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h3>每年这一天,投递进虚空的那条短信……</h3>
一月九日的清晨七点,熟睡中的小杭被楼下小贩的叫卖声吵醒。
老公已经在厨房为她煎荷包蛋,浓郁的香气穿越悠长的客厅,弥漫在幸福的婚房中。小杭便在这样明媚轻快的早晨起身、洗漱、用餐、化妆、出门。她把一堆零乱留给丈夫,然后赶七点三十五分到达弄堂口的班车去上班。
班车上依旧气味混杂,人声喧嚷。一些习惯早睡早起的同事早已兴致勃勃地开始一天的拉家常。可小杭很难抖擞精神,多少年她习惯自由散漫的夜生活,纵然结婚三个多月还是很难改变原来的习惯。谁说七天就可以养成一个新习惯?小杭觉得早睡早起比重新爱上一个人还要困难。
她戴上iPod扭头看向车窗外,上海冬季的早晨。
听见旁边的人手机不停地响,小杭想起自己还未开机。
打开手机,显示:二〇一七年一月九日,很平常的日子。
很突然,她便想起来,今天是子平的生日。
没有丝毫犹疑,小杭发了短信:“生日快乐!你还好吗?”
很漫长的一刻之后,他终于回复:“谢谢!我很好,你多多休息。”
每年这一天,小杭都会给子平发一条祝福短信。可是,这条短信仿佛被投递进一条未知的通道,小杭完全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收到回音。
还好每一次,她都能收到一句淡淡的感谢,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纵然是这样一种客气礼貌的氛围,小杭仍能感觉放心。直到来年的同样一天,她再次面临同样的忐忑。
从他们分手开始,从子平生病开始。
已经四年了,她不知道还会有多少年。
<p/><h3>他是她,第一次爱的人</h3>
子平是她爱过的第一个男人。
他不高,也不好看,很黑很瘦,没人说他有什么好的。
可小杭喜欢他,喜欢他的沉默。喜欢他总是在人群中,在角落里捕捉自己的身影,透亮清澈地看着她,不说一句话。
那时他们是一群如此青涩的少年,思想单纯热烈,言语欢快响亮。
只有子平是不一样的,非常不一样。他比谁都显得深沉,他习习用大人的方式想问题。他对人义气而且周全,叽叽喳喳时他也会时不时蹦出一句让人笑得前仰后合的话。
也许是性格的原因,他显得早熟,但并不独树一帜。他不缺朋友,但他总是很孤独。不需要言语的交流,小杭觉得自己就能懂。因为双眸偶尔的相遇,小杭总能瞧见他眼中美丽的宇宙。
小杭想,也许他就是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吧。早慧而羞涩,并不十分优秀但是通透练达。
于是,当子平给她写求爱的小纸条时,她欣然接受。
甚至她还嗔怪地碎碎念:“憋到现在才来向我表白啊,你就不怕我被别人抢走吗?”
子平笃定地微笑:“不着急啊,这辈子的时间还有很长很长。”
当他们真正开始相爱的时候,离学生时代的蒙胧闪躲已经很久。小杭已经成熟绰约,子平也是一副男人样子。没有多大改变,沉默依然,睿智狡黠仍在。但他开始懂得关心女人,极细心、体贴,也不失浪漫。
第一个情人节,像任何一个沉坠爱河的男人一样,子平把一束玫瑰花送到了小杭的公司。然后斜斜地歪在自行车上,单脚撑着地等她下班。小杭还没看见他,先看见自行车的篮架上那盒甜美的费列罗。
寒冷深夜,他用大衣把她裹成个粽子,在阳台上为她放起了烟花,绚烂又美好。小杭看着他,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他。他让她惊讶,他原来还可以是另一种样子。也许爱情中的男人习用的把戏总是那几样,可是爱情中的女人想要的,也无非就是海市蜃楼的美丽景致。
小杭喜欢这种小小的惊喜,这种波澜不惊的幸福。
小杭想,如果他可以一直这样认定自己、在意自己,那么带泳池的大别墅啊,拉风的汽车啊,华丽的衣服啊,能有就有,没有就算啦。
她兴冲冲地打电话给妈妈:“我找到好男人啦,只是可能不是很有钱,要让你失望啦。”
然后,她在电话里咯咯地笑。
决意生命从此不再交集,其实也不算很难吧?
子平没有任何征兆地要和她分手。
他直接而冷淡地说:“我们分手吧。”
小杭以为这个男人学会了开玩笑,笑嘻嘻地说:“哦?你是想结束这段关系开始另一段关系吗?这样的求婚有点儿逊哦。”
子平很认真地说:“对不起。”
小杭失声痛哭,不明白幸福为什么刚刚开始就宣告死亡。是自己太任性,还是他变心?
他晃动她的身体:“答应我,分手。”
小杭被迫点头,很有骨气地点头。
看着他骑自行车飞快离去,身形竟然是踉跄的。她知道,他的心底也是有不舍的。
那一夜,她一个人在几乎快冻结的长乐路上,哭得脸颊冰冰凉的。
凌晨四点的时候,小杭睡意蒙眬地接到电话:子平自杀了。
他吞了整瓶的安定,依然被救了回来。
看着床上形容苍白双目紧闭的他,小杭哭不出来,她竟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因为害怕而发抖,不知道将会面对何种命运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