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小少年,很多烦恼(1 / 2)

我的鸵鸟先生 含胭 13246 字 2个月前

一年后,顾铭夕和庞倩从求知小学毕业,顺利地升入了距离金材大院三公里远的源飞中学。

源飞中学是一所老牌中学,它拥有初中部和高中部,按照学区划分,求知小学毕业的孩子大部分都会升入源飞中学,另有一些则选择考去民办初中,或是交赞助费去其他学区更优质的学校读书。

顾国祥说的没错,源飞中学的口碑的确很不好,金材大院的家长们甚至称呼它为垃圾中学。它的升学率很糟糕,一直是学区内家长们的一块心病。

庞水生虽然知道庞倩的成绩并不太好,但还是抱着会出现奇迹的念头,让她去参加了民办初中的入学考试,同去的还有顾铭夕和他们班里的一大半孩子。

庞倩考试的时候觉得自己简直是在看天书,那些数学应用题实在太可怕。一个池子蓄水量XXX,里头有三个水管,每个放水速度不一样,这还不算,这个池子居然还有三个地漏,每个地漏漏水的速度也不一样,这些水管和地漏一会儿放水一会儿漏水,问最后多久才能让池子蓄满水。庞倩连题目都看晕了,哪里能做的出来。

理所当然的,她和班里大部分同学都没有通过笔试,而顾铭夕却是栽在了面试上。

这不是顾国祥做过关系的那所中学,当几位老师看到顾铭夕肩膀下那两截空空的衣袖,再看到手上这位同学的简历及笔试成绩时,他们都惊呆了。

可是,民办初中拥有自主招生资格,针对顾铭夕的情况,招生老师还特地对李涵做了解释,声明学校并不是介意顾铭夕的残疾,而是因为该校学生都是各个小学的佼佼者,所以竞争气氛浓厚,学习压力很大,他们怕顾铭夕在这样的氛围中,会跟得比较吃力。

李涵只是笑笑,说:“我理解。”

顾铭夕跟着妈妈回到家后,庞倩第一时间来找他,问他面试情况怎样。

说实话,庞倩有点搞不清自己的心思,她到底是想、还是不想让顾铭夕通过面试?没想到顾铭夕竟然心有灵犀似的问了她这个问题。

“你想我通过,还是没通过啊?”

庞倩不肯回答他,只是追问:“到底有没有通过啊?”

“没有啦。”顾铭夕笑嘻嘻地摇头,“我没胳膊,你也知道,我上学挺麻烦的。”

庞倩盯着他的脸,揣摩了一会儿他的心思,确定了他的确没有不高兴后,才在他身边坐下来,说:“乱讲,你上学哪儿麻烦了。”

顾铭夕笑着看她,没接腔。

1997年的夏天,顾铭夕和庞倩一起收到了源飞中学的入学通知书,庞水生第一时间去测量了新学校课桌的尺寸,又一次拜托木匠,帮顾铭夕定做了一张新课桌。

因为有小学老师的推荐,顾铭夕和庞倩再一次被分到了一个班,班主任曹老师提前知道了顾铭夕的情况,同意让庞倩和顾铭夕继续做同桌。

两个小孩的入学事宜被李涵和庞水生完全搞定,顾国祥一点儿也没插手。他每天都沉着脸上班、下班,走过顾铭夕身边时甚至都不看他一眼。

顾铭夕依旧会叫他爸爸,有时候生活上碰到困难,也会走去他身边找他帮忙。比如让他帮着拧一下很紧的瓶盖,或是拿一下放在高处的东西,甚至是因为他要解大便,而找爸爸帮忙脱裤子、擦屁股。每当这个时候,顾国祥就会不声不响地过去帮忙,做完以后再不声不响地走开。

他知道自己很过分,作为一个年过不惑的中年男人,居然这样和自己的亲生儿子置气。但是,每天面对着顾铭夕,顾国祥心裏真是十分压抑,他怕自己和儿子说话后,忍不住又要发脾气,尽管顾铭夕并没有做错什么,但顾国祥就是见不得他,见不得他的外表,见不得他用脚做事的样子,更见不得他面对自己时的态度——永远都是恭敬、礼貌,却又疏离。

这样的情况一直维持了一个月,有一天,顾铭夕和李涵坐在一起吃西瓜,西瓜切成片搁在桌上,顾铭夕低着头直接就着瓜皮啃,脸上难免沾上汁水,李涵偶尔拿毛巾帮他擦嘴,他突然平静地说了一句话。

“妈妈,你三十九岁了,和爸爸再生个孩子吧。”

那天晚上,李涵关上房门,流着眼泪近乎崩溃地和顾国祥认真地沟通了一回。他们都不年轻了,事隔多年后再次说起这个话题,气氛难免有些沉重。

最后,他们约定,以后都不再避孕,一切顺其自然,如果宝宝真的来了,就把他生下来。

在开学前半个月,庞水生突然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源飞中学离金材大院可不近啊,庞倩和顾铭夕该怎么去上学呢?

