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了解赵程程的规劝戏路了，一句话总结，就俩字儿：搅和。
“唉……”李志明叹了口气，还是不得不给赵程程打一电话。
电话接通，李志明还没说话，那边儿赵程程就跟机关枪似的叭叭了一通。
“喂，干吗啊李志明！你们两口子还轮流着给我打电话，我又不是心理医生，别什么事儿都找我。晓芙找我那是我们两姐妹情深就注定该是如此，我就该安抚加给予帮助和关怀。但是对你，我觉得没那个必要了吧……”
“停！停！姐姐，姐姐……”
“叫谁姐姐呢，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那一脸跨世纪的着急长相，还有脸叫我姐姐。”
“我错了！我真错了！您先费累停会儿，我就问问晓芙是不是要过去找你？”
“废话嘛不是，只要不在你那儿，她不找我，还能找谁？我都懒得问你俩出什么问题了，就你俩，门不当户不对的。要不是看她折你身上那么多年，对你死心塌地一往情深，我早劝她蹬掉你了。”
“行行，我也无所谓，你说什么都对。她心情有点儿糟糕，你就费心帮我照顾她一下吧。”
“用不着你教，我跟晓芙铁瓷那会儿，你还在乡下光着屁股玩儿泥巴呢，挂了。”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李志明一头冷汗，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完了，这次她们俩的促膝夜谈，肯定得再发生点儿什么事情，还是大事儿。
但此刻的李志明，除了盼望暴风雨不要来得那么猛烈，已经没任何办法了。
他摇摇头，决定不管了。
算了，反正死不了，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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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晓芙出现在赵程程家门口的时候，两只眼睛已经肿得跟桃子一样。
“哟……怎么了这是，宝贝儿？快进来快进来。这杀千刀的李志明，他到底是怎么你啦，我这就打电话，我得提着耳朵问问他，我们家晓芙到底是怎么他了！不带这么欺负人的，一凤凰男，还给他脸了。”赵程程一边说着，一边就掏出电话准备打。
“别打了……程程，我不想把事情再闹大了。”晓芙一边阻拦着，一边又开始泪眼婆娑。
赵程程看她这样，也有点儿于心不忍，但心裏是真替晓芙不爽快的。
的确，虽然赵程程这人口无遮拦也不待见李志明，但是多年来她唯一真心对待的人，就是晓芙。
“那行，你先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说完咱们再对症下药，不能白吃亏！”
俩人坐下，晓芙开始跟赵程程讲述今天发生的一切。
从俩人去看房，到李志明去给她道歉，再到自己反过来要去给李志明道歉，然后是遇到保姆，还顺便被李志明的妈妈刁难的事儿，事无巨细地讲了一遍。
讲完以后，俩人都沉默了，尤其是赵程程，她竟然没有像晓芙预想中那样爆炸，竟然沉默了。
许久许久，赵程程的嘴角，浮上一丝诡异暧昧的冷笑，这笑让一旁的晓芙毛骨悚然。
“哼……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些凤凰男都是这样。我跟你说晓芙，这是劣根性，懂吗？你别老以为自己捡到宝了，别老觉得他虽然家境不好但是长得帅对自己各种好各种听话啊，觉得他有事业又有爱呀。我早就跟你说了，那都是屁！对于这些人，最贵重的是什么呀？自尊心！那点廉价得连一LV的钥匙扣都买不起的自尊心，整天拿着当宝贝，一被戳着就爆炸，就跟全世界的人都欠他的一样，凭什么让别人为你的出身买……”
