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又瞎说。”
“是……我是瞎说，毕竟这么多年了，可是妈看得出，春娇对你是真心的，当年她一走了之是身不由己，如今你们再遇见，她还是为了你做那么多事……妈不愿欠别人的，也不想你欠别人的，可是志明，咱们家都欠春娇的……那么好的女孩子，如果你们不能在一起，那你也别耽误了人家。”
“嗯……”李志明点点头，接着问，“当初……春娇为什么就那么走了，到底发生了事儿？”
“唉……过去的事儿不提了，妈累了，你也早点睡吧。”关于过去，志明妈依然躲避着不愿告诉李志明，李志明也只好不再追问。
“好。那您半夜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就叫我。”
“知道了，去吧。”
李志明给妈妈盖好被子，掖了掖被角，慢慢地走出来关上门，他的心裏绕满了母亲刚才说的话，关于晓芙，关于春娇，关于……一个未知的过去。
客厅昏暗的灯光下，春娇依然安静而认真地缝补衣服，完全没有发现李志明正站在那儿看着她。
李志明看着春娇细致姣好的侧脸，那专注而沉稳的眼神，就像当年那样。
那些年，他们两个人坐在炕上写着作业，外面大雪纷飞，银装素裹，李志明总沉不下心，一会儿转转笔，一会儿又看向窗外，那时候的他唯一的心事就是什么时候能写完这该死的作业，什么时候才能到外面约上几个伙伴打场雪仗、堆个雪人。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看着春娇，希望她能跟自己一起出去玩，可是他看到的，永远都是春娇一脸认真地对着作业本专心写作业的样子。于是他就会停下来，看着她，什么也不做，就只是这么看着，那时的他觉得春娇和雪一样好看。
这么多年过去了，春娇依然是那时的眼神，依然如雪一般纯洁好看，只是他自己，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到原点。
“春娇……”李志明轻声叫道，这轻微的声音还是吓了春娇一跳，她手一抖，针扎了手指，流出鲜红的血。
“啊……”春娇轻呼，“吓我一跳。”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李志明有点慌了，赶紧找出创可贴递给春娇。
“不用，就这么点小伤。”春娇一边笑着一边用嘴吮吸着手指，“阿姨睡了？”
“嗯……刚睡下。你还不睡啊？这几天你够累的……”
“补完这点儿我就去睡。”
“春娇，谢谢……”
“啧，我都说了多少遍了，不要跟我再说谢谢了，你再这样跟我客套，我都不好意思拿你工钱了。”
“别老是拿那点钱堵我，要是换了别人，给的比这多，而且还没你一半贴心。”
“那可不一定……一分钱一分货不是没有讲究的。”
“但是也有物美价廉这一说。”
“贫不过你，我认输。”
“春娇……”李志明在春娇旁边坐下，淡淡地问，“你当初，为什么不告而别？为什么要跟我分开？到底当时发生了什么？”
春娇愣住了，刚才的一抹笑僵在脸上，慢慢收敛回去，补衣服的针刚刚穿过衣料，卡在衣服中间，时间就像瞬间停留在这一刻一样，很久都没有说话。
“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提这事儿干吗呀？”春娇使劲儿挤出一丝微笑，说。
“可我始终都没有得到答案。”
“有很多事情，知道真相并不那么让人开心，大概那个时候的我太冲动，太年轻，反正都过去了……”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没有以前那么近了……”
“不会啊，我们现在就很近啊，你看你这不是就坐我旁边嘛。”春娇开着玩笑，却笑疼了自己的心，是啊，这一刻，全世界与李志明距离最近的就是她了，可是心呢？心的距离早在他们再次遇见的那天她便知道，已是咫尺天涯，于是，何必再提及过去，即使他知道了真相又能怎样，就像一首歌里唱的那样，“时间难倒回，空间已破碎”，他们再也回不去了，现在的两个人，有着各自的生活，春娇觉得这样远远看着，便是满足，她不想介入李志明的世界，因为物是人非，因为依然会有伤痛。
