉拉的,上前又是一顿呵斥,连着教官一起骂。
在得知秋萌和布陌泽无故逃离军训,目无警纪,兰队明知他们的去向和缘由,却还是对教官:“该罚就罚,该处分就处分,不要客气。但是你们同个区队的,都要一起承担后果。”
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进警校的第一天,兰队就在大会上说过,在警校没有个人主义,只要一人犯了错,大家就要一起受罚。
原地休息被迫中止,所有人再一次进入军训状态。兰际成站在不远处观察了几分钟后,扭头往办公楼走去。
“巩向朋,我那两个学生找你去了。突然发疯不参加军训,应该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线索。”兰际成拨通了巩向朋的电话,还是交代了一句,“给我看好他们,晚上送回来时别少了根头发。”
叮嘱完毕之后,兰际成深吸了一口气,想着要给这两个小兔崽子什么处分好呢。
匆匆赶到公安局,秋萌和布陌泽还在担心等会儿找不到巩向朋要怎么办,但刚下车,却见巩向朋从裏面走了出来。
“你们两个要完蛋了。”一碰面,开口就是一句诅咒,巩向朋带他们进门后,说,“你们兰队发起火来,宇宙都能爆炸,你们竟然还敢逃避军训?”
“逃都逃了。”布陌泽不以为然地说。
秋萌跟在巩向朋身后,着急地说:“二十二年前这裏发生了两起强|奸杀人的案子,谋杀手段一致,属同一人所为,但至今还没告破。而第二起案子发生的日期就在7月8号。”
“宋迎全回来当天,也就是和陶岚岚发生摩擦的那天也正好是7月8号。”布陌泽提醒道,“而且他二十二年前的日历上,7月份就再无任何提醒事项。也就是说,那起恶性案件发生后没多久他就离开了这裏。”
巩向朋刷了下刑侦大队的门禁卡,推开门让他们进来,思考着他们所说的内容。
“二十年。”他轻声说,宋迎全突然离开这地方,一直在二十年后才回来。二十年……他陡然间一震,“诉讼时效。”
“有可能。”布陌泽听懂了巩向朋的意思,于是马上接话。
“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查的是宋迎全被杀案。如果在这关键时刻改变调查方向,可能会……而且,你们目前没有任何可以支持你们猜测的证据。”巩向朋担心的是这个,而且这事他还得向领导报告。
“二十二年前的案子和现在的案子或许没有关联。但时间发生得太巧,不觉得可疑吗?”秋萌此刻清醒万分,她深知这世上没有所谓的巧合,一切巧合都是真相的伪装。
她过去就撕下了那层伪装,于是血淋淋的事实扼住了她的喉咙,逼迫她从此以后,带着秘密生活着。
巩向朋没有应答,这件事可大可小,还真得从长计议。
“过来一趟。”这时,巩向朋的手机上收到了来自徐凌双的一条短信。他随即起身,招呼布陌泽和秋萌一起。
三个人来到法医室,看见了徐凌双的同时也看到了一个高大挺拔、气质冷淡的男子。
“薄藤?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巩向朋熟络地上前打招呼。
“好久不见。”薄藤摘下口罩,寒暄完毕,他又重新戴上口罩,说,“跟我来。”
于是,几个人辗转来到了解剖室。刚进去,徐凌双拉开尸体的瞬间,秋萌一个没忍住夺门而出,跑去洗手间吐了个稀里哗啦。那天晚上亲触尸体带来的冲击感,至今还留在身体内。
“这么大反应?”薄藤挑眉。
徐凌双替秋萌解释说:“别太苛刻。她和陈子桑可不一样。”遂将秋萌发现尸体时的状况一一告知了薄藤。
“情有可原。”最后,薄藤点头。
趁这个空当,巩向朋转而问薄藤:“刚回来?”
