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倩将顾铭夕送到鲨鱼家后,自己一个人开车回到盛世北城,停好车后,她背包下车,哼着歌往单元门走。
走着走着,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倩倩。”
庞倩吓了一大跳,回头藉着小区路灯灯光一看,才看清居然是顾国祥。
庞倩已经有许多年没见到顾国祥了,最后一次见他,依稀是高三那年高考前,她在502和顾铭夕闲聊天,顾国祥过来找李涵,才打了个照面。
八年没见,顾国祥已经不是庞倩记忆里那个风姿卓绝的中年男人了,他苍老了许多,脸颊上有两道深深的法令纹,身材也微微发福了一些,怎么看都是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模样。
“顾……叔叔?”庞倩有些提防地看着他,“你是来找我爸爸妈妈的吗?他们在楼上。”
“不,倩倩,我是来找你的。”顾国祥向着庞倩走近了一些,沉思片刻后,干脆开门见山地问,“倩倩,铭夕是不是回来了?”
离得近了,庞倩能看到顾国祥脸上的老年斑,还有他染过的头发下,新长出来的白发。他拿出一根烟点燃,镜片后的眼睛略略眯了起来,又问了一遍:“倩倩,你告诉我,铭夕是不是回来了?”
庞倩沉默了好久,最后点了点头:“嗯,他回来了。”
“他为什么不来找我呢?”顾国祥口气有些不满,还有些疑惑,“你有他电话吗?能不能把他的号码给我。倩倩,我已经很多年没见到他了,我很想他。”
庞倩眨眨眼睛,掏出手机说:“叔叔,你把你的电话给我吧,我回头让顾铭夕给你打电话。”
“我没换过号码,铭夕是知道的。”
“哦。”庞倩垂下了手,“叔叔,对不起,我不能把他的号码给你,我得问过他的意见。”
“胡闹!倩倩,你现在怎么这样不懂事了?铭夕也是!这么多年不回来!回来了也不和我联系!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爸爸!”顾国祥有些生气了,领导架子不知不觉地就摆了出来。他觉得自己是长辈,庞倩是晚辈,他已经这样子低声下气地来找她了,她怎么还能给他摆脸色看呢?
庞倩有些茫然地看着他,问:“叔叔,你知道顾铭夕从大学里退学的事吗?”
顾国祥一愣,随即就震惊了:“铭夕退学了?!什么时候的事?”
“你不知道?”庞倩唇边泛起了冷笑,“那就说明,这几年,你并没有去B大打听过他的消息,要不然,你也不会不知道,他大一结束就退学了。”
顾国祥的面色变得一阵红一阵白的,庞倩说:“叔叔,我是晚辈,有些话不应该是我对你说的,挺不礼貌的,但我还是忍不住要说。叔叔,你又没有去找过顾铭夕,凭什么要求他回来了,就要来找你啊?”
两人就此不欢而散,回家以后,庞倩没有隐瞒这件事,原原本本地都告诉了顾铭夕,顾铭夕想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拨通了顾国祥的电话。
父子两个在茶楼里见面,没有拥抱,没有寒暄,没有久别重逢后的感动,更没有喜极而泣的场面。顾铭夕只是坐在顾国祥对面,看着他的父亲,淡淡地开了口:“爸爸。”
他的眼神平静温和,不含喜怒,就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顾国祥心裏像被刀子割了一样地疼,他宁可顾铭夕用怨恨的眼神来看他,大声地指责他,这样子他反而知道该怎么回应,他也许会抱着他的儿子痛哭一场,道歉,忏悔,然后赢得他的原谅。
可是,顾铭夕的神情里一丝怨忿不平都没有,他只是淡淡地笑着,说:“爸,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顾国祥愣了一会儿,点头:“还行。”
他问了顾铭夕这些年的情况,顾铭夕很简单地回答了他,简单到,从最后一次见面开始,六、七年间的事,他两分钟就说完了。就连李涵去世时的事,他都只是三言两语地带过。顾国祥想要问得仔细一些,顾铭夕就笑了,摇头说:“爸,过去的事,就不要说了。”
好吧,顾国祥想了想,又问到了他将来的打算,顾铭夕说:“我在三亚教书,寒假结束前就要回去了。”
顾国祥问:“你现在是和倩倩在一起吗?我是说……你们在谈恋爱?”
“嗯。”顾铭夕点点头,什么都不想多说。
顾国祥又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E市发展?”