“哎……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啊，开弓没有回头箭。我是下定决心要跟着李志明的，不管他什么样儿，我都会跟着他，非他不嫁。”
“你还真是要一条路走到黑啊？我哀你不幸怒你不争！”
“爱一个人不就是这样吗？就算他有一千种不好，但只要有一种好，那也就赢了。做女人不就是这样吗？哪儿那么多清醒。”
“你一个人拖后腿，别把广大妇女水平都整个儿拉低！真是的，真不知道那李志明有什么好？你现在就必须树立你在这个家里的地位！这还没过门呢，他就这么欺负你，还有你未来婆婆，就这么给你下马威，显示自己神圣不可侵犯的地位。我跟你说晓芙，你这个时候要是不来点儿硬的，你以后过了门，这日子还怎么过啊。你愿意俯首甘为孺子牛吗？你愿意住在一破烂二手房里看着你那婆婆挥斥方遒吗？”
赵程程用尽了自己所有词汇文采飞扬地给晓芙分析着利弊，说得晓芙像个布偶一样拼命摇头。
赵程程俨然还没够，前面发挥得太好，导致她情绪上来了，接着又开喷：
“还找个姑娘照顾她的身体，你还主动说要付钱？你傻啊，这钱，根本就是你的，还用得着你说啊。你看看啊，你觉得那老太太能有钱请得起私人看护吗？没有吧，那肯定就是她儿子的钱吧？她儿子哪儿来的钱啊？工作挣的吧。在哪儿工作啊？你爸那儿！你自己想想，没有你，李志明可能有这份工作吗，能拿到这么多钱吗，能整天开一A4人模狗样地东窜西逛吗！要没你，这会儿他也就是一挣扎在北京底层的劳动人民，挤着公交地铁上班，租最便宜的房子，乾着一万块钱的活儿，拿着两千块钱的工资。你现在倒贴人家还不领情，你吃撑了吧你，你有那钱捐给我整容行不行！”
“他没你说的那么不堪……”
“那也没好多少！晓芙，我是心疼你，才说这些讨厌的体己话。压根儿我就看不上这李志明，一脸的穷酸相还老是摆不清自己的位置，装×倒是个顶个的赛金花，可是装×能当饭吃吗？不能！”
晓芙被赵程程说得一愣一愣的，“那……那我该怎么办啊？”
“……”赵程程想了想，接着说，“行，那姐姐我就给你指条明路，你按照我说的办，对你绝对是没坏处的。”
“你先说给我听听，我再做打算，反正让我们俩分手，那是不可能的。”晓芙嘟着嘴说。
“得……我没那么傻，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我可不想拆散了你们，自己遭报应。”
“行，那你说说看。”
“把房子买了！”赵程程斩钉截铁地说。
“什么？！”晓芙大惊。
“什么什么！把房子买了！”
“这……这怎么行啊？”
“怎么不行？本来你不就打算用你爸的钱来买这套房子吗？既然是你爸的钱，就扯不上李志明任何关系，你买你的关他什么事。而且你买了，一切尘埃落定了，李志明能说什么，还能让你退了不成？”
“可是李志明到时候要跟我生气怎么办？”
“唉，我说晓芙，你还以为自己现在是初中生早恋呢？还跟你生气？就算他跟你生气，无非就是觉得你买的时候没有跟他商量，不重视他，又伤害了他那点廉价的恶心人的自尊心而已，可是事实呢？你觉得李志明心裏能不雀跃吗？他一农村孩子，八岁之前就没听说过北京城，十八岁之前没亲眼见过天安门，如今能不花一分钱就得那么豪华舒坦的一房子，面对这么大的诱惑，会有哪个傻×还硬生生跟你较真儿啊。他要是真跟你较真儿，我赵程程就给他跪了！觉得他真是条汉子！”
“那他要是跟我分手呢？”
“哎哟，我的姑奶奶，我真是词穷了我。你能不能对自己有点儿自信，他凭什么跟你分手啊！你年轻漂亮有钱温柔体贴大方，然后还有了房子，为李志明解了燃眉之急，省得他整天为了钱的事儿跟那儿恶心人。然后他还跟你分手？他是脑子被狗舔了吗？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真要跟你分手，首先，也得是你甩了他才更合理；其次，要是真分手了，以你的条件，再找个比他好一万倍的不成问题吧？换李志明呢？他有什么呀，到时候他连工作都得丢，能找个五官齐全的就算不错的了。”