薄藤点头,继而说:“听凌双讲了下具体的案件,觉得有可疑的地方,就立刻叫你过来了。”
两三分钟后,秋萌面色苍白地回到解剖室。
薄藤没有给她任何喘息的时间,立即说:“宋迎全的左脚有六趾。”
“当时在搜索他房间时,通过他穿的鞋子也发现了六个脚趾的痕迹。”秋萌避开与尸体的直接接触,轻声说。
这时,身边的布陌泽倒是不怎么在意案件,抬手轻抚着她的背,希望可以让她不要那么难受。
薄藤看向巩向朋继续说:“出差时,听了一场关于足迹检验的演讲,正好讲到了二十二年前的那两起强|奸杀人的案件。当时,他们在距离案发现场三百米处的河岸边发现了很多脚印。可是收集这些足迹却对他们的破案没有起到一丁点帮助。”
“你该不是要告诉我,采集的鞋印当中发现有一足迹是六趾的。”巩向朋敏锐地提出了自己得出的结论。
“差不多。”薄藤答,他绕到尸体的足部边,盯着那六趾说,“不是鞋印,就是光脚留下的痕迹。”
徐凌双接上话:“当时,没人在意这六趾,因为到河岸边洗衣服、玩耍的人很多,留在河边的足迹很杂乱,甚至都不完整。而且他们当时怀疑的对象是出租车司机,在排查过程中,并没有发现哪个出租车司机是六趾。”
巩向朋盯着那畸形的六趾看,愁眉不展。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好不容易发现了点线索,眼看着案件可能就要解决了,这会儿突然又冒出来二十几年前的案子,好巧不巧宋迎全也有辆车。
“宋迎全是被害者这毋庸置疑。至于1994年发生的案子,如果这些只是巧合,那我们要搭进去的时间和精力可不是闹着玩的。”巩向朋算是对着薄藤和徐凌双提了个醒。
悬而未决的案子过了二十几年能有发现确实值得高兴,但伴随着高兴而来的还有深深的担忧。
“这世上没有巧合,只有居心叵测。”薄藤不慌不忙地摘下口罩和手套,一字一句地说。言下之意就是告诉巩向朋,将手里这个案子连同二十二年前的案子一块调查。
“哎,真是。”巩向朋无语地看了薄藤一眼,嘴上虽在埋怨,却很干脆地转身走了出去。他拨打了同事的电话之后,深吸一口气,顺便将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请示了领导。
原以为柳暗花明,却不曾想又是迷雾重重。秋萌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如果他们的假设成立,那么躺在这裏的老人是否已经为曾经的罪孽付出了代价?但如果假设不成立,那这老人的死又该作何定义?
惴惴不安之时,布陌泽突然抓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不说话,却像是在温柔地安慰。
秋萌双手冰凉,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将情绪写在了脸上,但布陌泽覆上来的手的无言安慰却让她忐忑的心渐趋平和。
“一个7月8号让你联想到二十二年前的惨案?”
薄藤双眼狭长,注视着眼前这两个不请自来的警校生,某些记忆发生了重叠。但他冷不丁地提出质疑,而质疑对象是秋萌。
“直觉而已。”秋萌没有正视他的眼睛,总觉得他的视线冰冷又带着探究,令人不寒而栗。于是模糊又干脆地给出了答案。
薄藤一瞬不瞬地盯着秋萌,反问的话已然到了嘴边,却被向前一步挡在秋萌身前的布陌泽给阻止。
“要质问的话先从你的法医下手。为何这么清晰的细节都发现不了,还要等你回来?”布陌泽语气冷酷,眉峰蹙起,完美诠释了何为动怒。他没有正面反击薄藤给的不爽,而是拿徐凌双开了刀。
薄藤微微抬起下巴,不明白他把矛头对准徐凌双的意义何在。但他瞥了眼身侧的凌双,却见她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她不是我的法医。”似乎找到症结所在,薄藤加重了“我的”这俩字的声音。
布陌泽冷笑,神色一敛道:“但秋萌是我的,轮不到你来质问。”
绕了这么大圈子,原来是在宣示主权。薄藤付之一笑,他怀疑的不仅是秋萌准确的直觉,更是怀疑她直觉的巧合性。从头到尾,他们参与这案子都可以算作是个巧合。
而躲在布陌泽身后的秋萌全身细胞都清楚地感受到布陌泽浑身散发的阴郁气息。这不同往日的严肃与保护,让秋萌惊讶的同时也为之动容。
对于薄藤的冷淡和直接,徐凌双低头自我嘲笑一番,之后又和颜悦色地对秋萌说:“他没有别的意思,职业病而已。”
“没事。”秋萌站在布陌泽身旁回答。
她深知薄藤质问的目的,但她自己也搞不清。很多事情好像是经由细节推敲而出,可事实上这些细节都没在她脑子里形成完整的链接。
脱口而出,除了解释为直觉还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