“没想好。”顾铭夕继续微笑,“爸爸,你放心,就算我回来了,也不会来打扰你的。你不用惦记我,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
顾国祥被他一句轻描淡写的话气得差点要发飙,但看顾铭夕一脸的平静从容,他的心底里突然就发了凉,因为他意识到,顾铭夕并不是在气他,而是,这是他的真心话。
这一次的会面只维持了半个小时,顾铭夕婉拒了顾国祥吃饭的提议,说他另外有约。顾国祥没有办法,只得送他出门。
庞倩的车已经停在茶楼门口,看到顾铭夕,她就下车走了过去。顾国祥看着这两个年轻人,沉声说:“铭夕,你要是生活上有困难,就和爸爸说,爸爸会帮你的。”
顾铭夕默了一会儿,点头:“我知道了,谢谢爸。”
回盛世北城的路上,顾铭夕一直都没有说话,他的额头靠着副驾驶座旁的车窗玻璃,面向窗外发着呆。
血浓于水——这是一个很奇妙的词,就像是豆豆的爸爸,顾铭夕见过他清醒时的样子,看着儿子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他会哭得不能自已。但是当他发起病来,他就变成了一个魔鬼,完全失了神智。
豆豆的爸爸是生病,情有可原,但是顾铭夕的爸爸呢?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任性?”车子开到中途,顾铭夕突然开了口,他依旧没有回过头来,只是低低地问出了声。
庞倩摇头:“不觉得。”
“我回来以后,应该主动去见他一下的。”顾铭夕说,“毕竟他是我爸爸,也养了我这么多年。妈妈生病的时候,他也没有完全不帮我们。”
庞倩知道他只是在倾诉,也就不去打断他。
顾铭夕终于收回了视线,看向庞倩,说:“但是我忘不掉我妈妈去世时的样子。庞庞,我妈妈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爸爸的事,她真的不该就这么过一辈子的。有时候,我在想,我触电的时候,要是再严重一点就好了。我死了,我就永远是我爸爸心目中聪明健康、漂亮乖巧的儿子,他会记挂我,怀念我,会加倍地疼我妈妈,然后,他们会再生一个孩子,现在也有二十岁了,念了名牌大学,是他们眼里的骄傲。”
“那我怎么办?”庞倩问,“你死了,我怎么办?”
“整个故事都没有了呀,庞庞。”他轻轻地笑着,还耸了耸肩,“你会有一个很棒的男朋友,说不定已经结婚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死了,我会愧疚一辈子。”庞倩没有扭头看他,只是专心地开着车,语调平淡,“那个飞盘是我丢上变压器的,我会觉得我杀人了。”
“那现在呢?”顾铭夕问,“你和我在一起,难道是在补偿吗?”
“你觉得呢?”庞倩的嘴角勾了起来,“顾铭夕,我的人生里,如果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我。我是学金融的,才不会做亏本买卖,你觉得我会赔上我的一生来补偿一个我不爱的人吗?”
他眼神灼热地看着她,庞倩又说:“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起过‘死’的念头,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从来都没有想过死,比任何人都有强烈的求生欲。所以,找不到你的时候,我一直努力让自己过得很好,因为我知道,在地图上的某个地方,你也正在努力地让自己过得很好。我知道终有一天我们会见面,我希望自己能变得优秀,焕然一新地站在你面前,就像以前你对我期望的那样。别人都说庞倩又懒又馋,脑袋也不聪明,不是读书的料,但是你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我,你一直在拉着我往前走。顾铭夕,我警告你,你再也不准说什么死啊活啊之类的话!你妈妈已经不在了,不管你和你爸爸将来的关系会怎样!我要你记着,你就算是为了我庞倩!你也得给我好好地活着!”
说到后来,她的眼睛里泛出了泪光,顾铭夕怔怔地看着她,等到车子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等绿灯,他才小心地凑过去一些,用自己的左肩去碰碰她。
“庞庞,别哭。”他说,“我答应你,我再也不说这些了。其实你说的没错,我是真的没有想到过死,我就是说,如果当初触电的时候,我直接死……”
“你还说!”庞倩扭头瞪他,顾铭夕立刻就噤了声,妥协道:“好了好了,我再也不说了。”
“想也不许想!”