“唉……可是我不想跟他分手。”晓芙哀伤地低下头。
“谁说让你跟他分手了呀？我的天哪，晓芙你今晚脑子转速跌破历史最低点啊，我还以为你不可能更迟钝了，结果，你还真干得出来。”
“我这是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懂吗你？”
“得了吧，你智商为零，我智商可还在。你就听我的，一不做，二不休，把房子给买了，先给自己买个开心，之后再说服李志明一起开心，何乐而不为呢？你要房子不买，等着李志明赶明儿买一二手房，有你哭的。到时候再看着李志明因为钱的事儿，算算计计抠抠省省的，你们俩能过得好才怪！”
“嗯，这话有理，我得为未来做打算。”
“那是当然，我从来都是有理走遍天下的。”
“好，那我就听你的，那李志明怎么办啊这几天？”
“甭理他，先晾他几天，你也主动上门去找过他了，算是低了头了，这几天就别搭理他了。一来让他自己反省反省他跟他妈做的那些事儿有多过分，你一千金大小姐，从没在他们面前摆过架子，这反过来还嫌弃起你来了。怎么，难不成让你一大小姐去给他妈端屎端尿伺候着吗？你们俩现在还没结婚呢，他妈凭什么呀？再说了，就算是结婚了，这事儿也不该你来干！我跟你说啊，这几天你也抓紧时间把这房子的事儿给办了，省得夜长梦多，现在房子可是一天一个价儿。”
“哦……”晓芙木木地答应着。
“嗯，这才乖。我就见不得你吃一点儿亏，尤其是在李志明那儿。”
“行了行了，知道你疼我。哎，别光说我，你最近怎么样啊，你那健身教练这事儿给你蒙那么大一羞，肯定是继续不下去了吧……”
“废话，我不找人阉了他都是给自己积德呢！”
“那种男人，你忘了就算了。那你跟刘涛那边，打算怎么办？”
“哎……别跟我提他，没意思。”
“什么没意思？程程，刘涛对你可是真心的，你要是玩得差不多了，就别闹了。他的为人你知道的，肯定会对你特好。”
“这我当然知道……”赵程程得意地说，“比起你那李志明，刘涛就是一仙男。”
“哎呀你行了吧，这哪有什么可比性啊。”晓芙讪讪地说。
“是没可比性，太埋汰刘涛了。”赵程程一脸不屑。
“哟，这会儿满嘴的刘涛好，既然他这么好，你怎么不收了呀，送上门的仙男上赶着你都不要，偏偏要上赶着那么一个身材畸形热爱同性的健身教练。”
“你懂什么呀，我这是正值青春潇洒去爱。再说了，我喜欢他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他有着跟我相同的性别爱好啊。这事儿说出来是丢人，但是说实在的，如果输给别的女人，我肯定千万个不甘心，我哪儿比人差啊。但是输给别的男人，我心服口服了，比不了！”
“哎……这都什么逻辑，反正刘涛那边你可抓紧了，到时候被别的女孩给抢了，你别来找我哭天喊地。”
“知道了知道了，我估计一时半会儿的也抢不走。再说了，什么叫我抓紧了，是他得抓紧了我好吗？”
晓芙看了看一脸得意的赵程程，笑了，没再说话。
赵程程想了想，搬了一堆护理产品出来，俩人开始忙活着洗澡护肤护发聊八卦。
关于赵程程的家，晓芙就跟自己的家一样了如指掌，赵程程从头发武装到脚趾的一系列用品多得跟丝芙兰一样，以前李志明经常纳闷地问晓芙：
“你说她整天那么个磨皮去角质法，怎么就给磨成了这个样子？”
坐在满是泡泡的浴缸里的晓芙，想着自己跟李志明的过去，也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最后又重新思考了一遍赵程程今晚说的所有话，忽然觉得好累啊。
最终她使劲儿摇了摇头，把自己整个儿沉进水里，闭着眼睛，暂时忘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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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第二天一大早，昨夜那个在赵程程家又哭又闹之后沉进水里做忧伤状的晓芙，就神采奕奕光鲜亮丽地出现在了“汉雅豪庭”的售楼部。
