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总想把我当成话筒、发言人,甚至是一代人的良心。这太可笑了,我所做过的就是唱歌。
<span class="right">——鲍勃·迪伦</span>
教学楼A幢302室。
身穿冬执勤服的学生坐在教室,脖子不由自主地往毛领下缩,搓搓干冷的双手,听孔教授讲《犯罪原因分析》中的章节内容,他正讲到犯罪型人格这一课题。
教授根据书本内容提到,犯罪原因多种多样,就像是大多数人都会有欲望,却是极少数人在面对欲望时做出错误的选择。这其中的原因,经过每个时间段不同学者、专家的分析,得出了各种结论。
“意大利的法医学教授西萨尔·龙勃罗梭在他的第一本着作《犯罪者》一书中第一次提出了可以根据犯罪者的身体特征将其分门别类。他将犯罪归结于天生,提出了天生犯罪人论。但这种单纯的通过生理特征来分辨犯罪类型绝对是存在问题的……”
“天生犯罪人。”坐在第三排靠窗位置的秋萌一边听着老师讲课,一边低着头看书中所写的内容,重复念着这几个字,手上轻抚着夹在书页中的照片,脸上表情古怪,捉摸不透。
每次上课都选择坐在她后桌的布陌泽倒是冷笑了下。心想,如果犯罪是天生的,那么就有所谓的犯罪基因一说。这样一来,如果血缘关系中存在有人是犯罪者,那么携带犯罪基因的人不管本质如何,也绝对会沦落为阶下囚。
这种贴着标签的理论绝对是站不住脚的,但这世上“以貌取人”的人一定占大多数。
布陌泽摇摇头,目光落在了秋萌身上。他一直都觉得安静的女生无趣,可她心无旁骛的样子却令他坐立难安。
自从上次案件结束之后,秋萌给人的感觉越加冷漠疏离了。她经常动不动就一个人发呆,时而表情冷酷,时而忧郁叹气。
可怕的预感在身体里肆意乱窜,找不到根源。不安,就像是杂草,疯狂生长。
下课后。
方尔急着上厕所,慌忙将包塞给了秋萌,自己直接冲出了教室。此时,秋萌已经走到门口,低头正想将书放回包中,结果一个不小心,书直接掉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那张夹在书中的照片也瞬间飘落到地上,正好落在了某个男生的脚边。
秋萌没顾得上掉落在地的书,反而紧张地上前欲先捡起那张照片。
“你的?”
比不过人家男生腿长手长,弯腰一个动作就将照片捡了起来。声音有一点点尖锐,那不是友好的象征。
秋萌第一次见到这个男生,虽然长相俊秀清瘦,目光如炬,却不知为何死死地盯着她。
真是丝毫不掩饰的令人厌恶的目光。
“知道是她的就应该自觉归还。”身后响起了布陌泽生硬又冷冰冰的声音,说话的瞬间他已经伸手将照片拿回。
他的视线没有一刻落在那照片上,直接交还给了秋萌。
“你不来抢,我也就还给她了。”男生清冷的语调不减半分,直视着布陌泽说,“你看过那张照片吗?”
秋萌浑身一颤,一把拉过布陌泽的手,扭头就走。
“哎,秋萌……”不远处是方尔呼叫的声音,隐隐约约地还听见她狐疑地问了声,“严礼,干吗呢?”
秋萌拉着布陌泽一口气走到了广场国旗下,或许是怕自己一反常态的举动引起他不安地揣测,于是渐渐放慢了脚步……
“干吗?”
秋萌一怔,缩了下手,可是右手却反被布陌泽紧紧地握住。大庭广众的,她急着想要挣脱出来。
可布陌泽坦荡地说:“你刚刚没问我意见就把我从一个觊觎你的男人眼前牵走了。我会误会你在宣示所有权。”
“啧,什么所有权?”秋萌不耐烦地反问,继续挣扎。
“我。”布陌泽停下,身子朝向她说,“所有权归你。不过使用权你得花在刀刃上,比如洞房花烛……”
秋萌这次却慌乱地抬手堵住了他的嘴,压低声音警告道:“我拜托你穿着警服的时候不要耍流氓!”
布陌泽被秋萌堵着嘴,无法说话,眉眼间却是浓浓的笑意。
秋萌瞪了他一眼之后,才松开。这一松开,右手就被他揣进了冬执勤服的衣兜里。
“你干什么?走路手插兜被院督看见要扣分的!”秋萌再一次陷进了新一轮的挣扎中。
布陌泽理直气壮道:“可是你的手很冷啊。”
“我冷的不只有手!你快放开!”