“不想。”
他满脸的诚恳和歉意,庞倩终于破涕为笑:“周楠中说的没错,以前都是你治我,以后,就是我治你了。”
顾铭夕瞥她一眼,心说:在某个他们还未企及的领域,不知道谁治谁呢。
庞倩疑惑地看着他的脸色渐渐泛红,问:“你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他结束了想入非非,一本正经地看起了窗外风景。
顾铭夕没有再和顾国祥见过面。春节假期结束,房产局也开始上班,庞倩的购房手续开始办理。她把所有的资料递给中介,由中介去办银行按揭,听到中介说:“庞小姐,你的工作很好,信用度很高,又没有买过房,按揭应该是没有问题的。”顾铭夕一颗心总算定了下来。
他们度过了在一起后的第一个情人节,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节目,一起去酒店吃了顿烛光晚餐,饭后看了场电影,最后,顾铭夕在街头为庞倩买了一枝玫瑰花。
只需要十块钱,就让她很开心了。
情人节后,离顾铭夕的寒假结束只剩一个多星期,他打算回三亚备课了。庞倩送他去机场,进安检前,她实在是舍不得他,抱着他腻了好一会儿,直到顾铭夕给了她一个长吻,她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他。
飞机起飞后,庞倩挽着顾铭夕的厚外套站在机场门口发呆,拿起外套嗅了嗅上面的气息,满满的都是他的味道。庞倩将自己的脸埋在了他的外套里,发现自己已经开始想念他。
顾铭夕飞到了三亚,回到他三亚湾的家里,他和豆豆妈妈通了电话,豆豆妈妈说这几天有点忙,要到周末时才能送豆豆回来。
顾铭夕独自一人在家里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起来时,他发现不对劲了。他的头晕晕的,嗓子很痒,清水鼻涕不停地流。E市寒冷,三亚炎热,顾铭夕知道,一冷一热间,他感冒了。
其实,顾铭夕的身体很好,平时很少生病,但是每次一生病都能耗很久。别人感冒四、五天就好了,他却无一例外会从轻感冒发展到重感冒,然后发烧、咳嗽,只有去医院挂水才能渐渐地好。
他一个人,所以极度厌恶生病,豆豆那么小,去医院也帮不了忙,请其他老师帮忙,顾铭夕总觉得会太麻烦人家。这真的是很无奈的一件事,他就是比别人缺了两只手,但在很多事情上,真的很被动。
顾铭夕给自己煮了一锅粥,早上吃粥,中午吃粥,晚上也打算吃粥。他就坐在厨房里的高脚椅上吃,就着榨菜,脑袋昏得发沉,强迫自己吃下去。
难受的时候他就睡觉,连着空调也不敢开。鼻涕一直流,他就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坐起来,用脚抽了纸巾,抬着脚到鼻子前擤鼻涕。他喝了很多水,然后就不停地上厕所,每次上厕所穿脱裤子又很麻烦,搞得顾铭夕疲惫不堪。
晚上,庞倩打来电话,顾铭夕没有多想就接了起来,庞倩听到他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他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庞倩问:“你生病了?”
“嗯,有点感冒,一冷一热的,大概着凉了。”顾铭夕躺在床上,耳朵里塞着耳机,“你别担心,我很快就好了。”
“你这话只能去唬纪老师,我还会不知道你呀!一次感冒不知道多久才能好呢!”
听着她着急的语气,顾铭夕心裏暖暖的,感觉身体也不那么难受了,说:“庞庞,听到你的声音,我就不头疼了,真的。”
“你去看医生了吗?”
“没有,不需要啊,感冒而已。”
“吃药了吗?”
“吃了白加黑。”
“你要多喝水。”
“喝了很多了。”
“你有没有量体温?有没有发烧?”
“有一点点,还没到38度。”
庞倩在那里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不行,顾铭夕,我先不和你说了。”
她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顾铭夕没力气,也没再给她打过去。这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他迷迷糊糊地睡在床上,偶尔起来上个厕所、擤个鼻涕,大部分时间就是在昏睡。
天已经完全地黑了,窗外变得越来越安静,也不知到了几点,客厅里突然响起了一点细微的声响。顾铭夕没有力气起来,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他想,是什么声音?老鼠?蟑螂?小偷?
随他们去吧,他家里根本没有值钱的东西。正在想着,又是“咔哒”一声,顾铭夕侧卧在床上,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他听到了一副脚步声,很轻,却很清晰,客厅里的灯亮了,光线从房门逢里透了进来。顾铭夕想,这小偷真是疯了,偷东西还开灯!
