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都是当兵出身,真的有种战友的亲切感,之后又接连合作了几个项目,彼此信任欣赏,慢慢就处成了好朋友。
肖依伊听她爸提过这个“梁大爷”,但她从不参加她爸的各种饭局,所以并不认识梁宇琛,听都没听过。
她第一次和梁宇琛见面,便是他来接机。
那天他没像初次见面的人那样准备一个接机牌,是她站在原地茫然无措的时候,他过来问她:“你是肖依伊吗?”
她点了点头,那时才意识到她爸根本没告诉她对方叫什么名字。
大概看出了她的茫然局促,他又主动自我介绍:“我是梁宇琛。”
“哦,你好。”她说。
她和梁宇琛的初识并不是一场爱情故事的美好邂逅,所以尽管他确实长得不错,但她对那天他的样子却完全没什么印象了。他当时穿的什么衣服,留的什么发型,有没有对她笑,甚至他当时长什么模样都有些记不清了,大概就是比很多年后年轻些吧。
她不会与人相处,尤其是面对陌生人时更不知道怎么打开尴尬的局面,梁宇琛也不是什么爱聊天儿的人,所以一路上两人除了寒暄了两句,就再没多说了。
她到英国后的第一个住处也是梁宇琛帮忙联系的。那天他开车把她送到后,给她留了两袋事先帮她买好的日用品和吃的就离开了,说第二天再来。
梁宇琛走后,她一个人站在窗口往外望,以前一直觉得一个人的世界特别自在,如今她真的一个人了,却一点儿不觉得惬意,而是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孤独感中。
她忽然有些后悔,刚刚没和送她来的那个男生多说几句话,这样他刚刚也许不会走得那么匆忙,可以多陪她一会儿。
他叫什么来着?不记得了。
第二天,梁宇琛带她去了银行,超市,逛了逛她的学校,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说有事可以联系他。
这一天她始终没能鼓起勇气问他叫什么名字,人家昨天才告诉她她就忘了,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她最终还是给她爸打电话的时候从她爸那儿又问得了他的名字,梁宇琛。
她爸说你就叫他哥就行了,她说那我叫他梁哥?她爸说叫宇琛哥吧,亲近些。
梁宇琛高中毕业就来了英国,本科就在英国读的,当时正在读研,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他那时有一个感情很好的初恋,名叫左欣妍。
当然,她是后来才知道梁宇琛有女朋友这件事儿的。尽管和梁宇琛在同一个城市,但她当时除了有事儿要帮忙时会给梁宇琛打电话,其他时候几乎不和他联系,可以说不怎么熟,没到打听人家私生活的程度。
来了英国的她并没有像她爸预想的那样,在全英语的语言环境下英文平水突飞猛进,日常生活她还能应付,上课就完全听不懂了。她只能把老师的讲课内容从头到尾都录下来,回去反覆听反覆听,直到仅存的一点自信心也消失殆尽。她从来不和外国同学交流,因为性格孤僻,中国学生的圈子也融不进去,不过异国他乡的孤独感,还是迫使她结交了一两个关系不错的同学。
为了能在生活和学习上有人照应,她退了梁宇琛帮她租的房子,搬去和同学同住。住了不到半年,同学交了男朋友,要搬去和男朋友同住,在没通知她的情况下就把房子退了,并按约定帮房东找了新房客。
同学通知她时说给她一周的时间找房,她有些着急,责怪同学怎么不早些跟她说,两人吵了几句,不欢而散。不知是因为这次口角,还是真的因为新房客那边急于入住,同学第二天说给她一天时间,明天必须搬出去。
这么紧的时间,她根本没处可去,只想着先找间旅馆落脚,慢慢再找房子。她花了一天的时间收拾行李,整整三个大旅行箱,其实不止,因为实在拿不了,一些不紧要的东西她直接扔了。
第二天,她一个人在同学的冷眼下拉着箱子离开了,走的时候还有些“不能在人前低头”的傲气,待一个人连拉带推的带着行李流落在街头时,被放逐的孤寂和无助感再次将她淹没,脚下的路似乎变得永无尽头。
天上飘起小雨,她费劲地把行李拖到公车站的雨篷下,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忽然希望接下来就是世界末日。
可是不会有世界末日来拯救她,她还是要面对无家可归的困境,面对一日又一日天书一般的课程,面对周而复始没有尽头的生活。她想回国,想回家,但是回不去,她爸不让她回去,其实那早就不是她的家了,她没有家,苍穹之下,根本无她立足之地。
她就在这场细雨之中忽然崩溃了,有好心的路人询问她情况,问她需不需帮助,要不要帮她联系家人或朋友,她只是一边哭一边摇头说:“不用,谢谢,我没事。”
她坐在公车站默默垂泣了一个多小时,附近就有一家小酒店可以让她落脚,但她还是拿出手机,厚着脸皮拨通了久未联系的梁宇琛的电话号码。
“喂?”电话里传来梁宇琛的声音,一贯的低沉而清冷,并不是能让人产生亲切感的音色,但那一刻,泪水却因这一声应答覆又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宇琛哥,是我……”她在电话里抽泣着说了自己的处境,及至最后更似是诉苦。
二十多分钟后,梁宇琛开车到了那个公交站,他撑着伞快速朝她走了过来,把伞递给她:“你先上车,这三个箱子都是你的?”
她应了一声嗯,他便把箱子一件一件拎到他汽车后备箱和后座上。她撑着伞追上去帮他挡雨,他也没多说什么,直到把三个箱子都放好,才又对她说了一句:“上车。”
那天梁宇琛开车带她回了他家,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又或许说了,但她不记得了。
她只记得坐在梁宇琛车上的自己有种特别强烈的渴望,她想做他的朋友、妹妹、女友或情人,随便哪种关系,只要可以让她依附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