“我不是说这个……”
“好啦，补完了。”春娇打断李志明的话，站起身故作轻松地说，“不管你说的是哪个，都别胡思乱想了，早点去睡觉，我也要去睡了，好累，明天我得睡到自然醒才行。赶紧洗洗睡吧，不早了，晚安。”
“嗯……晚安。”李志明有点儿不太情愿地说。
春娇冲他笑笑，转身回了房间，就在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春娇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她的身体顺着门滑下来坐在地上，表情扭曲而又无声地哭着，这么多年了，她都尽可能地回避着关于过去的一切，她讨厌那段回忆，因为那段回忆带给她的，是一道鲜血淋漓而且永远都无法愈合的伤口，任何时候只要轻轻一碰，伤口就会裂开，就会疼，这些年来，她活得小心翼翼，可终于还是躲不掉。
这大概，就是自己的命运吧，在她的生命里，李志明将永远都在，不管自己逃多远，还是会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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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客厅的李志明看着春娇离去的背影，不禁陷入深深的回忆。
他依然清晰地记得自己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奔跑了几条街从邮局到春娇家，他希望春娇是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人，然后为他做一桌好吃的鼓励他，可是当他挥着汗水满怀期待跑到的时候，竟已人去楼空。他问遍了小镇上所有的人，都没有人告诉他真正的原因。那天晚上他躲在被窝里哭了，哭得肝肠寸断。
然而从此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春娇，也再没有像那天那样哭过，也没有得到关于她的任何消息，直到重逢那日。
“唉……”李志明深深地叹了口气。
尖锐的电话铃声忽然响起，打断了李志明的所有思绪，已经午夜十二点了，电话是晓芙打来的，看着手机屏幕李志明有点恼火，对于刚才母亲对晓芙的不满，李志明觉得有必要适当地提醒她一下。
“干吗？”李志明接起电话，语气有点强硬。
“李志明，你就是个混蛋……”电话那边很吵，各种KTV背景音乐夹杂着几个唱歌走调的人，晓芙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醉意和哭腔。
“你又在哪儿啊？”李志明有点着急了，火气也更加旺盛了一点。
“你管我在哪儿？你还有资格管我吗？你已经多久不管我了？”电话那边晓芙哭着说。
“你跟我说你在哪儿。”李志明有点不耐烦了。
“喂，志明，我刘涛……”电话那边，刘涛抢过晓芙的手机说。
“晓芙跟你在一起哪？她那是怎么了？”
“那姐姐喝大了，哭着喊着要找你，钱柜307，你赶紧过来吧。”
“行，我马上过去，你看着她啊。”
挂了电话，李志明穿上衣服就往外走，春娇从屋里出来，问：
“志明，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啊？是不是公司有什么事？”
“没事儿，一朋友叫我去唱歌，我过去走个场。”李志明看了一眼春娇，她的眼睛有点儿红肿，俨然是哭过的，李志明看着有点儿心疼，不过还是若无其事地冲春娇一笑，接着说，“你不用等我了，早点睡吧。”