他模模糊糊地想坐起来出去看看,正在这时,房门打开了。
客厅里有光,房间里是漆黑的,那个人向着他走来,背着光,他只能看清她的轮廓,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烧昏了脑袋,产生幻觉了。
她坐到了他的床沿上,并没有叫他,只是伸手按了按他的额头,小声说:“糟糕,那么烫,真的发烧了。”
说着,她想起身去为他绞毛巾,才站起来,他就慌不迭地喊:“别走。”
她愕然转身看他,他没办法拉她,干脆腰腹用力坐了起来,倾身将上身靠在了她的身上。她自然是抱住了他,让他的脸颊贴在她的小腹,他没穿上衣,身上都是虚汗,她拢着他的肩膀,说:“我去给你取冰块敷额头。”
“别走。”他只是说,“别走,别走。”
“好啦,我不走。”她笑着说。
“让我再做一会儿梦。”他笑了起来,脸颊体会到她小腹上的温暖,还像只猫似的蹭了一下,“好久没做这么美的梦了,庞庞,你别走。”
顾铭夕想起了曾经的一些事。
几年前,妈妈还在的时候,他陪着她在S市看病。那一段儿刚好没有亲戚来S市帮忙,李涵平时就在出租屋里休养,顾铭夕一个人料理着母子两个的生活。大概是因为天气太冷,他进门出门次数多,一不小心就感冒了。
那一次的感冒持续了半个月都没有好,他一直发烧、咳嗽,李涵劝他去看医生,顾铭夕想省钱,又不想麻烦别人,就只是每天戴着口罩,自己买些退烧药、感冒药吃。
半个月后,李涵要住院进行新一轮的化疗,化疗病人免疫力很低,顾铭夕的病又还没好,无法贴身照顾她,只能请黄伶俐过来帮忙,还另请了一个护工与她轮班。
那是顾铭夕发烧咳嗽最厉害的几天,送李涵入院时,连来查房的护士都看出他精神不好,劝他去挂个发热门诊,顾铭夕担心母亲的病情,想再熬两天,等母亲这一轮化疗结束再去。
晚上他独自回到出租屋,已经筋疲力尽、头昏脑涨。坐在床沿上为自己脱裤子时,突然脑子里一片空白,胸口剧痛,他身子一晃后,整个人就栽到了床下。
顾铭夕醒过来的时候是半夜里,窗外的月光透进了屋子,他依旧维持着倒下去时的姿势。幸好屋子里有暖气,趴在地上的他并没有感到很冷,只是觉得头疼、胸疼。他艰难地爬了起来,发现自己裤子才脱了一半。他费了会工夫脱了衣裤,去衞生间照镜子,看到自己面色晦暗,眼睛无光,额头上还撞起了一个又红又肿的包,使得整个脑袋木木地疼。
他依旧在发烧咳嗽,胸口疼得呼吸都困难,洗漱完后挪到床上,顾铭夕突然有些后怕。
如果几个小时前,他就这么昏了过去,猝死,那妈妈该怎么办?
顾铭夕迷迷糊糊地睡了两个小时后就起了床,给母亲和舅妈煮了粥,盛进保温壶里,再用双脚把保温壶装进双肩包。
他背着包、顶着清晨的寒风去医院送饭,黄伶俐出来拿饭,就再也没管过他。顾铭夕一直等在医院大厅里,脑袋烧得昏昏沉沉,还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到了中午时,黄伶俐给他打电话让他去买午饭,顾铭夕站了起来,没走几步后突然一阵天旋地转,他甚至都无法扶住身边的椅子,就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幸亏是在医院,医生护士快速地对他进行了抢救,发现顾铭夕已经是肺炎了。
顾铭夕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看周围,是他在三亚湾的家。天已经亮了,他独自一人睡在柔软的床上,窗子开着,海风轻轻地吹起白纱窗帘,外面天气晴朗。
顾铭夕知道自己烧得更严重了,身上都是虚汗,他想去上厕所,却一点力气都没有。他闭眼休息了一会儿,才强撑着坐起身来。
走出房间,顾铭夕一眼就看到了客厅玄关处的一个旅行包,还有一双女式皮鞋,他愣了好一会儿,又听到厨房里传来锅铲的声响。他向着厨房走去,一个人突然走出厨房,看到他后笑道:“你醒啦?有没有感觉好一些?”
顾铭夕怔怔地看着庞倩,愕然发现昨晚的一切竟不是梦,他的嘴角渐渐地就翘了起来,心中的温暖与喜悦毫不修饰地溢散在他的眼睛里。
庞倩的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身上穿着顾铭夕的围裙,手里拿着一支汤勺,说:“我熬了粥,也不知道好不好吃,冰箱里还有速冻饺,你想吃饺子吗?”
他什么都没回答,只是视线随着她转,庞倩已经放下汤勺,擦干手走了过来,伸手探了下他额头的温度,埋怨道:“还是很烫呢,感冒发烧了还不|穿衣服睡觉,你就不怕病情加重呀。”她去卧室衣柜拿来一件干净T恤,帮顾铭夕套上,又问,“要上厕所吗?”
他没反应过来,傻傻地点了点头。
“我帮你吧。”她推着他去了衞生间,快速又熟练地帮他拉下了大裤衩,撩开内裤边,准备帮他小便。
顾铭夕前段日子回E市,经常会和庞倩在外面玩,吃饭、喝咖啡、看电影、逛街……偶尔需要上厕所,都是庞倩帮他的忙。
约会的地方除了男女公厕,很多都有残疾人厕所,虽然是为轮椅人群准备的,但对顾铭夕和庞倩来说,单独的一间还是比较方便。
这样亲昵的举动,她似乎已经习惯,不会再因男女之别而感到尴尬难堪,可是顾铭夕多少还有些难为情,毕竟他是男人,有些事,真的不是靠他的意念就能控制的。
比如,很久以前那档电台节目“温馨港湾”里,令庞倩困扰许久的一个问题——何谓晨勃,庞倩现在总算是知道了答案。
顾铭夕直到洗漱完毕都是满脸通红,庞倩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埋头喝粥,顾铭夕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抬头看她时,尽量平静地问:“你什么时候到的?”
“半夜两点半到的这儿。”
“今天你不是要上班吗?”