“啊,兜里揣不下你,到我怀里来吧。”
“滚开!”
两个人在路上拉拉扯扯地走了一段之后,拐弯来到番号区时,迎面就撞上了两个戴着白色钢盔、气宇轩昂的院督。
“同学。”果不其然,院督叫住了他们。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秋萌只能在路过的各区队同学好奇的眼光中默默低下头来,心裏祈祷着这些人都不认识自己。也暗暗发誓,她要是再理布陌泽,她就是智障!
这边院督犀利的眼神牢牢锁定他们,布陌泽的手机突然振动了起来。他拿出来后当着院督的面接起电话,要知道他们上课也是不准带手机的。
三秒之后,布陌泽以“好”字作为通话结束语。
院督拿出单子,对他们说:“请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
还用你们说,我早就想拿出来了!秋萌愤愤不平地在心底呐喊,迅速将自己的手从布陌泽的衣兜里抽出。
布陌泽淡定地说:“队长让我们去办公室接受思想教育。”
“那也请你们先把名字和区队写上。”院督严肃的脸上明确写着“我不吃这一套”这几个字。
布陌泽偷瞄了秋萌一眼,直接说了一个字“跑”!于是,心领神会的秋萌没有半点迟疑,转身就往回跑。
院督见两人撒开腿就跑,顿时惊呆了。因为他们在学校里巡查,都是以两人成行的形式齐步走在校园路上,不合规矩地随意乱跑完全是出格的。
所以,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秋萌和布陌泽逃走。
一鼓作气跑上教学楼五楼的秋萌和布陌泽,在五楼楼梯口停下了脚步,拎着两个包的秋萌甚至累得有些喘。
“兰队找我们什么事?”秋萌单手撑在墙面上,喘着气问。
布陌泽倒是气息平稳,一点事都没有。他伸手拎过她手里的两个包,往前走,说:“电话那头一开口就骂:‘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还不跑,等着扣分啊!’”
呵,不太像兰队的作风,秋萌尴尬地想,但也毫不怀疑地随着布陌泽往兰队办公室走去。
这不,两个人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了巩向朋和兰际成交谈的声音。
“还是要的,毕竟他们也立了大功嘛。”
“被秋萌打伤的那个歹徒不追究了?”
“……你知道布陌泽爸爸抽十五分钟时间过来解决这事的时候怎么说吗,他说:‘如果真是那女孩干的,那就非得让儿子把她娶回家不可。’”
“他们一家的口味还真是独特。”
听到这裏,秋萌扭过头狠狠地瞪了眼布陌泽,鬼知道他在他爸爸面前说了什么,才导致这种滑稽可笑的言论出现。可布陌泽不为所动,表情是相当满意。
“我爸连打我的时间都没有。”布陌泽异常轻松地讲述了一个事实,对着秋萌微微一笑道,“希望你嫁过来以后手下留情。”
忍无可忍的秋萌立正喊了声“报告”,随后推门而进。布陌泽憋住笑,也同她一起走进办公室。
“好久不见。”巩向朋随手将烟蒂摁在烟灰缸中,边说边站起身。脸上神情愉悦,掩饰不住再次见到他们的激动之情。
兰际成波澜不惊地稳坐在沙发上,斜睨了眼前来的布陌泽和秋萌,眼神示意他们过来坐下。
秋萌坐下之后,对着巩向朋就问了句:“刚刚那通电话是你对吧?”
巩向朋只是笑着不做回答,兰队接过话说:“我本来是要打电话告诉你,要是扣分单送到我桌子上来,你们两个就死定了。”
“不用谢我了。”巩向朋自恋地说。
布陌泽顿时无语地扭头看向窗外。此时深秋已过,外面的树光秃秃的,就连停在树干上的小鸟都让人错以为是乌鸦。
室内的空气也是冰冷的,但幸好身旁坐着的人是温暖的。
“我是专门来请你们吃饭的。”巩向朋缓解了自己的尴尬,立马回归正题。
布陌泽重新看向巩向朋,不满道:“夏天就该请的饭,结果等到了冬天。”
“我忙到连饭都吃不上。”巩向朋也自我嘲弄,随后又认真地说,“我很真诚地想请你们两个吃饭。”
秋萌心裏还记挂着布陌泽爸爸说的那句话,虽然没有亲耳听见过,但巩向朋总不至于编谎话骗人。
于是绕过了巩向朋请客的话题,她直接问了句:“他爸爸……”
“他爸爸,你未来公公,长得可帅了,一点也不像四十几岁的男人。难怪布陌泽长这么帅,原来是随爸爸。”巩向朋打趣道。
兰际成听后瞄了眼布陌泽,心想才大一这两个人就勾搭上了,真是训练训得太少了。
“我爸没我帅。”布陌泽朝向秋萌,认真地强调。
秋萌双颊微微发烫,这不合时宜的玩笑让她感到有些烦躁,脑子一热冲动道:“我也没你妈漂亮!”