“嗯，那你路上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知道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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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北京的街道很空旷，没有了白天的拥堵，霓虹灯映亮了整个北京城的天空，李志明摇下窗户，风呼呼地灌进来，吹乱了他的头发。他喜欢北京的夜晚，仿佛整个城市就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压力，没有争抢，没有是非，在这一刻，也可以没有情感。
半小时后，李志明出现在KTV包间时，晓芙正拿着话筒深情款款又醉意蒙眬地唱着歌，手里还拿着一杯酒，包间里人很多，烟味充满了整个房间，桌子上已经摆了一堆空酒瓶和散落四处的爆米花，李志明愠怒地看着孙晓芙，可他并没有发现此刻正跟方敏敏坐在角落的李志浩，他大步地走过去抓住晓芙的手就往外走，刘涛紧随其后追了出来。
“你干吗呀？放开我！”出了包间，晓芙甩开李志明的手。
“你差不多就得了，这都几点了？”
“几点你管得着吗？我乐意。”
“走，我送你回家。”李志明忍着火气，拉起孙晓芙的手。
“我不走！”她再次甩开。
“你到底要干吗？”李志明火了，衝着晓芙吼。
“志明，你别那么大火，晓芙喝多了。”刘涛赶紧过来打圆场。
“怎么让她喝这么多酒啊？你怎么不拉着她呀？”
“拉不住！自个儿找酒喝。”
“不用跟他解释，都是我愿意！今儿这场子我包了，我想喝多少就喝多少。”孙晓芙说，“李志明，你就别管我，你都已经多久没给我打过电话了你知道吗？你自己计算过吗？就昨天和今天打电话给我，没关心任何我的事情就跟我说你妈要出院，我说我不舒服，你就再也没问过我了！”晓芙说着说着就哭了。
“不舒服你出来喝什么酒？我刚才看你唱得底气不是挺足的吗？孙晓芙你别没数了，我妈住院这么久你就去过那么两回，之后都快俩礼拜了，你就再也没出现过，今儿我妈出院你都给我玩儿消失，有你这么做儿媳妇的吗？”
“什么儿媳妇？谁是儿媳妇，我还没嫁给你呢！”
“你倒是想！”李志明吼道。可这句话却重重地打在晓芙酒精作用下敏感的小心灵上。
“李志明你什么意思啊？什么叫我‘倒是想’？我是有多上赶着你啊？不想娶就拉倒，你以为我是有多没行情多嫁不出去啊，整天跟你耗着……”晓芙说着说着，就开始哭了。
“你现在，立马跟我回家。”李志明不想跟她吵架，压低声音说。
“我不！我凭什么跟你回去，回哪个家啊，咱俩有家吗？”
“你要是现在不回去，以后就都别回去了，咱俩以后都甭想有家了！”李志明被气得开始胡言乱语，但这句话还是刺|激到了晓芙，她一下就安静了，泪眼蒙眬地看着李志明，由于醉意身体还轻微摇晃着。
“你说什么？”许久，晓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说！如果你现在不回去，咱俩以后都甭想有家了！”李志明重重地重复着。
“你混蛋！”晓芙就像疯了一样，把手里还拿着的半杯酒泼到李志明脸上，接着开始打他，刘涛赶紧上前拉住晓芙，把她拉得远远的，可是没用，被拉开的晓芙失去理智一样地将手里的玻璃杯冲李志明扔过去，正好砸在李志明头上，鲜血慢慢地顺着李志明皮肤的纹路流了下来。
看到这个情景，晓芙傻了，刘涛也傻了，李志明摸了一下头，看着手上的血，也傻了。KTV原本喧闹的走廊一下就安静了。
“志明……没……没事儿吧？”刘涛凑过去，一脸惊讶地问。
“没事儿，我走了。”说完，李志明转身就走。
“你去医院看看吧……”刘涛追上来，跟李志明说。
“真没事儿，伤口应该不是很严重。你帮我看好她吧，一会儿送她回家。”
“哦……”刘涛停住脚步看着李志明离开，又回头看晓芙，晓芙依然呆呆的一脸受了惊吓的样子站在那儿。
李志明觉得自己伤得并不严重，除了轻微的有点疼，他没感觉到晕眩或者头疼欲裂，所以他打算不去医院，默默回家自己处理一下伤口就好。