大院里其他就读源飞中学的孩子,绝大部分都是骑自行车去的,小部分是坐公交车。可顾铭夕既骑不了自行车,又不方便独自一人坐公交车,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让庞倩陪他一起坐公交车上学。

这下子庞倩可不干了。

小学毕业后,奶奶送了她一辆特别漂亮的女式自行车,22寸,粉蓝色,她一直都惦记着等念了初中后可以像个大人一样骑车上街,现在爸爸却叫她陪顾铭夕坐公交车上学,她非常、非常、非常得不高兴!

从金材大院走去公交车站就得走十分钟,坐车还得四站,下车又得走五分钟,比骑车要花的时间多得多了。庞倩对着爸爸发脾气:“我不!我不!我就要骑自行车上学!我最讨厌坐公交车了!人都快被挤扁了!”

庞水生说:“那铭夕怎么办?”

“……”庞倩答不上来了,最后恼羞成怒地说,“我管他呀!为什么我做什么事都要和他有关啊!讨厌死了!”

庞水生搞不定庞倩了,女儿已经十二岁,他不能再揍她屁股了,他去隔壁找李涵商量这件事时,一不留神,被顾铭夕听到了。

顾铭夕走到妈妈和庞水生身边,轻声说:“妈妈,其实……我可以学着骑自行车,以后和庞倩一起骑车上学的。”

李涵吓一跳:“你怎么骑车呀?你、你怎么把方向、怎么刹车?”

“用肩膀把方向,其实以前,庞庞在大院里练车时,我也试着玩过的,我会骑。”顾铭夕弯下腰,动着两个肩膀给他们示范,“就是刹车麻烦一点,不过骑得慢一点就没问题了。”

“不行!”李涵强烈反对,“大院是大院,街上是街上,马路上车子那么多,你骑车实在太危险了!”

顾铭夕没有理会李涵的话,趁着暑假里父母上班,他问同大院的朱慧强借来一辆自行车,叫上庞倩和朱慧强天天在大院里练习。

朱慧强的车是男式的,前面有一道杠,对顾铭夕来说就不方便跳车。他骑在车上,深深地伏着身子,两个肩膀搁在车把手上,在大院里沿着花坛慢悠悠地转圈。

他努力地抬头看前面,姿势很是吃力,庞倩却还要在边上抱怨:“顾铭夕,你骑得太慢了!比蜗牛都要慢!”

听了她的话,顾铭夕下意识地加快了脚踏的速度,自行车的确快了起来,但他也更难操控方向了,稍不留神,龙头就晃得厉害,眼看着要撞上墙,顾铭夕也没法子刹车,干脆用脚去踩地,硬生生地连人带车摔在了地上。

朱慧强和庞倩都跑了上去,朱慧强心疼他的车,庞倩自然是更担心顾铭夕。她将他扶起来,帮他拍着身上的灰,气恼地说:“你别练了!在大院里都骑不好,还怎么骑去上学啊!”

顾铭夕不吭声,扭着脖子,下巴蹭了蹭自己的右肩,有些倔强地垂着眼睛。

庞倩想了一会儿,突然说:“要么,以后我骑车带你上学吧。”

“不要!”顾铭夕快速地开了口,他已经十三岁了,开始窜个子,面部轮廓也不再像小时候那么圆润,而是渐渐显出些棱角来了。

他的声音也有了点不同,带了点低沉沙哑,不再那么清脆,大太阳底下,他额头、鼻尖挂满了小汗珠,庞倩还看到他嘴唇上长出了一层细细的绒毛。

她奇怪地问:“为什么不要?我力气很大的,带的动你。”

“我宁可走着去上学,也不要你带。”顾铭夕抿了下唇,又跨上自行车去练习了。仿佛为了赌气,他还骑得飞快,吓得朱慧强在后面追着跑。

不可避免的,他又摔了跤,摔了一次又一次。最后,看大门的曾老头实在看不过去,没收了朱慧强的自行车,把几个孩子赶回了家。

庞水生下班回来时,曾老头叫住了他,把这几天发生的事说给他听。

庞水生虽然文化不高,脑子倒是不笨的,他在床上想了一宿,第二天又在厂里拿着纸笔画图琢磨,琢磨来琢磨去,他忍不住了,去了顾国祥的办公室。

三天后,顾国祥交给了庞水生一张图纸和一笔钱,庞水生拿这钱去买了一辆男式自行车,直接拉到厂房,戴起电焊面罩,依着图纸给这辆新车配上了一副新装置——龙头上架起的∩型不锈钢架子,可以让顾铭夕不用弯腰就能用肩膀控制方向;前车轮右边的脚踏式刹车,可以让他用脚急刹。

