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巩向朋他们几个人真正会合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吃饭的时间。本来刘超和布陌泽是往巩向朋那个方向去的,但还没到,巩向朋他们就折回了局里。
刘超手捧着热水,轻轻吹了吹杯面,坐在没有垫子的椅子上,问道:“小蔡呢,怎么刚回来就不见人影了?”
巩向朋倒是不急着喝热水,他首先做的是点了支烟,好像这烟不仅能解疲劳,还能暖身。
“去看守所了。”巩向朋答,缓缓地吐出一口烟。
刘超不知道小蔡去看守所是为了调查应涛出车祸一事,以为又是去提审,便随口“哦”了声,继续喝茶。
“小心烫。”布陌泽倒了两杯开水,一杯递给了秋萌。
秋萌伸手接过,刚想说声谢谢,突然脸色一青,对他说:“你别过来。”
“和谁说?”布陌泽左看看右看看,完全不觉得她厌恶的态度是摆给自己看的。
“你。”秋萌生硬地扯出这一个指向明确的字。
布陌泽站在她跟前,凝望着秋萌皱着眉头,严肃冷酷的样子,完全理不清头绪。总不会是为上午不带她去田钱那儿的事生气吧,不应该啊。那她为什么这个态度,而且是忽然之间?
“我今天没有夸你这衣服穿得很好看吗?”布陌泽盯着她,开始使用排除法。
但,秋萌对此闷声不吭。
布陌泽舔舔干燥的嘴唇,又问:“你抹唇膏了?”
这句话换来了秋萌一个更狠毒的白眼,吓得布陌泽闭上嘴巴就往刘超身侧躲了躲。
“什么情况?”他悄声问刘超。
刘超只顾着喝茶,不想蹚浑水,只含糊地说了句:“活该。”
办公室的气氛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就在布陌泽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薄藤和徐凌双居然同时出现了,两个人说的第一句话都是“巩队,有发现”。
说完,徐凌双和薄藤还互看了一眼。
巩向朋忙把烟掐灭,起身说:“先去凌双那里看看。”
于是,办公室几个人又来到法医室。破案的日常就是辗转在案发现场、法医室以及可能出现线索的各个地方。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总之很奇怪。”在进入法医室之前,徐凌双如此解释,听得出她对自己的发现相当费解。
等到他们几个看到徐凌双的“发现”之后,都不约而同地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
巩向朋甚至问:“这是什么?”
秋萌仔细看了眼,回答:“化妆棉。”
几个大男人纷纷凑过头去盯着那四四方方的白色物体观察,都在心中纳闷,化妆棉是干什么用的?这么一点长约5到6厘米的小玩意,怎么化妆?
“这是无纺布材质的化妆棉。”徐凌双补充道,看着男人们依旧无解的眼神,她进一步解释,“女生涂水、乳或卸妆时用的东西。”
“哦,这东西怎么了?”巩向朋大致理解了,遂直起身子,看着她问。
徐凌双轻轻叹了口气,瞟了眼解剖室紧闭的大门,想起发现化妆棉时的情景。她说:“是在白以安的嘴巴里发现的,确切地说是在她上颚发现的,发现时掉下来了一半。”
“什么意思?”刘超都被搞糊涂了,这化妆棉含在嘴巴里有什么作用?这是白以安自己放嘴巴里的,还是被人故意塞进去的?
“这个真的是……”巩向朋苦笑下,简直一头雾水。
徐凌双也不解其意,但她还是将发现时的样子给拍了下来。把照片拿给他们看了之后,也仍旧无解。
秋萌盯着那照片中贴着白以安上颚的化妆棉看了半天,又比照了一下取出之后放在托盘上的化妆棉。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出到底是哪个地方不对劲。
这时,薄藤在这已经陷入诡谲气氛的场面下缓缓开口:“房间里第三人的脚印确属司机应涛,但是我在茶几旁还发现了当晚那个小偷单加存的脚印,而放置相片的墙边却没有他的足迹。”
“就知道那小子不老实。”刘超骂了句。
“还有,”薄藤说话声不疾不徐,却总是能让人提起一万分的精神听他说话,“高脚杯上的指纹不属于应涛,也不属于单加存。”
啊,现在这事就热闹了。巩向朋单手叉腰,一个空间里再一次出现了陌生人的痕迹。
“不如验一下田钱的指纹。”布陌泽说着,突然从怀中拿出一支用纸巾包起来的水笔,递到了薄藤跟前。
刘超惊诧,忙问:“什么时候下的手?”
