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了大半年的时间,为的就是这一炷香的天地。
大将军在外驻边,由于西津突然袭疆,他本准备好的回京行程只得耽搁下来。为了国家,大儿子的婚事,他没亲眼见得着。
江聘的生母是将军的原配,奈何美人薄命,早早就离了世。算起来,现在的江夫人是江聘的姨母,也育有一子。但是老夫人不喜欢她,江大公子也不喜欢她。
将军不在的时候,这府里,还得是老夫人当家。
高堂之上只坐了江老夫人一人,红烛摆得喜庆。后面硕大的红双喜字亮的泛着光,满堂的宾客,喧哗热闹。
鹤葶苈局促地迈进屋里,在堂前站定。她微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紧张的手都有些抖。
纤细的指尖里握着一方红绸,布面丝滑,凉爽清透。那是她的绶带,带的另一边,系着她的夫君。要陪着她走过未来一生的夫君。
可是…不知底细。只是半个陌生人。
周围全是人,但又没一个与她亲近。二姑娘羞怯,睫毛颤颤,贝齿咬着红唇,攥紧了手上的绸子。
江聘一直盯着她瞧。他看不见她的脸,但能感受到她的心。
不是因为他开了什么天眼,有什么神功。他只是太在意,从她用力到有些发白的指尖,江聘就能知道,他的小妻子,有些怕。
鹤葶苈的性子温软,哪像他这样的皮实,天不怕地不怕。
现在站在这堂中,看着这满座的宾客,江小爷只觉骄傲自豪,满身的豪气。可他的姑娘不一样。因为懂得,所以心疼。
傧相还在一边站着,等待吉时。江聘看看台上笑得慈祥的老夫人,悄悄往鹤葶苈那去了两步,用肩膀轻轻贴上她的肩。
不是用力地撞,他只是碰了一下,极尽小心的不想去惊扰她。
大红的花绸因为他的靠近团缩在鹤葶苈的脚面,她心里一惊,下一刻就觉着一具暖意融融的身体靠了过来。他满身的阳刚气,鼻息吹在她的红盖头上,红布在微微颤动。
不用猜就能知道,肯定是江聘。
鹤葶苈咬咬嘴唇,没跟他说话。
“葶宝。葶宝,你不要怕。”江聘靠在她的耳边,低声劝慰,“我在呢,你不要慌。”
江小爷现在的心里就像那初春化了冰的湖面,满满都是几欲涌出来的生机勃勃。
这两个字他在心里叫了大半年,用各种语气,附带着各种笑容。可没想到,真的唤出了口,唤给了那个人听,会是这样的让人舒爽。
江聘比她高好多,这样低着头,只看得到她小小的一只,缩在红色的衣裳里,娇弱的像是尊瓷娃娃。他都不敢大声跟她说话,生怕碰碎了她。
“我…我不怕。”听着他的声音,鹤葶苈本来就紧张的心跳得更快。不用照镜子,她就能想得到自己脸颊的样子,定是红的发烫。
她用指尖捻了捻手上的绸料,出声赶他,“你走吧,不要站的这样近。”
“好。”见她应了声,江聘笑着往旁边走了一步,嘴角的弧度怎么都收不起来。
就是高兴。这是他十七年来,最最高兴的一天。
老夫人坐在台上,看着底下的一对璧人,摸着椅子扶手上的镂空花纹,淡淡地笑。
江聘没骗她,这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果真是个伏虎高手。她甚至不用言语,只是在那站着,便就能将她的孙儿降得服服帖帖。
若是这个姑娘品行端正,这也真算件大好事。
外面有钟声传过来,傧相清了清嗓子,高唱,“吉时到!”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最后一拜后,鹤葶苈直起身,听着屋子里的掌声和呼声,只觉得如在梦中。
这便就…真的是嫁了。
少年心。红丝线。这头系着我,那头牵着你。也不知,是不是良人。
“夫人,走吧。”一个丫鬟过来,扶着她的胳膊带她往屋里走。
夫人…这两个字叫的鹤葶苈心尖一颤。以后,就再没人唤她二姑娘了。
眼前的姑娘迈着小碎步行得缓慢,腰肢盈盈,不堪一握。江聘拂了拂袖子,也跟着她往屋里走。
老夫人看得急了,出声唤他,“聘儿,你做什么去?”
“祖母。”江聘回头,笑得大方,“我去跟着看看,我怕她害怕。”
老夫人愣住。过了会儿,也只得摆摆手,“去吧,快些回来敬酒。”
“哎。”江聘笑呵呵地应,转身快步跟上。
隔得老远,阿三只觉得他家公子的喜服上好像印着金光闪闪两个大字。
妻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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