庞水生将这辆自行车带给顾铭夕时,顾铭夕惊喜交加,他骑上车试了一圈又一圈,一次都没有摔跤。

九月一日,新学期开学了。庞倩和顾铭夕一起骑车去学校。

从进校门开始,顾铭夕就收获了无数异样的眼光和窃窃私语。

这是他预料中的,并没有因此而不高兴,反倒是庞倩,给那些好奇的人吃了数不清的大白眼。

在车棚停好车,庞倩碰到了王婷婷,王婷婷是她小学里的好朋友,进了初中她们又分在了一个班,走到一起自然很亲热,两个人咬着耳朵说着悄悄话。

顾铭夕背着书包面色平静地走在她们身边,突然听到庞倩大叫一声:“真的吗?!”

顾铭夕吓了一跳,扭头看到庞倩竟然激动地红了脸,她挽着王婷婷的胳膊,连声问:“真的假的啊?你没骗我吧!谢益不是交了赞助费去五中了吗?他怎么还会来源飞读呀!”

王婷婷说:“是真的,我邻居是谢益的同学,他说谢益不肯去五中,嫌太远,说是初中在哪里念都一样,将来都能考上一中的。啊,你看,谢益……”

庞倩立刻转头看去,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辆红色自行车,一个少年骑在车上,像阵风似的“刷”一下就经过了他们身旁。

如果给求知小学的小女生们做一个问卷调查,问她们,谁是学校里最特别的男生。十有八九的小女生都会回答:当然是顾铭夕呀。

而庞倩就是那剩下的十分之一,她会一笔一划地写下:谢益。

很多年后,大天朝流行着两个词,一个叫高富帅,一个叫男神。当年十二岁的庞倩要是能掌握这两个词的用法,一定会兴奋地拍大腿:“没错没错!谢益就是个高富帅!还是我的男神!”

只是,当年十三岁的谢益,还只是一个矮富帅,充其量算是一个小小男神。

谢益和庞倩、顾铭夕同一届毕业于求知小学,但和他们不同班。小学六年,他是学校里的明星学生,人长得好看,成绩优秀,多才多艺,年年都在文艺汇演中进行小提琴独奏表演。谢益的家境十分优越,他念三年级时,因为嫌学校里水泥做的乒乓台子太糟糕,他的爸爸大手一挥,就给学校赞助了五张崭新的、比赛规格的乒乓球台,在学校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谢益是一个挺特立独行的男孩子,他做过很多别人根本就无法理解的事。比如,他始终拒绝做班干部,拒绝进学校的小广播台做主持人,拒绝领操,拒绝代表学校去参加各种乱糟糟的比赛。

谢益做过的最有名的事,是在小升初的过程中,放弃了去参加E市外语学校考试的机会。这个消息出来后,全年级哗然。

E市外语学校对全市小学生来说是神一般的存在,它的特别之处在于,小学毕业生不能自主去报考该校,而是要学校推荐,通常是给每个小学三到五个考试名额,最后按考试名次择优录取。

家长们为了得到各自小学的推荐名额,简直无所不用其极,请家教给孩子补课以提高成绩,成天来找老师混脸熟,甚至还送钱送礼。

顾国祥也曾经想让顾铭夕得到这个推荐机会,最后被李涵劝下了,她说:“外语学校是住校的,铭夕怎么去念嘛。”

顾国祥仔细一想,只能作罢。

而谢益,却在老师提出给他这个名额后,一口回绝了。

他说:“我才不要去考,那学校这么偏僻,没电视看,没游戏打,就跟坐牢一样,有什么意思啊。”

谢益的父母居然还尊重了儿子的意见,一点儿都没有勉强他。

后来,考试结束,求知小学推荐过去考试的三个学生都没有被外语学校录取。年级组长拿到了那份考试试卷,悄悄地组织了几个尖子生,骗他们这是竞赛练习卷,让他们用同样的时间做了个测试。

测试结果是,十几个学生里,只有谢益和顾铭夕够到了外语学校的录取分数线。当然,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件事。

谢益在车棚里停好车后,背好书包走了过来,他不认识庞倩和王婷婷,却认识顾铭夕,笑嘻嘻地向着他打招呼:“嗨,顾铭夕,你是几班?”

学霸的世界庞倩不懂,她只是傻呆呆地站在顾铭夕身边,悄悄地打量着谢益。

谢益真的是一个很漂亮的男孩子,浓眉大眼,唇红齿白,有点儿像小旋风林志颖。而且他穿的衣服都很时髦,背的书包、穿的鞋子也特别洋气,整个人干净清爽,气质甩开班里邋遢男生足足三条街。

听到谢益的问题,顾铭夕笑着回答他:“(6)班,你呢?”