可是他这个“默默”的计划，最终还是告吹了，当他悄无声息地打开房间的门时，正好跟出来上洗手间的母亲撞了个照面，志明妈看见他脸上残留的血迹，接着就慌了。
“志明……志明……怎么了这是？你这是……这是怎么了？”
“妈，没事儿，真没事儿，您别着急。”
“我怎么不着急啊，你这……怎么流血了？”志明妈的慌张吵醒了春娇，春娇也走出来。
“志明？怎么……怎么会这样？”春娇也慌了。
“你是不是跟人打架了？”志明妈问。
“不是……不是的妈，我就是不小心撞了一下。”
“你别骗妈了，怎么可能撞成这样？是被谁打的？”
“真是自己撞的，不小心……”李志明正解释，电话又响了，他拿出手机，是晓芙打来的，眼神极好的志明妈一眼就看见了屏幕上晓芙的名字，立马就起了疑心。
“是不是她打的？”所以说姜还是老的辣，那一刻李志明觉得自己的母亲完全可以去当个侦探，这种洞悉一切的本领完全不输名侦探柯南。
“不是……您想什么呢？”李志明赶紧否定。
“你就知道护着她！她都把你打成这样了，你还护着她？这……这算什么女孩子，怎么能打人呢？还下手这么重？”
“我都跟您说了不是她打的。”
“妈不傻，要是别人打的你能这么冷静？行了，不管是不是她，反正妈决定了，你们俩想结婚不行，我绝对不允许这种女孩子做我儿媳妇。”志明妈铿锵有力地宣布了自己的决定，就跟圣旨似的决绝，然后气愤地回了房间，摔上房门。
李志明看着傻站在那里的春娇，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可这一挠，正好挠在伤口上，李志明疼得皱了一下眉头。
“哎哟……”
春娇觉得他的样子有点好笑，可是血流下来又有点儿吓人，另外还有春娇对他的一点心疼。春娇无奈地摇摇头，回房间披了件衣服走出来。
“你也真是的，怎么还这么傻乎乎的呀。”春娇一边说，一边找出医药箱，坐到沙发上，“来吧，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哦……”李志明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慢慢走过去在春娇旁边坐下来。
“你明天要去医院拍个X光片的，看看有没有伤到脑子。”
“应该没事儿吧……啊……疼……”
“消毒呢，忍着点儿，家里只有酒精，肯定疼。”春娇笑笑，动作变得更轻柔了一些，又对着伤口吹气，好减缓疼痛，“要去的，伤着头，可大可小。万一有什么后遗症呢？”
“能有什么后遗症，不就是变傻呗。”
“是啊是啊，本来也没那么聪明……好了，简单地包扎了一下，明天还是要去医院的。必须去！”春娇命令。
“遵命！”李志明调皮地跟春娇敬个礼。
“这还差不多。”
“春娇……”
“又想跟我说谢谢，是不是？”
“是真心的。”
“好吧，道谢接受了，你就甭说出口了。你这……真是晓芙打的啊？到底是怎么了？”春娇小心翼翼地问。
“哎，没什么，闹脾气闹过了，这不就挂彩了。别跟我妈说啊。”
“我舌头哪有那么长。不过，不管是因为什么事情，还是去哄哄她吧。”
“又我哄？我这都负伤了……”
“打你肯定事出有因。”
“唉，袒护女性也不带这么不讲理的啊。”李志明不乐意了，委屈地争辩道。
“行了行了，赶紧去睡吧，明天我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春娇笑着摇摇头，不再跟他理论。
“好吧，你赶紧去睡吧。今天一天都累了。”
春娇点点头，收起医药箱回了房间。
