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h3>安全还是危险</h3>
不得不承认,在我们的周围有很多人一直生活在谎言构筑的世界中。这些谎言一部分是亲人、朋友,甚至是爱人编织的;一部分则是他们自己凭空想出的,用来自我催眠,自我疗伤。
每一个谎言都披着一层很漂亮的外衣,像是分量轻微的麻|醉|药,经常用是会上瘾的。
据某项科学调查统计,每个人每天要说谎至少六次。因为有些事通过编造谎言的办法可以得到有效的解决,而讲出真相或许只能让情况恶化。于是久而久之,大家便养成了说谎的习惯。这个习惯一旦形成,就很难改变。
面对刘暄的质疑,我完全是可以囫囵蒙混过去的,随便找一个理由就好了。他问我为什么帮他擦鼻血,我愣头愣脑地说:“因为你在流鼻血啊!不止住,说不定会死人的吧?”
他一边开车,一边摇摇头:“应该死不了。嗯……如果你知道我死不了,还会如此关心我吗?”
我挠挠头:“我有关心你吗?哦,因为你是我的领导啊,我不关心你,你把合同撤销了,我可怎么活啊?”
“你……哎!你这么笨,这二十多年是怎么活过来的?”
什么?他已经觉得我笨了,会不会打算像刘大肚一样和我解约?
此时,我们正开车走在高架桥上,左凡柯和静静先走了,我因为陪着刘暄去医院止血所以耽搁到了大半夜,已经困得不行了。
半个小时后,他突然问我:“你心裏是不是除了小说、合同,就没放过别的东西呢?”
在浑浑噩噩之际,我竟然第一时间想到了左凡柯。没错,他曾经来过我的心裏,住了很久,至于何时会搬走,我也说不清。
“当然没有了!”虽然我没有养成说谎的习惯,但我还是很自然地欺骗了他,为的是尽早麻痹自己的心。
“左凡柯已经有了静静,我要趁早催他搬走才行。”和刘暄分手后,我默默念着这句话。一直到晚上临睡前我还在筹谋着这项重要的赶人工作,似乎进入了一场看不进刀光剑影的战争中……
在那个梦里,我看到了久违的爸爸、妈妈和吴乐乐,当然还有静静和左凡柯。他们全部站在距离我很远的地方,手中拿着武器,准备朝我射击。我被他们五花大绑着,连一根脚指头都动弹不得。
我抱着最后一点希望朝左凡柯大喊道:“快来救我啊,救命啊!”
他们通通无动于衷,包括左凡柯。
我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左凡柯会站在我的对立面;我更加没想到的是,他会欺骗我。
我不是一个爱听信风言风语的人,对八卦、小道消息也不是很感兴趣。在我看来,流言只能是流言,不具备任何参考价值。
但静静的出现彻底推翻了我之前建立起来的人生观,她的出现让我失去了一切辨别真假的能力。
事情还要从我们第三次见面开始说起。在经历过郊游历险后,静静打电话给我,约我在咖啡厅见面,我没有多想就去赴约了。我傻傻地以为咖啡馆是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只要不是天崩地裂,就不会有意外和危险发生。
可在看似平静温馨、充斥着明黄色灯光的咖啡馆中,其实也存在着很多危险因素。看得见的,比如说邻座女人七公分的高跟鞋,走路时一不小心就会崴伤脚腕,甚至会有骨折的风险。再比如,远处朝我们走来一位服务员,他的托盘上放着三杯可口的黑咖啡,他的右手边是电机房,从房间中伸出一根电线,一直连接到他左手边的玻璃窗处,他只需稍稍抬脚就可越过电线,但有时路走得多了,难免会产生松懈的心理。一旦松懈,危险就会出现。
以上这般等等,不过都是我凭肉眼可以看得到的危险。看不到的,例如我对面坐着的这个女人。对,是女人,而不再是女孩儿,因为她的气势足以向我证明这一点。
在我捕捉危险的过程中,她已经给咖啡加好了糖和奶,正在优雅地喝着。
我坐在这裏已经足足有二十多分钟了,她好像一直都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她放下杯子后,才恍然大悟:“伍月,你要喝点什么?”
我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子:“我可以吃点什么吗?”
她点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当然了,你随便点,我来请客。”
我激动地冲身后的服务员摆了摆手,他此时刚刚越过地上的障碍,听到我的问话,赶忙转身,一个没注意便摔了个狗吃屎。
唯一值得庆祝的是,他的双手还稳稳地托住托盘,大家不禁为他的敬业精神鼓起了掌来。在掌声还没有落幕时,邻座的女人在去洗手间的路上,因意外踢飞了高跟鞋,狠狠将自己抛在了服务员的身上。紧接着,托盘上的空茶杯落在地板上,一些杯子滚了几圈便停住了,一些杯子却直接摔了个粉碎。
直到这时,大家的掌声才慢慢稀拉起来,最后彻底偃旗息鼓。
一阵骚乱过后,咖啡馆重新回归了安静。
我不好意思地对静静笑了笑:“抱歉啊,我现在还不太饿,过会儿再吃吧!”