“好巧,我也(6)班!”谢益眉毛一挑,眼睛亮亮,这时注意到了顾铭夕身边的两个小女生,就对着她们笑笑:“嗨,你们好。”

庞倩的脸瞬间就红透了,连走路的样子都变得特别矜持做作,顾铭夕奇怪地看着她,问:“庞庞,你怎么了?”

庞倩瞪他一眼,心裏却是乐开了花。

她真高兴啊!那个在文艺汇演上穿着黑色小西装演奏小提琴的谢益!她居然要和他同班了!

庞倩和顾铭夕的初中生活正式拉开序幕。新的学校,新的班级,新的老师,新的同学,似乎一切都很令人期待,除了——那万年不变的座位。

庞倩依旧和顾铭夕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角落里。经过了两个星期,班里的陌生同学都已从初次看到顾铭夕后的震惊中恢复过来,有些同学对他表现得比较友好,但也有相当一部分同学,平时不敢和顾铭夕说话,却又时不时地偷偷观察他。他们好奇他的一切,总是有意无意地想看看他用脚做事的样子,每当碰到这些同学探究的目光,庞倩都会给他们吃一记大白眼。

于是,开学之后没多久,班里就已经谣言四起。大家看着庞倩和顾铭夕时,眼神不自觉地就带上了一丝玩味和戏谑,他们都说,庞倩和顾铭夕是一对儿。

庞倩从王婷婷这裏听到这些话后,心烦得不得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在小学里和顾铭夕同桌六年,她与他都没有被传过谣言,而现在换了一个班集体,只不过才一个月,那些新同学就已经以讹传讹地将她与顾铭夕凑成了一对。

甚至于,似乎连谢益都是这么认为的。

那一天,庞倩去上厕所时,在走廊上碰到了谢益,谢益看到她后,说:“螃蟹,你待会儿和顾铭夕说,下午放学后一起去踢球。”

托了王婷婷等老同学的福,新同学们都喊庞倩做“螃蟹”。

庞倩有些奇怪,红着脸说:“你自己去和顾铭夕说好了。”

谢益冲她意味深长地一笑,说:“和他说和你说,一样的嘛。”

说罢,他就转身走了,留下了一个目瞪口呆的庞倩。

放学后,顾铭夕要和一群男生去操场上踢球,庞倩抱怨个不停,她想赶回家看动画片,但又不放心顾铭夕。

顾铭夕说:“要么,你自己回去吧,我能一个人骑车回家的。”

庞倩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还是拒绝了:“不行,我爸爸说了,马路上车多,我必须得和你一块儿骑车才行。”

顾铭夕抿了抿唇,说:“那你得等我一会儿,等下踢完球,我请你吃蛋筒。”

庞倩一下子就笑了:“真哒?我要巧克力的!”

见她开心,他也笑了起来:“没问题。”

班里男生踢球时,庞倩就坐在操场边的看台上,托着下巴定定地看。

这段儿时间,中国国家队正在参加98法国世界杯的亚洲区十强赛,分组有利,阵容整齐,冲世界杯很有希望,导致全国都掀起了足球浪潮,连着一帮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儿都是热血沸腾。

一群少年围着一个球门毫无章法地奔来跑去,追逐着一个足球。庞倩原本就不懂球,他们乱踢,她更看不懂了,觉得无聊后,视线便集中到了场内的一个人身上。

谢益在场上奔跑,有时候会停下来休息一下,他时常扬着手臂大声指挥,别人似乎都很听他的话。庞倩开始观察他的衣服,谢益穿一件红色T恤,黑色球裤,T恤和球裤上都有个勾,顾铭夕和她说过,这个牌子叫耐克,商场里有卖,挺贵的。

庞倩最好的一双球鞋是双星牌,还是金爱华在打折时给她买的。事实上,她大多数衣服都是金爱华去童装批发市场帮她淘来的,鲜少有商场货。不像顾铭夕,他的衣服鞋子都是商场买的,价格都贵得很,但是,庞倩总觉得,差不多款式的衣服,顾铭夕穿起来,没有谢益来得帅。

班里其他女生都说顾铭夕长得很好看,王婷婷就说过,顾铭夕要比谢益好看,庞倩总觉得她们的审美都有问题,顾铭夕怎么会比谢益好看?顾铭夕他……

想到顾铭夕,她就看向了他,在十几个男孩子中间,顾铭夕是那么得显眼。他大步地奔跑着,T恤的空袖子在身边飞舞个不停,他毫不畏惧地和别的男孩拼抢争球,看得庞倩吓出一身冷汗。

他没有手臂,不可避免地会摔跤,但他似乎一点都不在乎,摔倒了就爬起来,再摔倒,再爬起来,好像都不怕疼似的,依旧踢得很快乐。

大半个小时后,男孩们玩累了,三三两两地跑向场边,准备带上书包回家。庞倩看到顾铭夕玩得身上脏兮兮,连着脸上都沾了泥,不禁说:“你把衣服弄那么脏,你妈妈不会骂你呀?”