“今天周五,我请了一天假,订了周日晚上的机票回去。”庞倩微笑,“还能陪你三天。”
顾铭夕心裏很高兴,嘴裏却说:“我没那么严重,你其实不用过来的啊。”
“还不严重啊,我到的时候,你都说胡话啦!我给你测了体温,38.9度呢。”庞倩瞪眼,“吃完粥我陪你去医院。”
顾铭夕疑惑地问:“我说胡话了?我说了什么?”
“不告诉你。”庞倩双臂交叠趴在桌上,笑嘻嘻地看着他。
庞倩陪顾铭夕去医院里看病,毫无悬念的,他体内有炎症,医生给他开了输液的药。护士将针扎到顾铭夕的脖子上时,他的眉头皱了一下,庞倩立刻伸手揽住了他的肩。
输完液他们回家,吃过午饭,庞倩不顾顾铭夕的反对,帮他洗了个澡,又喂他吃了药,打发他去午睡,自己则开了随身带的笔记本电脑,准备在客厅工作一会儿。可是她对着报表才半个小时,顾铭夕就出来了三趟,第一趟说要上厕所,第二趟说要喝水,第三趟,他走到庞倩身边,对着她的电脑看了一会儿,说:“庞庞,你半夜里到的,早上又起得早,你不困吗?”
庞倩干脆利落地关了机,站起来说:“好啦,我陪你午睡,满意了吧?”
顾铭夕默默地笑了。
这是他们头一次同床而眠。
庞倩冲了个澡后回到房间,头发还湿答答地滴着水就上了床。顾铭夕不让她去睡豆豆的床,因为“床单被套很久没换,太脏”。
他们睡在顾铭夕的床上,庞倩的确是有些困了,脑袋沾着枕头就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半梦半醒间,就感觉到有一具炙热的身体,正慢慢地向她靠近。
他在发烧,身上好烫,庞倩不自觉地躲远了一些,还翻了个身,把背脊对向他。但是他又不依不饶地凑了过去,宽厚的前胸紧紧地贴在了她的背上。
他的呼吸轻轻地喷在她的肩膀上。他的脚,正纠缠着她的脚,脚趾甲一下一下地划着她小腿上的皮肤,生怕会把她弄疼似的,温柔到极致。
庞倩无奈地睁开眼睛,也没有回头,说:“别闹,你发烧呢,好好睡觉。”
两个人向着同一个方向侧躺着,顾铭夕的肩膀要比庞倩宽阔许多,听了她的话后,他用自己的右肩去碰碰她的右臂外侧,哑声说:“庞庞,我想你抱着我睡。”
她心中通通一跳,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就翻过了身,将他抱在怀里。
他烫得吓人的额头抵在她的肩窝里,动了动身子,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随即就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十分钟后,庞倩被热得出了一身汗,手探进顾铭夕衣服里一摸,他身上也都是汗。庞倩不知道他有没有睡着,就想偷偷地放开他,但是手才一松,他就不满意地开了口:“别松开,抱着我。”
生着病的人有一种叫人想笑的固执。
“你不热呀?”庞倩好无奈,“你身上都是汗呢。”
“我不热。”他依旧闭着眼睛,整个人贴在她身上,嘴硬地回答。
她又一次伸手到他衣服里去摸他的后背,有意无意的,手指滑过了他凹陷的脊骨,他背上的皮肤紧致光滑,还有粘腻的汗,她却只是觉得性感。
有一点怪怪的小心思从心底里冒了出来,庞倩眨眨眼睛,手指又在他的身上游移起来,他劲瘦的腰身、结实的大腿、宽阔的胸膛……
他一直都忍着,忍得咬住了牙,直到她把手抚到了他缺失的肩膀上。
那是他身体上最敏感、最脆弱的部位,可是,她偏偏对它们最感兴趣。
手在他的衣服下,她什么也看不见,但是指腹轻轻地掠过他腋下的伤疤,凹凸的触感令得庞倩一颗心跳得纷乱。肌肤的贴合是那么奇妙,他薄薄的皮肤包裹着被截断的骨头,庞倩手指捏一捏,他的肩膀就动一下,仿佛是在迎合着她的探索。
正摸得起劲,顾铭夕的声音压在喉咙里,在她耳边响起:“庞庞,你再不收手的话,后果自负。”
她当然听得懂他话里的意思,不仅没收手,还把手探向了他的下面,指尖隔着裤子布料挑衅他:“你病歪歪的呢,还有这个心思呀?”
唔……他突然就睁开了眼睛,火苗在瞳仁里窜动,低声说:“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然后,他双脚一蹬床面,整个人便覆在了她的身上。
他滚烫的身体重重地压着她,没有手臂的支撑,两个人的身体紧密地贴合在一起。被他吻得晕头转向的时候,庞倩还留着意识说话:“你感冒呢!别传染给我!”