李志明在客厅的沙发上躺下来，脑子一片空白，他不想去想今天发生的任何事情，大概这一打，真的把脑子打坏了，也打掉了他的许多思绪和回忆，于是他慢慢闭上眼睛，很快便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在他面前站着一个女人，他头上包扎着的雪白纱布被血染成红色，然后慢慢变成一朵花，李志明从头上摘下那朵花，把他送给面前的女人，他想努力看清这个女人的脸，可是不管他怎么努力地睁大眼睛都是一片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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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沉迷于夜生活的李志浩，虽然运气好遇见刘涛这个豪客，每次都能牛×地带着方敏敏玩免费的，但是在方敏敏和她朋友的影响下，李志浩开始迷恋各种奢侈品和高端3G产品。
尽管买不起，但是仅仅几个星期的时间，李志浩就对各路名牌倒背如流，为了满足自己卑微的虚荣心，李志浩从动物园批发市场买了各种高仿名牌，穿戴讲究。
可是不管自己怎么尽心尽力去挑选整个批发市场里看起来最真的假货裏面最便宜的，李志浩的生活费还是在月初就已经用得差不多了，这让李志浩感到非常苦恼。
他渐渐发现学校有钱的同学都用上了苹果手机，即使穿着邋遢寒酸，但是只要一拿出苹果手机，档次立马就上去了，对于李志浩来说，iPhone就是身份的象征。
于是他决定下重本也买一部，这样自己即使穿戴不那么讲究，随时拿出手机来显摆一下，也会让所有人对他另眼相看。
可是钱从哪里来呢？他只能锁定唯一的目标李志明。
于是礼拜天一大早，李志浩就拿着自己刚从动物园买的一只高仿GUCCI（古驰）钱包来到李志明家。
他打算割爱送给李志明，先哄哥哥高兴，再说要买手机的事情。
一路上，志浩都对自己制订的近乎完美的心理战术十分得意。
几个人刚吃完早饭，李志明和春娇正在收拾碗筷，母亲显然还在对昨天晚上李志明百般袒护晓芙的事情生气，吃完饭之后就回房间了。
李志明看了春娇一眼，无奈地耸了耸肩。
“算了，母子哪有隔夜仇啊，等阿姨气消了就好了。”春娇小声安慰道。
“唉，我看一时半会儿是消不了了。”
“她那是疼你，自己儿子被打成这样，还各种袒护，做娘的心裏哪能舒坦啊？放心吧，等你去医院检查检查，只要你脑子没事儿，过几天阿姨也就没事了。”春娇开着玩笑。
“那完了，我这脑子就算不被打，也一直都不好使，这一打还不直接打停了嘛。”
“打停了正好，省得你整天没个正经话。”春娇瞟了李志明一眼，端着盘子进了厨房。
志浩一进门，看见俩人正在收拾桌子就开始献殷勤，挽起袖子就冲上前去帮忙。
“哎，志浩，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志明问。
“妈昨天不是刚出院嘛，我不放心，过来看看……哎，哥，我来我来，你工作这么累，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你赶紧坐着休息……那个，春娇姐，你也坐着吧，我一个人来就行了。”
“呦……今天这是怎么啦？怎么突然这么懂事儿。”
“我一直都很懂事儿……”志浩接过志明手里的碗盘，端进厨房，问，“妈呢？”
“回屋歇着了。”
“哦……”接着志浩想起些什么，急忙佯装不知情地问，“哥，你头怎么了？”
“撞了一下，没事儿。”
“可不行，脑袋可不是别的地方，你得去医院检查检查，一会儿我收拾完，陪你去医院看看。”
“不要紧，你就别操心了。”
“可不行，怎么不要紧啊？必须去，就算不要紧，去检查检查，以防万一。我进去看看妈，然后一会儿就陪你去。”
“你春娇姐已经说要陪我去了。”
“不用，让春娇姐在家歇着吧，我去就行。”说着，志浩就进了厨房帮春娇干活儿去了。
李志明对于来自弟弟的关心感到很欣慰，他想上了大学就是不一样，志浩真的长大了。
就这么一个弟弟，李志明从小就疼他，希望他能有跟自己不一样的人生，负担可以没那么重。
志浩也不负众望，考到了北京，现在又这么懂事，让李志明心裏觉得踏实了许多，觉得自己渺茫的人生路上，总算看见了一点曙光。
跟春娇收拾完东西，又去看过妈妈之后，李志浩陪着志明去了医院。