顾铭夕一身的汗,摇头说:“不会。”

他的好朋友简哲和刘翰林也在(6)班,他俩和谢益一起走在顾铭夕身边,刘翰林说:“顾铭夕衣服脏了,螃蟹你给他洗呗。”

庞倩没反应过来,傻傻地问:“为什么要我洗啊?关我什么事啊?”

刘翰林坏笑道:“你不是他的女……”

“别胡说!”顾铭夕打断了刘翰林的话,脸红红的,神色有些尴尬,庞倩一下子就明白了。

“无聊。”她背起书包,气呼呼地转头走了,临走前,她看到了谢益正在场边喝水,一边喝,一边笑眯眯地看着她。

顾铭夕让简哲帮忙把书包背到自己肩上,大步地追上了庞倩,她已经在车棚里拿车,顾铭夕站在她身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庞倩拿好车后抬头看他,闷闷地说:“干吗啊?走不走啊?天都要黑了。”

“……”顾铭夕说,“我还没换鞋,你稍微等我一下好吗。”

庞倩低下头:“那你快一点。”

顾铭夕赶紧动了动肩膀,抖下了肩上的书包,他席地而坐,俯下身,弯着腰用牙咬开了自己脚上的鞋带,双脚互蹬将两只钉鞋脱了下来。

他努力地加快速度,用脚拉开书包拉链,将自己的两只拖鞋从包里夹了出来,又把钉鞋给放了进去。

可是,拉上拉链时,可能是拉链卡住了边上的布料,夹在那里怎么都拉不过去了。顾铭夕心裏有点急,脚趾拉不动后,他干脆伏下身,双脚扣紧书包,脑袋埋在两腿间,用牙咬着拉链去拉。

庞倩在边上站了好久,终于走过去,蹲在他面前,帮他拉上了书包的拉链。

“笨死了。”她说。

顾铭夕没说话,穿上拖鞋后,和庞倩一起站起身来,庞倩抬起头,看到他脸颊上的泥,很自然地就抬手抹上了他的脸,轻轻地将泥迹抹去。顾铭夕比她高半个头,此时垂眸看她,眼神宁静似水。

就在这时,身后不远处爆发出一片惊呼声:“哦哦——”庞倩慌张地回头,就看到班里六、七个男生正背着书包、甩着衣服向车棚走来。显然,他们都看到了之前的那一幕,一个个都兴奋得不行,好像窥见了一个大秘密。

顾铭夕脸红了,庞倩气得要命,衝着他们就叫起来:“哦哦哦!哦个头啊!烦不烦的!你们真无聊!”

然后,她就看到了人群里的谢益,他依旧拿着瓶子在喝水,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骑车回去的路上,庞倩又不理顾铭夕了,就算顾铭夕用巧克力蛋筒去诱惑她,她也板着脸不吭声。

对一个初一年级的小女生来说,这种类型的谣言简直就不能忍。后来,每一次听到同学取笑她和顾铭夕,庞倩都会炸毛般地跳起来,毫不留情地还击回去。

大人们都说,女孩子小学里成绩好没用,到了初中、高中就会慢慢退步,因为女孩子比男孩子早熟,容易更早地陷入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去,比如对漂亮衣服、化妆品产生兴趣、对自身身材、容貌越来越重视,还有——心裏会出现喜欢的男孩子。

这个说法虽有失偏颇,但也有那么一点儿道理,至少,用在庞倩身上,可以算是应验的。

做了顾铭夕六年的同桌,在小学里,庞倩的成绩好歹能保持班级中游,可是到了初中,第一次期中考试出成绩,庞倩看到全班排名,吓得快哭了。

全班四十七个人,语数英三门课总分一加,谢益第一,顾铭夕第二。

庞倩第四十一。

放学回家的路上,天气明明很好,庞倩却觉得自己头上压了一大块乌云。她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真恨不得自己在路上摔一跤,把腿摔断了送医院,估计爸爸妈妈就不会骂她了。

庞倩和顾铭夕一起回到金材大院后,在车棚停好车,顾铭夕弯着腰用肩勾起了车后架上的书包甩在身后,见庞倩还是呆呆地站在车边,不禁招呼她:“庞庞,走了。”

庞倩抬头看他,苦哈哈的一张脸,说:“顾铭夕,你陪我去外面走一会儿吧,我不敢回家。”

沿着金材大院门口那条路一直往东走十分钟,会来到一条比较繁华的街上,街上有一家肯德基,庞倩和顾铭夕走了进去,在二楼挑了个角落里的小桌子坐下。

庞倩从书包里找出自己的试卷,语文78分,数学69分,英语65分,看着试卷上大大小小触目惊心的红叉叉,她绝望透了。

期中考试以后学校不开家长会,但是试卷需要家长签名,庞倩研究了好一会儿卷子上的分数,问顾铭夕:“你说,把这个6改成8,是不是会看不大出来?”