顾铭夕心裏一顿,才想起这的确是个问题,不得不停下动作,想要从她身上下来,可是身子才一动,已经被庞倩抱着又一次跌到床上。
她的双臂环着他的身体,眼睛看着他的眼睛,温柔地说:“没事,大不了,我陪你一起去输液。”
他又想到另一个问题,说:“可是,我大概会做得不好。”
“没关系。”她笑,“我相信你会很棒。”
他一愣,随即就浅浅地笑了,突然就想任性这一回。
庞倩原本以为自己会紧张的,可是视线与他胶着,两个人的眼睛里没有了其他任何东西,有的只是彼此的身影,庞倩就一点也不紧张、不害怕了。
他们亲吻着对方的唇,时而热烈疯狂,时而温柔缱绻,情到浓时,庞倩闭着眼睛用手指描摹着他残肩上的伤疤,顾铭夕眼睛里的光便黯淡了一些,问:“害怕吗?”
庞倩摇摇头,她怎么可能害怕?
不仅没有害怕,还没有好奇,没有怜悯,她有的,只是对他身体的浓浓依恋,还有遵循着本能,想要与他化为一体的热切。
他不能拥抱她,不能用有力的双手去抚触她洁白细腻的肌肤,也不能牵起她的手,在街上慢悠悠地散步。他不能做的事太多太多,是一辈子的遗憾,但更多的,却是一份坚定。
他们属于彼此,如此就好。
第一次的欢好要比庞倩想象的来得顺利,尽管后来,顾铭夕弄痛了她,但是他的亲吻足以抚慰她身体上的痛。
庞倩心中羞涩,不敢告诉顾铭夕她觉得还不赖,但是她知道,顾铭夕的感觉更好。你瞧,他现在的神情是如此餍足,脸颊微微地泛着红,嘴角一直愉快地往上翘。
顾铭夕生着病,庞倩也是半宿没睡,经过一番剧烈运动,两个人都累了,头抵着头准备午睡。可是十分钟后,庞倩发现顾铭夕根本没睡着。
她戳戳他的腰,问:“你睡不着吗?”
他睁开了眼睛,答:“有点儿。”
庞倩紧了紧手臂,笑着说:“我也睡不着。”
见他没吭声,她脸红红地问:“顾铭夕,我要是怀孕了怎么办?”
其实做到一半的时候,顾铭夕就想到这个问题了,但是家里根本就没有避孕套,他又是头昏脑涨的,也就没有细想下去。对于庞倩的担忧,顾铭夕给了她一个安心的回答:“怀孕了我们就立刻结婚。”
庞倩噘着嘴说:“我才不要大着肚子穿婚纱呢,丑死了。”
他悄悄地笑了:“你就算大着肚子,也是我心裏最美的女人。”
被拍了马屁的庞倩很是受用,往顾铭夕身边贴了贴,说:“算你嘴巴甜,睡觉吧。”
顾铭夕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他吃过药,发过汗,觉得精神好了许多。他看庞倩依旧睡得香,就悄悄地下了床,从地板上散落的衣服里找出他的大裤衩,脚趾挑了起来,咬在嘴裏出了房间。
厨房里什么菜都没有,顾铭夕原本想要给庞倩做晚餐,最终还是偃旗息鼓。他回到卧室,正巧庞倩也睡眼惺忪地醒了过来,看到他后,问:“你怎么起来了?身体好点了吗?”
“好很多了。”顾铭夕赤着上身,只穿着一条大裤衩坐在庞倩床边,床上的女人自然地伸出手环住他的腰身,仰起脸问:“几点了?好像天都黑了。”
“七点多了。”顾铭夕笑着说,“庞庞,你起来吧,我们去外面吃饭,家里什么都没有了。”
他们简单地梳洗了一下,就一起出了家门。顾铭夕所在的小区不远处有一家大超市,他和庞倩一起去逛了逛,买了些食材饮料、水果零食。排队结账的时候,庞倩看到了收银台边货架上花花绿绿的避孕套,她看了顾铭夕一眼,发现顾铭夕也在朝着那些小盒子看。
庞倩与他头碰头,低声问:“要买哪个?”
“随便拿一个吧。”
“尺寸呢?”
顾铭夕脸都憋红了:“哪有尺寸可以选啊。”
庞倩拿起几个盒子看,果然都是中号,没有其他选择,不禁嘟囔着:“这不知道够不够大呀。”
顾铭夕的脸色涨成了猪肝色,飞快地看看周围,幸好没有别人注意到他们的对话,他让庞倩赶紧丢一盒到购物车里,别再胡说八道了。
回到家,顾铭夕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双脚整理着买来的食材,庞倩却在一边研究起了那盒避孕套,看包装看得不过瘾,她甚至拆开了一片,两个手指头捏在手里好奇地看。
“好油啊。”庞倩翻来覆去地看着手上的这个小橡胶制品,有些疑惑,“这个怎么用啊?”