“不告诉你。”布陌泽傲娇地选择保密。
薄藤接过之后,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其余人也从徐凌双办公室走出来,面色凝重。
“白以安是自杀的话,你不就可以结案了吗?”在走回刑侦大队的楼道上,秋萌问。
巩向朋注视前方,不做回答。白以安的经纪人告诉他,其父母希望女儿的事情能低调处理,不公开死因。事实上,白以安的父母是不同意解剖的,生怕外界对他们女儿之死产生怀疑,甚至无端猜测。
所以,今天他们也打来电话说要马上将尸体进行火化,不想让白以安再遭罪了。
但是,网上舆论早已尘嚣四起。白以安自杀事件愈演愈烈,她的一些粉丝难以接受她突然离去,在网上硬是要求警方找出真相,认为白以安不可能自杀。
官方早就注意到了这些言论。上头也嘱咐过巩向朋,一定要将事情尽早解决,妥善处理。
“问题在于,白以安确确实实是自杀,可现场找到的证据却在告诉我们,这似乎是一场谋杀。”巩向朋叹气,沉重道,“我相信凌双的判断,但我也相信存在的东西一定有它的道理。”
他说这话时,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所有人都察觉到这起自杀案件的复杂,不及时调查清楚,日后还会不断发酵。
走在他们身后的布陌泽一直凝视着秋萌,纠结于她突然生气的原因。遂上前几步,抓住她的手腕,对巩向朋说:“我有私事要处理,先走了。”
“哦,需不需要刘超送你们回去?”
“不用。”
两个小年轻走了之后,巩向朋看了眼刘超,继续同他分析:“虽然白以安处在上升期,但她对生活似乎并没有热情。她厨房里的冰箱,裏面什么都没有。她休假的这三天,只叫过一次外卖。”
刘超点头,并说:“而且她的手机不见了。单加存虽然有嫌疑,但手机不是他拿的。”
巩向朋也觉得有些郁闷,明天白以安的父母就要来带走尸体了,希望不要再出什么问题。
“你干什么?”
秋萌烦躁地想要甩开他的手,但布陌泽却固执地抓着不放。本就是她在莫名其妙地闹别扭,不该发脾气。可布陌泽越是在意她的感受,她就越觉得烦躁。
“为什么生气?”他停下脚步,表情严肃。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比秋萌更重要,因此她的心情好坏,他都在乎。
林荫大道上,树影斑驳。虽然是晴天,但天气寒冷,只一会儿,两人鼻子都冻得红红的。
秋萌瞪着他,眼睛都觉得疼。她心一横,没怎么考虑就脱口而出:“你和田钱的女秘书怎么了?”
“没有啊。”布陌泽矢口否认,心裏却惊叹于秋萌的洞察力以及分析力。这种紧要关头,怎么可以承认?
“那你滚开。”秋萌说完,自顾自地往前走,连给布陌泽狡辩的机会都没有。
布陌泽有点哭笑不得,只能追上去再次拦住她,心情还有点愉悦:“你第一次为我吃醋,我都不想告诉你真相了。”
“我也不想知道!”真是,说什么吃醋?秋萌气得脸更红了。话是这么说,但她下一句还是诚实地提出质疑,“那你身上为什么有女人的香水味?”
布陌泽心裏早已乐开了花,吃醋的秋萌、口是心非的秋萌都好可爱啊,和她的名字一样。
“没有香水味啊。”布陌泽故意抬起手臂,说,“不信你闻。”
“我不闻!”秋萌义正词严地拒绝。
不料,布陌泽却忽然一把将她紧紧抱进怀中,埋头于她的脖颈处,声音低沉温柔得要命:“好好好,不生气了。”
“你放开!”
这第一次正式的拥抱把秋萌吓了一跳,她依偎在布陌泽的怀中,意外地觉得温暖。
可正因为莫名的温暖,让她陡然间心生恐惧。这种恐惧来源于她的贪恋,她竟贪恋他的怀抱。
“不放。”布陌泽孩子气般地拒绝她的要求。
“你……”
秋萌挣扎不开。在这人来人往的大道上,似乎一点点动静就能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样我身上就都是你的香味了。”
拥抱持续了一分多锺,之后布陌泽松开她,心满意足地说。
然后,秋萌低头一闻,现在连她的身上也布满了那个女秘书的香水味。
“可能是我抱的方式不对。”布陌泽见秋萌脸色渐变,急忙解释道,“再来一次,我保证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最后,林荫道上索抱的无理要求以秋萌狠狠踹了布陌泽一脚告终。
几天后,白以安自杀事件仍旧在不断发酵。但事实胜于雄辩,警方给出的结论毋庸置疑。
巩向朋也没有办法,虽然白以安家里存在许多他人的可疑痕迹,但没有任何一点能够证明白以安的死与这些人有关。
指纹鉴定专家肯定高脚杯上的指纹既不属于应涛也不属于田钱,也就是说多了一个无法识别的人物身份信息。
就算同白以安喝酒的只是一个普通人,那当晚她同田钱联系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要选择自杀那天联系田钱,她想干什么?