顾铭夕嘴角抽抽:“那你交给老师怎么改回来?”

“用修改液涂掉,或者用胶带纸粘掉……不行么?”见顾铭夕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庞倩噘起嘴来,想了想又说,“要么,顾铭夕,你帮我签字吧,你字写得好,可以模仿我爸爸的字。”

顾铭夕无语:“那你爸爸问你要卷子,你拿什么给他?”

“就说,还没发。”庞倩抓抓自己的头发,最后再也忍不住,“呜”的一声哭了出来,“顾铭夕,我怎么办啊!我怎么会考得这么差啊!”

她小声地抽泣着,顾铭夕也没有办法,只能坐在她身边沉默地陪着她。这时,有人端着餐盘过来问他们:“小同学,你们吃好了么?”

庞倩抹着眼泪抬头看,才发现用餐高峰,肯德基里已经坐满了人,别人是认为他们不吃东西占座位了。但她还是不敢回家,硬着头皮说:“我们还没买东西吃呢!”

端餐盘的人疑惑地看了他们一眼,顾铭夕很尴尬,说:“庞庞,不如我们回家吧。”

“干吗啊,就是来吃的。”庞倩站了起来,眼角还挂着眼泪,问顾铭夕,“你要吃啥?我下去买。”

见她这样说,边上找座的人只能离开了,顾铭夕抬头看庞倩,问:“你真要吃?”

“嗯。”庞倩点头,“刚才还不饿,可是这裏闻着好香,一下子就饿了。”

“那你就随便买点儿吧,我不吃。”顾铭夕想了想,又问,“钱够吗?”

庞倩抽抽鼻子,眼泪汪汪,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十块钱,说:“够了。”

顾铭夕:“……”

庞倩买了一份小薯条,又给自己加了一个甜筒。看着找回来的几个硬币,她挺心疼的,十块钱是她一个星期的零花钱了,这一下子就去掉了一大半。

和顾铭夕头碰头地趴在桌子前,庞倩一边舔甜筒,一边对比着自己和顾铭夕的试卷。

他的数学居然考满分!满分啊!他还是人么!庞倩心裏挫败得要死,面上却依旧嘴硬。

“这道题我本来可以做对的,我就是这么想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做的时候就做错了。哎哎,五分哪!”意犹未尽地吃完甜筒,她拈起一根薯条,蘸了番茄酱送进嘴裏,又看下一道错题,“咦,这道真的是选B么,我当时就觉得不是B就是D,唉……运气不好。”

顾铭夕:“……”

庞倩又拈起一根薯条,蘸过番茄酱后突然递到顾铭夕嘴边:“喏,张嘴。”

顾铭夕身子往后缩了一下,迅速地抬头环视周围,见没人注意他们,才红着脸张嘴咬住了薯条。

“你自己吃吧,我不吃了。”他轻轻地咀嚼着,声音很低。

庞倩瞥他一眼:“我就是买来一起吃的。”

他没再说话,庞倩看过数学卷子又看语文卷子,看完语文卷子,又把英语试卷摊在了面前。在这个过程中,她很公平地分配了那包薯条,自己吃一根,喂顾铭夕吃一根,只是她还是存了点私心,每次给顾铭夕蘸番茄酱,都蘸得特别少。

“为什么你英语能考98分?”庞倩很想不通,“为什么我能差你这么多啊!明明我们是一起开始学英语的。”

顾铭夕不吭声,庞倩又说:“不过,谢益比你都厉害,他考满分呢!”

这下子顾铭夕不乐意了,说:“我本来也能考满分的,就是粗心了一下。”

“你还要炫耀!”庞倩气呼呼地塞了根薯条到他嘴裏,说,“都怪你的桌子那么低!考试时我都看不到你的试卷!咱们坐那么角落里,你要是能给我看一点儿,我也不会考那么糟!”

顾铭夕舔舔嘴角,那里似乎沾了一点番茄酱,酸酸甜甜的。他语气硬硬地说:“就算现在给你看,你考高分,那以后中考怎么办?”

“……”庞倩把试卷一推,赌气道,“中考!等中考的时候再说咯!”

顾铭夕久久地看着她,突然问:“庞庞,英语老师平时布置的预习、复习、听写、默写、课文背诵,你都做不做的?”

庞倩一瞪眼:“我当然做啊!”