顾铭夕:“……”
庞倩又问:“哎,顾铭夕,你会用这个吗?”
顾铭夕:“……”
“我问你哪,你听到没有?”
“我没用过。”他终于抬头看她,装得泰然自若,“晚上试一下,就知道了。”
“可是我已经拆出来了。”庞倩在心裏算算单价,“一片也得几块钱呢,好贵啊。这样放在外面,是不是就不衞生了?”
顾铭夕的眼睛眯了起来,果然,庞倩又向他望过来,眨巴眨巴眼睛,说:“不如……顾铭夕,咱们现在就试一下吧。”
他再也不去理会那些没洗的青菜了,还有未解冻的鸡翅、正在吐泡泡的螃蟹……他什么都顾不得了,两个人疯狂地吻在一起,相拥着进了卧室,接着就一同倒在了大床上。
房间顶上黄色的灯光柔柔地笼罩在他们身上,两具年轻的身体笨拙却又激烈地纠缠在一起,衣服散落一地,他们都忘记了吃晚饭,也忘记了自己身处何时何地,当庞倩的双手在顾铭夕滚烫的身躯上疯狂地游移时,当顾铭夕的嘴唇在庞倩细腻的肌肤上流连忘返时,所有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顾铭夕和庞倩过了三天两夜同居生活,一起吃,一起睡,一起买菜散步,一起洗澡看碟,还一起去医院挂水。他们形影不离,犹如连体婴,到了夜里,两个人根本就抵抗不了彼此身体的吸引,深情的一个吻后,便一次又一次地粘在了一起。
感冒病毒随着亲吻快乐地转移,所以,周日上午,豆豆跟着妈妈到了顾铭夕家里时,就看到了两个重感冒的人。
豆豆好奇地看着这两个戴大口罩的人,问:“顾老师,是你把感冒传染给螃蟹阿姨,还是螃蟹阿姨传染给你的呀?”
顾铭夕沉默地看着庞倩,脸色微微地红了起来,嘴角却是带着笑的。
刚刚过去的三天两夜,他与她的关系已经改变,变得更亲密、更贴心、更依恋。他记得她依偎在他胸前时说的一番话:“有一句古诗你肯定听过,‘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将自己的手掌贴在了他的左心房,那里有他炙热的皮肤,还有怦怦跳动的心脏。她抬眸看他,轻声说,“顾铭夕,我要把这句话改一下,这是我们的誓言——执子之心,与子偕老。”
庞倩陪顾铭夕去医院挂了最后一次水,送他回家后,又和豆豆、豆豆妈妈一起吃了一顿晚饭,就准备告辞去机场了。
顾铭夕的病情已经好了许多,他送庞倩出去打车,走出小区,两个人沿着街道散了会儿步。二月的海南,气候很是怡人,天渐渐黑了,炙人的太阳藏了起来,月亮在海平面上探出了头,羞涩地打量着那一对小情人。
站在容易打车的路口,庞倩和顾铭夕腻在一起说了会儿悄悄话,她叮嘱他要按时吃药、多喝水多休息,顾铭夕都笑着应下。眼看着就要离开,庞倩突然说起了一件正事:“对了,上次和你说的事,你后来考虑得怎样?”
顾铭夕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关于继续念书的话题,他们没有再聊起过。庞倩是想给顾铭夕多一些的时间考虑,顾铭夕低头看她,说:“庞庞,你真的想好了吗?你现在有很不错的工作,年薪可观,如果辞职去念书,不管怎样都需要花三、四年的时间,你觉得值得吗?”
“难道你觉得不值得吗?”庞倩瞪大眼睛看着他,又问了一遍,“顾铭夕,你觉得不值得?”
“不,我没这么觉得。”他被她的视线逼迫着,缓缓摇头。
“我知道这是你心裏的一个梦想。”庞倩说,“不管是出于哪方面的原因,为了以后的工作发展,为了自己的信念,为了给小孩子做一个榜样,甚至,俗气一些,为了将来跳槽有更好的资本,我和你,都应该继续念下去。”
他沉默了许久,说:“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把文化课拾起来。”
庞倩笑:“没关系,我也很久没碰这些专业书了,我考研,还要考高数呢。到时候我们一起复习,大不了去上补习班呗。”
他被她满不在乎的语气逗笑了,问:“到时候,要是你考上了,我没考上,怎么办?”
庞倩想都不想就回答:“你一边画画,一边再高复一年呗。”
顾铭夕皱起眉:“你是不是嫌我学历低呀?”
庞倩乐得咯咯直笑,往他身上拍了一下:“如果你自己一点也不想读,我是肯定不会来逼你的。但是我知道,你自己也想读。”
见顾铭夕若有所思的表情,她把旅行包放到地上,张开双臂抱住了他,说:“要是我没考上,你考上了,那我就工作赚钱供你念书。要是你没考上,我考上了,我尊重你的意见,你可以继续高复,也可以做个自由漫画家,画画供我念书。总之,我们一切都顺其自然,不勉强,好吗?”