“随你。”
她是唯一一个在刚才的这场闹剧中将自己置之度外的人,她展现了不同于往日的冷静,当然,还有冷血。
可能这才是真实的她吧,我想。
<p/><h3>真相</h3>
从一大早被静静的电话吵醒后,我们就一直面对面坐到了晚上七点。这期间没有谈到任何实质性的问题,所聊之话题无外乎就是一些小女生的爱好啦,像喜欢什么颜色的唇膏啦、风衣和牛仔裤如何搭配啦……
期间,我仅仅吃了一块蛋糕。此时肚子已经开始咕咕作响,催促着我快些回去喂粮。我只能婉转告别,随便想了一个借口就准备开溜。
谁知静静仍然不依不舍地挽留我:“伍月,你就不想知道凡柯的秘密吗?”
天哪,她为了留下我,竟然使出了这么一个大招。算了,既然她那么喜欢和我说话,我还是坐下听一听吧!
“好,你敢说,我就敢听!”我扔下背包,做足了长期扎根此处的准备。
“是来者不拒的意思吗?”
“什么?”
“对于任何事情、任何人,你都是来者不拒吗?包括……凡柯。”
呵呵,我听懂了她话中的深意,她今日之所以来找我,其实是把我当成了潜在的情敌。但任凭她再如何聪明,我也自有一套化解的办法。
“对啊,对任何人、任何事,我都是来者不拒的,但……除了你。”
她转了转眼珠,笑了笑,畅快说道:“真应该让凡柯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我说:“真是抱歉,恐怕他一点也不想看见现在的我。因为在他面前,我一直都是这副鬼样子。”
静静呆掉了,她大概没有料想到作为一名宅女作家的我会这般牙尖嘴利。
我也是没办法啊,都是被她逼的。她不惹我也就算了,她要是敢惹我,我也会用同样的方法给她个厉害瞧瞧的。
女人和女人似乎是天生的宿敌,与男人之间的友情不同,女人之间的友情大多都是建立在嫉妒和更加嫉妒的基础上。
“我们也算不上敌人,你说是吧,伍月?”她猛然拉住我的手,像是要把我带进深渊的感觉。
我及时抽回手,身上都冒出了冷汗:“你到底想说什么,快说吧!”
她递给我一张纸巾:“看你脸色很不好,我怕待会儿说的话,你会承受不了。”
“静静,你今天叫我来,其实就是想和我聊左凡柯吧?既然如此,干吗不开诚布公地讲,偏要绕弯子呢?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和你抢他的,你以为天底下的男人都绝种了吗?他有哪点好,值得我喜欢他?再说,我又不是没人要。”
她笑了笑:“伍月,你急了。”
对啊,我好像真的生气了。关于左凡柯的事情,她一句还没和我提,我就急了。首先慌了阵脚的我,在这场对弈正式开始前,就输了,而且输得很丢人,很狼狈。
“车祸发生在他比赛失败后的第二天。他输得很惨,输给了一个他曾经看不上的伪君子。我还记得,那是四月的澳洲,天很蓝,草很绿,水很清,我和他的父母为了疏散他的心结,提议外出散心。他原本是不答应的,他说:‘我只是想好好睡一个觉。’后来我想,如果那天他坚持待在家中,可能悲剧就不会发生。但他是一个孝顺的孩子,他不想违拗父母的好意,这才导致了事情的发生。
“我们开车行驶在海边的盘山公路上。一开始还是很开心的,但不知不觉就聊起了比赛。我们越是想要安慰他,他就越是挣扎、气愤。在车里,我们当着他父母的面大吵了一架。如果当时我没有那么固执,而是尽可能地顺着他,他就不会因为和我争吵而忽视了眼前即将到来的危险。
“等到我们避过了一辆大卡车,正准备松一口气时,车子因为转弯过急直接朝护栏撞了过去。‘嘭’的一声,然后……一切都结束了。”
静静说,左凡柯一直很内疚,对比赛的失败也好,开车的失误也罢,他都无比内疚。在那场意外的车祸中,他的父母双双离世,这给他造成了很大的打击,从那以后,他便失去了味觉,失去了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依靠的东西。
没错,静静是这样说的。
她说:“那场车祸后,他失去了他唯一可以信任的东西—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味觉。”
“可他还有你啊!”我渐渐被这段往事吸引,即使它烂俗到可以在各种类型的偶像剧中看到。
“没有我,”她凄惨地笑了几声,“从那以后,他的生活中就没有我了。不,其实在我们认识之初,我就知道在他的心裏,料理永远是第一位的,爱情不过只是生命中的点缀,像是装点餐盘的圣女果一样,可有可无。
“那时候,我们在一起已经五年了,对彼此都产生了厌倦的心理。他比赛前,我们之间已经出现了矛盾和分歧,为了让他专心比赛,我们各自只能暂且把情绪都压下来。但不满并没有消失,而是被暂时掩盖,早晚有一天,还是会爆发……”
说到此处,她伸出双臂来,捧着自己娇小的脸蛋儿,把头深深埋在臂弯中。
后来,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我大概可以猜出个八九不离十:“所以最后是你放弃了他。在他失去了双亲,失去了味觉后,你选择离开了一个最为失败的他。我说得没错吧?”