“真的?”顾铭夕依旧盯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不信任,被他这么一看,庞倩渐渐地蔫了,小声说:“你知道的,我没有预习复习的习惯嘛,听写、默写……就是抄的,我收音机坏了嘛,磁带放不了,我爸妈又不会念。背诵……有时候会背一下。”

大概是和家庭教育有关,顾铭夕的妈妈是中专生,爸爸是大学生,顾国祥如今年过不惑,还在为评高级工程师而努力,时不时地要参加专业考试,还要准备学术论文。顾国祥学习态度十分端正,这份热忱也传递给了顾铭夕。家里的书房里,存着顾国祥数不清的藏书,顾铭夕念幼儿园时,李涵就开始教他认字,给他看一些浅显的书籍,顾铭夕受伤截肢后在家里休养了一整年,除了练习用脚做事,他还看了更多的书,那时候他认字不多,看得有些囫囵吞枣,但还是在潜移默化间增加了对知识的渴望,对学习的热情。

尤其,顾国祥和李涵不止一次地告诉顾铭夕,他没有手臂,读书,就是他唯一的出路了。

而庞倩家就不是这样了。庞水生和金爱华都是初中学历,金爱华靠着自学做了出纳,两夫妻在养育女儿的过程中,只关注学习成绩,却没有教会她正确的学习方法、学习习惯和学习态度。小学里功课简单,庞倩靠着小聪明也就混过去了,但到了初中,碰到英语这样需要花工夫死记硬背的功课,偷懒的庞倩自然难以得到好成绩。

纸袋里剩下了最后一根薯条,庞倩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后,拿起来,蘸过番茄酱递到了顾铭夕嘴边。顾铭夕冲她笑笑,眼神清亮:“你吃吧。”

庞倩对着他眨眨眼睛,收回手,塞进了自己嘴裏。

顾铭夕说:“庞庞,以后,每天晚上,你要不要过来我家,和我一起做作业?”

庞倩愣愣地看着他,顾铭夕又说:“我写字台很低,你用不了,但是我家有张折叠的桌子,可以拿进房里给你用。我们可以一起听写、默写,做英语对话练习。你做数学要是有不懂的,我也能给你讲讲。”

庞倩还是有些犹豫不决,因为她知道,在学习上,顾铭夕其实是挺严格的。平时,他不会给她抄作业,更愿意为她讲解,除非是交作业大限已到,庞倩急得要暴走了,顾铭夕被磨得没办法才会给她作业抄。

见她不吭声,顾铭夕又说:“那个……你大概还不知道,咱们学校每学期结束是要调班的。咱们是快班,后几名是要下去(5)班的,你要是被调到(5)班,我估计……你爸爸会骂你。”

这下子庞倩真被吓到了,成绩垫底被调班这种事实在太伤自尊,她要是被踢出(6)班,庞水生哪里会骂她,根本就是会把她往死里揍吧!

庞倩和顾铭夕回家时,天已经黑了,站在501门口,庞倩吓得半死,拽着顾铭夕的衣袖不肯放:“顾铭夕,这个卷子是不是一定要我爸爸签字的?”

他摇头:“不是。”

庞倩大喜:“真哒?”

顾铭夕认真地说:“你也可以让你妈妈签字。”

庞倩绝望了:“顾铭夕,我死定了,晚上来给我收尸吧。”

她垮着肩膀准备开门,顾铭夕叫住了她:“庞庞。”

“嗯?”庞倩回头。

顾铭夕走到她面前,肩膀轻微地动了一下,侧着身子用残肩去碰了碰她的肩膀,说:“你听我的话,以后来我家和我一起做作业,我保证,你再也不会考比这次更糟糕的成绩。”

庞倩抬头看着他,顾铭夕就像平时一样,眼神平静地站在她面前,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庞倩虽然天天和他在一起,却发现自己居然很久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过他的脸了。目光掠过他的眉眼五官,庞倩心裏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好像,班里那些女生的审美并不是很离谱,顾铭夕,真的挺好看的。

顾铭夕看着庞倩的脸诡异地开始变红,心裏一头雾水,叫了她一声后,庞倩反应过来,问:“我期末考能考回到前二十名吗?”

“能。”顾铭夕用力地点了下头,像是给她鼓励,“但你一定要听我的话,不能偷懒,更不能抄我作业。”

庞倩问:“那要是考不到怎么办?”

“不会考不到。”顾铭夕摇头,“你又不是笨蛋,你就是太懒。”

庞倩:“……”

这天晚上,李涵拿着几片柚子进了顾铭夕房间,问:“铭夕,倩倩是不是在学校闯祸了?”