眼睛虽依然有点儿肿，但是被精致的妆容掩盖得无可挑剔，高档小洋装，纤细的高跟鞋，晓芙铁了心地决定，今天就彻彻底底地做一次大小姐，豪气吞云天地买下豪宅。
跟李志明在一起这么久，常常为了顾及李志明的那点儿自尊心，她都快忘记大小姐怎么做了。
每次要买点什么东西，只要是李志明在，晓芙就会绝对地听取李志明的意见。
这回她终于能撒开了为自己做一回主，不管这个决定会带来多大的后果，晓芙的目标就是：只要李志明不跟她不分手，那就是成功。
晓芙一出现在售楼部，昨天接待她的那个售楼小姐就急忙走过来招呼。
“孙小姐，您好。有什么需要帮您的？”
为了挽回昨天丢尽的颜面，晓芙挺胸昂头，像一只骄傲的公鸡一样环视了一圈四周，然后十分从容淡定地说：
“昨天看过的那套房子，我要了！”
售楼小姐的眼睛闪亮了一下，本着自己的职业素质，又恢复冷静。
“好的，孙小姐，那麻烦您过来这边，看一下咱们的合同。”
晓芙跟着售楼小姐过去，坐定，一边喝着咖啡，一边随手翻看着合同，一脸气定神闲的样子，事实上，这会儿她心裏的小宇宙正因着这套房子而翻滚着。
面对着一份密密麻麻白纸黑字厚得仿佛教科书的合同，晓芙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晓芙？”就在她沉浸在自己对未来的美好幻想之中时，突然有个声音冲进她的世界，把她拉了回来。她抬头一看，竟然是刘涛。
“咦，你怎么在这儿啊？”
“我跟这儿的老总有个项目正好在合作，今天他正好在楼盘这边，我就过来跟他谈谈，你这是……干吗啊？”
“什么干吗啊？我人在售楼部，当然是买房了，难不成是来做销售？”
“哟，跟志明和好啦？”
“……”晓芙愣了一下，再迟钝她也知道昨天李志明一定是找过刘涛了。
晓芙这次脑子转得很快，她当下决定：瞒着李志明私自买房的事儿，还是也瞒着刘涛比较好。
“当然和好了，我们俩哪有隔夜仇呀。”
“就是，凡事商量着来，这不，你看我这兄弟，还是都依着你不是。”刘涛笑笑，拍了拍晓芙的头。
“你来得正好，我正好看合同看得头疼，高中毕业之后，我就没再一次性看过这么多字儿了，你帮我看看。”
“好嘞。”刘涛坐下，认真地翻看着，一边看一边问晓芙，“这房子是准备全款还是贷款啊？”
“全款。”
刘涛停下来，疑惑地看着晓芙。
“够有钱的啊，李志明同意了？”
“嗯……嗯，同意了，我跟他说了，贷款光利息就够压死我们俩的。先全款买了，等他有钱了再还我爸，就当无息贷款了。哎呀，你就别问了，你也别跟李志明再提这个了，省得他又左思右想变卦了。”
“好好好，不问了。合同没什么问题，大通路的标准合同。哎，对了，他们老总这会儿应该还在，我帮你问问，看看能不能给你打个折。”
“能打折？你怎么不早说啊，我今儿真走运。”
“早也不知道你要买这儿的楼盘啊。”
没多久，刘涛三下五除二就帮晓芙拿了个九折，这可把晓芙给高兴坏了，眉开眼笑的就跟尘埃里能开出花儿来一样。
她想今天真心就是她的黄道吉日，注定是应该来买房的，连老天爷都帮她。
那关于李志明那边，应该也会顺顺当当的才对。
不过管他呢，自己当下高兴就好，至于李志明这个棘手的问题，晓芙还是决定先按照赵程程说的去做，最近先晒他几天，一来让他反省，二来也让一切事情都有个缓冲期。
签完合同，晓芙突然觉得，自己有了房子，虽然没有李志明，但是却依然是快乐的。
但快乐转瞬即逝，她转身又被恐慌包围：在她心裏，房子跟李志明，到底什么才是更重要的呢？
“李志明！肯定是李志明！”晓芙对自己说。
然后她摇摇头，大步迈进阳光里，仿佛走向了她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