李志明也不想让弟弟失望，乖乖地跟弟弟一起去了，检查结果当然是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看着弟弟欢天喜地为自己高兴的样子，他便觉得又满足又感动，于是这一激动，便告诉志浩昨天晚上的事情，原本只是找个倾诉，可是志浩却信誓旦旦拍着胸脯保证说服妈不再生气，这让一天之内被弟弟感动无数次的李志明，险些落下了感恩的泪。
回到家，春娇已经做好了午饭，母亲也从房间出来了，正在沙发上看电视，看见两人回来，看都没看李志明一眼。
“妈，回来了，医生说了，哥一点事儿都没有，可健康了。”
“嗯……”志明妈敷衍地答应了一声，“倒是你，吃完午饭就早点回学校吧，太晚了不安全，妈也不放心。”
“不怕，我一男孩子，怕什么！我想多陪陪你跟哥，我们一家人现在都在北京，就可以经常在一起了，多幸福啊。”
“啧……就你嘴甜。”志明妈幸福地笑笑。
“是啊，比我强，我要是嘴有志浩一半这么甜，现在估计早就飞黄腾达了呢。”李志明笑接妈妈的话说，但是志明妈还是没搭理他。
“那你就学着点我，你说是不是啊妈？”志浩撒娇地靠着母亲的肩膀，把母亲高兴得花枝乱颤。
“哎哟，都多大了，还撒娇。”母亲笑着说。
“多大也要跟妈妈撒娇的，你说是不是哥？”志浩一边说，一边朝李志明使了个眼色，李志明有点为难，但是为了跟母亲和解，还是很不情愿地走过来坐在母亲另一边，挎着母亲的肩膀开始学志浩的样子。
但是学得不像，有点儿僵，他还是不太习惯这么亲密的身体语言。
“就是就是……不管多大，在妈妈面前永远都是小孩子。”李志明说。
志明妈虽然还在假装生气，但是嘴角已经绷不住笑了，她没说什么，但是也没反抗，任凭两个儿子这样在她两边撒娇。
志浩朝志明抛过去一个得意的眼神。春娇看着这一切，会心地笑笑，可是这样的其乐融融还是轻微地刺痛了春娇的心，让她突然心裏有点难过，毕竟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亲近过自己的妈妈了。
李志浩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决定再给李志明下点蜜糖，他从沙发上弹起来。
“哦，对了……”志浩从包里翻出钱包，递给李志明，“哥，这是送给你的。”
“好端端的干吗送我礼物啊？”李志明说。
“当然要送，这些年都是你在供我上学，如果没有你那么努力地工作，我肯定考不上大学的，而且你是我的榜样，虽然说我现在还没赚钱，但是我一直都想买份礼物送给你，等我赚钱了，再买个好的。”
“志浩，哥不要，你只要好好学习，比什么都强，比什么都让我高兴，再说了，你要知道节省，别总是乱花钱。”
“你就拿着吧，我专门给你挑的，虽然是假货，但是这已经是假货裏面最好的了。真的……我现在也买不起，但是……但是总有一天能的。”
“志明，志浩专门送你的，你就拿着吧，不然多让他失望啊。”春娇在一旁说。
“是啊哥……拿着吧。这是我的心意。”
“那……谢谢你啊志浩。”李志明接过钱包，同一天里再次被弟弟感动了一回。
“行了，你们一家三口赶紧过来吃饭吧，不然饭菜都凉了。”春娇笑着招呼他们，“志浩，我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这么棒！谢谢春娇姐。”
四个人围着饭桌坐下，这场温馨大戏，一切都在李志浩的掌握之中，总算是上演完了，他对自己导演和演出的一切都感到非常满意，接下来，他就得开始自己的计划了。
“哥，我有个事儿，想跟你说……”席间，志浩小心翼翼地说。
“哼哼……我就知道，无事献殷勤，什么事儿，说吧。”李志明奸诈地笑笑。
“我想，我想换一手机。”
“换手机？你手机不是才刚买了没几天吗，怎么又要换？”
“这手机过时了，我同学说了，我这手机还挺新，现在要是折价卖掉跟新的差不了几个钱。”
“什么过时不过时的，手机就是一接打电话的工具，能用就行。”
“可是我同学现在都用苹果手机，就我没有。”
“什么苹果手机？我也没有，我那手机还是最原始的那种呢。”
“你是你，你都是老古董了，我们一堆同学都是iPhone，要是我没有，在同学裏面会抬不起头来的。”