“没有啊。”顾铭夕说,“怎么了?妈妈。”

“我刚才在阳台晾衣服,听到隔壁你庞叔叔在骂她呢,倩倩哭得好大声,好像还挨打了。”

话音刚落,顾铭夕已经冲了出去,他站在阳台上,隐约听到隔壁传来“啪”、“啪”的声音,还有庞水生模糊的怒斥声和庞倩哇哇的哭泣声。

顾铭夕不知道庞倩是哪儿挨了打,屁股?手心?还是巴掌?他想起顾国祥打过他的那一巴掌,那是他的爸爸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打他。那一巴掌真疼啊,他的脸都因此肿了两天。顾铭夕垂下眼睛,心想庞倩一定是疼极了,才会哭得那么大声。

第二天晚上,庞倩吃过晚饭,就带着书包来了顾铭夕家。

顾国祥冷眼看待着顾铭夕的“热心”,李涵倒是对庞倩很欢迎。她打从心底感谢这个小姑娘,在顾铭夕受伤以后这么多年,这个女孩子一直陪在他身边,要说亲兄妹之间的感情,也不过如此了。

李涵将那张折叠的桌子搬进了顾铭夕的房间,还给庞倩准备了一张舒服的椅子,最后,她给两个孩子端来一碟小饼干和一碗切成块的火龙果,外加两杯热橙汁,才笑着退出了房间。

这样的待遇让庞倩受宠若惊,她的注意力已经在那碟饼干上,还没等顾铭夕说话,就拿了一块吃起来。

“这个饼干好好吃。”她坐在椅子上,开心地晃着腿,又端起橙汁喝了一口,满足地皱眉,“哎呀,好烫好烫。”

顾铭夕无语地看着她,突然抬脚到自己低低的写字台上,大脚趾一按,打开了收音机的磁带格,将一盘英语磁带放了进去,说:“别吃了,咱们先做听写。”

庞倩:“……”

顾铭夕回头看她:“把英语本子拿出来,先听写,写不出的就背,背到写得出为止。然后我们练习对话,做英语作业,最后做数学,语文你自己回家去做。”

庞倩在发呆,顾铭夕拧着眉头转了下身子,背脊靠在椅背上,用脚拉开了写字台的抽屉,脚趾一拨,从裏面夹出了一本新的英语作业本,右腿一伸,就丢在了庞倩面前的桌面上,然后,又用脚趾夹过去了一支笔。

“听写,准备,开始了。”

庞倩左手拿着半块饼干,右手拿着那杯橙汁,就见顾铭夕已经抬脚按下了录音机上的播放键。

覆水难收——几天以后,庞倩终于体会到了这个词的意义,她觉得自己简直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白天在学校里受老师折磨还不够,晚上还要跑顾铭夕家去受虐。在顾铭夕家做了五个晚上的作业后,庞倩提出不来了,顾铭夕却不干了。

“不行。”他有些严肃地说,“我都没发现你基础差成这样,庞庞,你平时晚上都花多少时间做作业的?”

庞倩答不出来了。每天回家,她总是借口看报纸、看杂志、看动画片,一直拖到很晚才把作业乱七八糟一做,那什么听写默写,预习复习,她是从来不做的,都是一抄了事。

每晚临睡前,她还不老实,躲在被窝里塞着耳机听音乐广播,偶尔还会听晚十点的“温馨港湾”。

有好多人给“温馨港湾”的主持人打电话,诉说着自己的各种烦心事,大多数都是健康问题。这时候,庞倩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求知欲,兴致高昂地听着各种听众来电,尽管有许多问题都是她听不懂的。

有一个问题她听到过好多次,一直都没搞懂是什么意思,于是趁着和顾铭夕一起上学时,虚心地向他请教:“顾铭夕,你知道什么是梦遗吗?”

顾铭夕双肩架在金属架子上控制方向,听到庞倩的问题后龙头剧烈地一扭,他立刻右脚点地,险险地将车子停了下来。

庞倩也被他吓了一跳,停下车后发现他脸色很奇怪,脸颊上居然还带着一层红晕,不禁问道:“你怎么啦?”

“没事。”顾铭夕重又骑起车来,庞倩追在他身边,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什么叫做梦遗啊?”

顾铭夕闷闷地答:“不知道。”

“……”庞倩觉得他是在摆谱,撇撇嘴不太高兴,又问,“那、那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早泄,还有晨勃是什么意思啊?”

顾铭夕头都大了,衝着庞倩就吼起来:“我不知道!你无聊不无聊!有时间关心这些问题,还不如去多做几道数学题!”

庞倩不高兴了:“我就是问你一下,不知道就不知道嘛,喊那么大声干吗呀!你才无聊呢!哼!”

说罢,她猛地加快了速度,自行车就往前冲去了。

“庞倩——”顾铭夕在后面喊着她,却没法子去追她。他能骑车已经不容易,是不会冲动到拿自己的命去开玩笑的。

顾铭夕依据自己的速度慢吞吞骑到学校后,发现庞倩站在校门口等着他。他下了车,歪着身子用肩膀抵着金属架子推车过去,庞倩一直板着脸看着他,顾铭夕走过她身边时,突然抬脚轻轻地踢了她小腿一下:“走啦,要迟到了。”

庞倩绷不住,抿着嘴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