巧的是,田钱那天身体不舒服并没有出现。出现的司机应涛又死于车祸。小蔡去看守所看到了肇事司机郑聪,在了解过他的背景之后,询问就简单了很多。
郑聪并无任何可疑,那天的路线是出发前就定好的。他和应涛也不可能存在私人恩怨。
“但应涛就有点奇怪了。”巩向朋在办公室,叼着烟,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心想:他回家根本不需要经过阳河,那天为什么特意走到了那边?
白以安不见的手机也并没有在应涛身上找到,到底是应涛拿的,还是另有隐情?
这些巩向朋都非常在意,出于职业的敏感性,他觉得白以安的死绝对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
可自杀结论已定,他如果要继续追查,面临的问题可就更多了。
“唉……”忍不住叹气,巩向朋转身时想到了一个办法。他不方便继续查,但那俩小兔崽子可以。
虽然听起来不厚道,但他坚信,秋萌和布陌泽的想法一定和他一样。
“阿嚏——”
星期三下午公休,在社团准备活动的布陌泽坐在办公室椅子上,百无聊赖地等着篮球社社长回来,期间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吸吸鼻子,想着一定是秋萌在骂他。自从上一次被踹了一脚之后,秋萌已经快一个星期没有正眼看他了。
看样子,男人身上多了不该有的其他女人的香水味是要判死刑的。布陌泽心塞地拍拍自己的脸,以后做事一定要谨慎,就算是出去办正经事也要离女人远一点,免得引火烧身。
这边刚警告完自己,办公室外面的储物柜旁一女同学正踮着脚尖费力地想要拿柜子上方的文件。
“我帮你。”布陌泽起身走到了女同学的身后,想起了对自己的忠告,又说,“你让开。”
女同学本想拒绝,但回头一看竟是布陌泽,不知道怎么就乖乖地缩回手退让到了一边。
“这些吗?”布陌泽问。
女同学乖巧地点头。
“陌泽,走吧。”
就在布陌泽将东西递给女同学之后,社长回来了,貌似是已经将场地问题解决了。
“师兄,你办事效率要是再这么低,我就退团。”布陌泽走上前,万分嫌弃地说。
师兄赔笑地揽过他的肩说:“这哪能啊?这一届新生裏面就你又帅又有球技,你退团不是逼我退社吗?”
“呵。”
布陌泽和大二的学长走后,女同学抱着那一摞文件站在原地傻笑。对于布陌泽刚刚热心的行为,她已经在脑内将他们的一生都脑补完了。
“巩队……”
正在外面和室友一起逛街的秋萌接到了巩向朋的电话。在听到他所提出的请求之后,秋萌本能地吐槽道:“你真是物尽其用啊。”
“我这是人尽其才。”巩向朋纠正道,“布陌泽呢,没和你在一起吗?”
“没有。”秋萌冷冷地回答。
巩向朋小心翼翼地问了句:“你俩还没和好呢?”
“我挂了。”
秋萌面无表情地转身就加入了小伙伴的队伍。方尔、施予和舒澄澄都在挑化妆品,导购员也一直围着她们转,拼命向她们推荐。
“挑好了吗?”秋萌问。
方尔头都没抬,手上拿着的是秋萌压根叫不出名字的化妆品,随口说了句:“你要不要也买一份,补补水?”
“秋萌那皮肤压根不需要化妆品。”施予反着说,“她有布陌泽就可以。”
“哈哈,在理!”舒澄澄立马附和。
秋萌扫了她们几个一眼,默默退出了店里。她站在店外,手上拎着室友扫荡来的各种货物。
突然间,想到了布陌泽。
嗯,平时没什么用,关键时刻干点体力活倒是挺不错的。
有些搞笑的想法。秋萌自嘲地摇摇头,余光一瞥,竟好似看到了某个“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