“哎，我说你这是什么思想啊？就一手机就能让你抬起头来？我整天拿着这么个破手机，也没觉得低人一等。”李志明有点火了。
“我跟你不一样，学校的环境就是那样的，我们又没有工作没有社会地位，还不就是看衣服看手机啊。”
“你们这是扭曲的观念你知道吗？学生在学校的任务就是学习，整天攀比有意思吗？”
“可是身在学校，就是得攀比。”李志浩知道温情路线这会儿走不下去了，索性甩开刚才的乖巧懂事。
“什么谬论，不行，不能换！上个大学，学习没见有多好，虚荣心倒是渐长了。”
“谁没虚荣心啊？又不是只是我，你不也有嘛。”
“我有什么虚荣心，我踏踏实实做人，勤勤恳恳工作！”
“得了吧，你踏实什么呀？你要没虚荣心，那你干吗整天开着晓芙姐的奥迪车充身份装大款啊？”
“你放屁！”这句话瞬间戳中了李志明的软肋，把李志明戳火了，拍案而起，指着李志浩骂道。
“我放屁？难道不是吗？”
“我……”李志明欠了欠身子，一副想要冲过去打他的架势，春娇赶紧站起来，拉住了。
“行了行了，别吵了！”志明妈终于还是看不下去了，站出来主持大局，“一家人好好地吃顿饭，吵什么吵？志浩，你说的那……那苹果手机，多少钱啊？”
“妈你别听他的，什么苹果手机，不买！”
“你闭嘴！让志浩说。”
“4999……”李志浩弱弱地说，“但是，但是可以两年不用充电话费，都是免费的，随便打，而且我现在的手机我同学说能卖一千块……”
“4999？你还真有脸说得出口！”李志明继续大声骂着，“妈你说这像话吗？才刚上大学几天啊，就要换这么贵的手机，你是有那个条件啊你换……反正我告诉你，我是绝对不会给你钱的，要换你自己去想办法，偷抢拐骗随便你，但是我没有！”
“自己想就自己想，我有的是办法！”
“哼，你能有什么办法？偷抢拐骗啊？你要是有办法，你以后连自己的生活费也一起办了……”
“别吵了！”志明妈突然大吼一声，俩人瞬间就安静了。接着，志明妈说，“他不给，我给！”
志浩脸上接着就放光彩了，李志明却一脸的不可思议。
“妈，您不能这么纵容他，用那么贵的手机，根本就不符合他的身份，他还是个学生，不能让他这样。”
“你别管，那是我的钱，我愿意。赶紧吃饭，要是吃饱了就赶紧都走，别惹我烦。”
“可是……”李志明还想说什么，被旁边的春娇轻轻地拽了一下衣袖，索性闭上了嘴，默默坐下。
志浩也跟着坐下，得意又带着挑衅地看着李志明，然后他往母亲碗里夹了一块肉，自己大口吃了起来。
这场闹剧，就在志明妈对志浩的溺爱和跟李志明赌气中结束了。
这一天对于李志浩来说，可以被称为幸运日，当他如愿以偿拿着新买的手机回到学校正准备炫耀给宿舍的几个哥们儿看的时候，发现他们正围着一个业务员打扮的人询问和填表，李志浩凑上前去，才得知是来办信用卡的。
在他了解了信用卡的概念之后，李志浩突然觉得这就是他今后人生的一道曙光，在他整天因为钱而发愁的日子里，信用卡就像一个纯洁无瑕的天使一样，头顶光环降落到李志浩的生命中来。
于是在那天之后很短的时间内，他出入各大银行并拥有了所有可以提供给学生的信用卡，并且动用自己理科生聪明的头脑，搞懂了如何在每月的还款日时，互相填补每张卡的卡债，为此，他还专门写出了一张计划表。
从此之后，李志浩成了一个手拿iPhone、身穿假货的卡奴，可他并不为这一切感到羞耻，附着于表面的浮华让李志浩在这个纸醉金迷的城市里忘我而愉悦地生活着。
他喜欢这个城市所带来的一切虚幻华丽的景象，喜欢在每夜出去玩过之后，第二天跟宿舍的几个土包子舍友分享各种名贵的酒的照片并享受着备受羡慕和追捧的虚荣。
他喜欢方敏敏因为他的改变而对他另眼相看的感觉，他更喜欢被一群肤浅的小女孩微博私信称赞他有多迷人多让人心动的文字……
所有这些，都让李志浩不可自拔。
可是李志浩从来都看不清楚路的尽头，这条不归路，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走多久，便会突然一个措手不及，一下子就到了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