“那我们很般配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布陌泽嘴角含笑,“但我就想理解成那个意思。”
“……”
兰际成看他们也闹得差不多了,抬起手腕看了下手表,说:“时间也不早了,要带去吃饭就赶紧。”
“你们兰队批准了。”巩向朋略显高兴。
“哼。”兰际成冷哼,眼睛扫了下对面坐着的俩学生,说,“我这是命令。”
“保证完成任务!”
最后,只有布陌泽一个人回答得起劲。
晚上六点多的时候,巩向朋带着换好便服的秋萌和布陌泽来到了市区最繁华的地段,选了一家高级酒店。
在来之前,布陌泽得知巩向朋选了这裏,便好心提醒,让他回家换套西装。不太理解高级酒店待客之道的巩向朋只能听从了布陌泽的建议。
高级酒店金碧辉煌,就连侍应生的一举一动都极富涵养。巩向朋和秋萌都惊叹于酒店的高级,进门之后都有些拘束。
这时,不知道为何,刚坐下的三个人不仅等来了侍应生,还等来了酒店经理。
经理径直走到布陌泽身旁,毕恭毕敬地说:“布先生打过招呼,您和您朋友这顿饭由他来请。”
布陌泽波澜不惊地说:“替我谢谢他。”
经理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也整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堆满了训练有素的微笑,说:“那么,用餐愉快。”
布陌泽侧过身,却见秋萌和巩向朋都惊讶地望着自己。
“这……这酒店是你家的?”巩向朋小声地确认道。
“我以为你知道。”
“鬼知道!”
这时,秋萌悠悠地说了句:“难怪我刚才好像看见明星了。”
“酒店楼上多的是,要不要陪你去挨个敲门?”布陌泽半开玩笑道,随后又敛起神色,凑近她,质问,“你该不是有喜欢的男明星吧?”
“有。”秋萌干脆地回答。
“谁?我现在就让他进酒店黑名单!”
“你啊。”秋萌笑得很灿烂,一字一句道,“我觉得你比明星更耀眼,至少现在是。”
突如其来的夸赞让布陌泽内心一阵荡漾,这是秋萌第一次对他笑得如此毫无保留。
这也是秋萌第一次承认对他的“喜欢”。
“今天晚上用抢的我也要带你去我家。”
“死都不会去的。”
托布陌泽的福,巩向朋和秋萌吃得相当愉快。那顿饭称得上是饕餮大餐,虽然现在吃完也想不起到底吃了什么。
“我来开车吧。”到了停车场,布陌泽站在车前对巩向朋说,“你刚刚喝的那个其实不是饮料。”
“不是饮料是什么?”巩向朋奇怪地反问。
“喝起来像饮料的酒。”布陌泽说完之后,从巩向朋手中拿过车钥匙,直接打开了驾驶室的门。
巩向朋狐疑地看了秋萌一眼,秋萌耸肩表示自己没认真看饮品外包装上标注的英文,也不知道到底是饮料还是酒。
系好安全带之后,巩向朋担心地问了句:“有驾照的吧?”
“技术方面不用担心,我爸的三辆车都是被我开坏的,经验丰富。”布陌泽说完,一脚油门就将车飞快地开了出去。
巩向朋整个人因为惯性,立马贴着靠椅,大声喊了句:“你给老子停车!”
十二分钟后,车子稳稳地停在了一个和既定目标完全相反的地方。
巩向朋下车,一眼就认出了这高楼耸立的地方就是某个高档小区。他虽然没来过,但心知肚明。
突然间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于是上前摁住布陌泽的肩,阴阳怪气道:“难怪骗我说喝的是酒,你小子就是想把秋萌带到这裏干坏事是不是?”
布陌泽瞧了眼瞳孔放大的秋萌,沉着地回答:“嗯。”
“来来,手伸过来,我先给你铐回局里清醒一下……”巩向朋无语地欲从腰间拿出手铐,似要给他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