顾铭夕:“……”
“玛雅人预言2012年是世界末日呢,顾铭夕,就是明年啦,咱俩一起拼一下吧。”
“……”
她仰脸看他:“好不好嘛?你说句话呀。”
他从来不是个会乱许承诺的人,不懂得说花言巧语,几乎可算是言出必行。面对着庞倩期盼的眼神,他知道自己若答应,接下去的一年多时间,便只有拼命。
他还有一丝丝的犹豫,庞倩却又给他重重一压:“顾铭夕,我想过了,明年,等你收到录取通知书,我们就登记结婚,当做庆祝,好不好?”
顾铭夕反过来想了一下,这是不是就是说,如果明年他考不上,这个媳妇儿就遥遥无期了?
算你狠!
他咬牙应下:“好,我答应你,明年再拼一次高考。”
三月,庞倩拿到了新房子的房产三证和钥匙,她开心极了,一个人去新房子里转了一圈,然后拨通顾铭夕的电话,问到了装修的事。顾铭夕有点抱歉地说:“庞庞,我的稿费大概要八月才能拿到,现在一下子拿不出装修钱。”
庞倩愣住了,然后就叫起来:“谁要你出装修钱啦!”
之前买房子交首付的时候,顾铭夕并没有拿庞倩的钱,庞倩就说装修的费用都由她来。他们商量了一下,家具家电都等顾铭夕回来了一起去挑,家里的硬装、水电先开工,至于风格——顾铭夕一点意见都没有,对庞倩说:“只要你喜欢就好。”
庞倩抽了个时间找邹立文谈心,约在了下班后,她请他吃饭。
邹立文是复旦大学毕业的金融学硕士,庞倩和他聊了会儿工作上的事,就扯到了上财和复旦两个学校的金融学研究生,问邹立文哪个容易考。
邹立文多聪明的一个人,瞟了一眼庞倩,问:“怎么?打算去念书了?”
“嗯。”庞倩拿起餐巾抹抹嘴,“领导,我今天约你吃饭就是想和你说,我打算工作到六月底,最多七月底,然后用半年的时间复习,争取一次过关。”
她一点也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也不给邹立文挽留的余地,事实上,邹立文很了解庞倩,并不会去挽留她。
他一边切着牛排,一边给她建议:“论考试难度,两个学校差不多,论名气,复旦大,论业内口碑,上财好。你是上财毕业,考上财会更有把握一些。”
庞倩说:“领导你不知道,我对复旦有一种特殊的情怀。”
邹立文问:“当年高考没考上?”
“那根本就不可能考上啊!”庞倩笑道,“但是现在,我觉得,我离复旦其实挺近的。”
“你本科是上财,研究生若是复旦毕业,以后找工作基本就不用愁了,况且你还有四年多的工作经验。”邹立文淡淡地笑了一下,“庞倩,说不定到时候,我想请你回来帮我,你都会看不上呢。”
“怎么会啊领导!”庞倩狗腿地拍马屁,“我能有今天都亏了领导您慧眼识珠!领导您放心!等我毕业了我一准儿回来找您,到时候您吃肉我吃肉,您喝粥我喝粥……”
“行了行了……”邹立文头都大了,“话说,你和你男朋友现在怎么样了?”
庞倩羞涩地笑了一下:“挺好的。”
“打算结婚?”
“嗯,明年吧。房子都买好了,只是他也打算去念书,我和他约好了明年等我俩考完了就结婚。”
庞倩端起水杯喝水,邹立文一本正经地说:“趁着读书三年,记得把小孩生了。”
“噗——”庞倩一口水全喷了。
清明小长假,顾铭夕将豆豆托付给纪老师、陈老师照顾两天,自己和庞倩回Z城扫墓。他们在S市机场会和,庞倩到得早,等在了接机口,两个小时后,顾铭夕背着双肩包走了出来。他们已经一个多月没见面了,彼此十分想念,见到以后就再也分不开,始终都粘在一起。
坐大巴去Z城的路上,庞倩拿出iPad,给顾铭夕看新房子的装修进展照片。平时在网上聊天,她给他看过一些,但这一次见面,她把新房子角角落落的细节都拍了下来,一张张地翻给顾铭夕看。
“我把厨房的灶台、水槽、流理台都做得低了一些,你用起来会比较方便。”庞倩的语气里带着邀功的意味,顾铭夕撇撇嘴:“你的意思是,以后厨房活儿你就一点儿也不碰了?”
庞倩脸红了:“不是不是,我个子矮,我也能用的嘛。”
顾铭夕笑了,用额头去碰碰她的额头:“和你开玩笑的,以后做饭做菜都归我,我喜欢看你吃我做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