她抬起脸来,脸上的妆容还是一丝不苟的精致:“你想嘲笑我吗?想笑就尽管笑吧!你一定觉得我是一个势力、冷酷的人,但换成是你,你能保证自己不会和我做出同样的选择吗?伍月,人都是自私的。更何况,凡柯那时候的状态真的很糟糕,你根本无法想象。”
我没有回答她,因为如她所说,我并不敢相信自己,我的心灵同样很脆弱。我知道那场灾祸对于左凡柯和静静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我无法联想到他最为糟糕时的状态和模样,那一定很惨不忍睹,无法被任何人接受。
我开始理解静静,因为同为女人,又有哪一个不愿意被人宠着、被人爱着啊?
就在我想要伸出手去安慰她受伤的心灵时,她突然话锋一转:“伍月,你真的以为自己能够认识凡柯,是缘分使然吗?”
我还没有来得及好好思考这个问题,她就站起身来,冲门外招了招手,然后递给我一张名片,优雅地说:“三天前,凡柯去上海了,你恐怕还不知道吧?他一周后就回来,这是我的名片,如果在他回来之前你还想知道些什么,随时打电话给我。”
我真的恨死了静静的欲言又止。说白了,我还是讨厌她这个人,讨厌她的出现,讨厌她身上的一切。
我的眼光随着她的离开而移动到咖啡馆外,在干净锃亮的玻璃窗后,刘暄带着微笑注视着我。待静静出门后,他对我挤了挤眼睛,拥抱了静静,然后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并肩离开了。
静静的突然闯入,使我加重了对这个社会的陌生感,它硬生生割裂了我和朋友之间刚刚建立的友情。
从咖啡馆出来时,我已经把刘暄归为“叛徒”的行列,即使他是我的老板,我也不会给他留面子。
我打电话给顾西西,期望他可以给我一点儿,哪怕是最后一点儿的安慰。但电话接通了,我的希望却彻底破灭了。电话那头有众人的嬉闹声,有轰鸣的音乐声,有舞动的脚步声,还有—静静柔美的嗓音。
“你在哪儿?和刘暄在一起吗?”
他应该也是和静静在一起吧!
他顿了顿,如果是面对面的话,我一定可以看到他吃惊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你监视我?”
“我吃饱了撑的才会监视你!”我打了一个饱嗝儿,狠狠挂了电话,几乎有一种想要摔碎它的冲动。
那天晚上,我才发觉自己很孤单。走在街上,我是一个孤零零的人。回到家里,我还是一个孤零零的人。可静静呢?她站在人群中,受到众人追捧,她完全不用担心“没有朋友”这件事。
顾西西说得没错,我是不折不扣的丑小鸭,静静则是十全十美的白天鹅。稍微有点儿理智的男人都会选择静静,而不是我。
这样看来的话,我二十多年的人生可真失败啊!
“你这就算失败了?和我比,你还算幸福的,真的!”
黎明时分,刘暄敲开了我的房门,他两只眼睛乌青乌青的,身上冒着一股子的烟味和酒味。我闭着眼睛都能猜出,他一定是刚刚从酒吧出来。当我和他抱怨起自己人生的坎坷时,他为了安慰我幼小的心灵,才这样对我说。
我肯定不会相信啊,傻子才会相信他酒后的胡言乱语呢!
“你老爹这么有钱,想要什么买不到,你的人生还用得着发愁吗?唉!和我比起来,你幸福太多了!”
他脱下一层又一层的外衣,最后只剩下了一件贴身的衬衫。我追在他屁股后面帮他捡衣服,他干脆利落地抓着我,转了几个圈。
我晕倒在沙发上,天花板在眼前不停旋转。
他毫无羞耻心地躺在我新买的地毯上,把它揉得不像样:“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有一件东西是买不到的。”
他说的这样东西我也知道,是感情。
“是感情,你知道吗?我……我曾经深爱过的一个人,最后她……离开了我。你可知道被拒绝,被伤害的滋味?”